第10章 缥缈幻境8

集市的街道上,人來人往,墨兮一臉怒意,也不打前面那個乞丐般的酒鬼了,走在梵滄海身邊一語不發。

梵滄海鮮少見他這樣,心想這個小家夥怎麽對幻境生靈這麽在意?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他都做了什麽?

梵滄海停下腳步,拍了拍他的臉,說:“看着我墨兮。”

他不看,還非要扭過臉去,看天看地看行人也不看梵滄海。

梵滄海故意繞到他面前,他又轉了個方向,就是不理梵滄海。

“你想救它們?”

墨兮默默地點了點頭,眼睛看着地面。

“你跟它們……認識?”

墨兮趕緊搖搖頭,一接觸到梵滄海那如炬的目光,趕緊拔腿就跑。怕他亂跑出去生事,梵滄海還是抓住了他,一把将他撞入自己懷裏。另一邊手指尖插入他的白發中,托住他的小腦袋,讓他面對着自己,墨兮無處可逃,只能四目相對。

“墨兮,你有事情瞞着我!為什麽?”

來來往往的人流似乎都沒注意到兩人的舉動,前方那個乞丐酒鬼倒轉過了身來,看到梵滄海一副要吞了小青年的樣子。

墨兮哇地一聲就哭了,淚眼婆娑,十分傷心。

“梵滄海你吓他幹嘛?”乞丐酒鬼伸出邋遢的手,直接就拉住墨兮,拖着往前面跑去,墨兮卻不太願意一般回頭看着梵滄海,祈求他的原諒。

梵滄海站在原地,神情深重,好像有想不明白的事情阻礙了他的腳步,眉頭鎖得越來越緊,最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酩酊樓是集市裏最高最豪華人氣最旺的地方,因為它集美酒與美女于一身。對于一群被流放被驅逐的男人來說,酒和美女是最好的麻醉藥。

它一共有四層樓,是飛檐走壁的古建築風格,通體紅木築造,沒有細致的雕梁畫棟,卻處處透出幹淨利落的刀工,仿佛它是一位雕塑家靈感來潮的大氣之作!外部張燈結彩,美豔的幻境鲛人站在廊檐下,憑欄眺望,做出各種撩人的姿勢吸引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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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過的漢子們都忍不住駐足觀望,多有忍不住踏進紅樓的,也有望梅止渴的遠遠站着。

一樓大廳中央舞臺上是跳舞的鲛人,她們有着高挑的身材,深邃立體的五官,兩鬓和肩膀處飄蕩着五光十色的透明魚鳍,胸脯豐滿,兩條光潔的美腿倍顯妖嬈,衣着暴露,處處透着異域風情。據說她們在水裏雙腿會合攏變回魚身。

場面喜氣洋洋鬧哄哄的,每個人臉上都露出貪婪饑渴之色。

臨窗的雅座上,是梵滄海一行人,老鸨站在他邊上滔滔不絕。

“啊哈哈梵先生大駕光臨真是蓬荜生輝呀!”這個鲛人老鸨說得一口流利的漢語,成語也用得無誤,她盡顯主人的好客之道,臉笑得跟一朵花兒似的,兩鬓的魚鳍也誇張地開合着。雖然上了年紀,衣着妝容卻華麗不減。

梵滄海沒答話,只是微微笑着。

她繼續說:“梵先生喜歡清靜,這個雅座是特意留給先生的……”

正奉承着呢,就被人沒禮貌地撞了一下,乞丐酒鬼毫不客氣地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搶過一個玉壺,直接往嘴裏倒。

“哎呀,臧羿幽人你怎麽又來了……”老鸨習慣性開罵立刻又止住了嘴,憤怒嫌棄變成了理解大度,她對那乞丐般的臧羿幽人說:“梵先生那麽關照你,你天天在這裏買醉,有時候我都不忍心給你酒喝,好像我倒成了那罪魁禍首似的。”

她将自己的用心良苦展示了一遍,又對梵滄海說:“先生向來無須鲛人小姐作陪,我便為先生奉上最美的酒最鮮的佳肴,您就在這裏吃好喝好,有什麽事盡管找我!”

臧羿幽人擺着驅趕的手勢:“走走走,別在這裏吵死人,老母雞似的,你一天說多少遍這種話?不嫌累啊?”他好像已經酒醒,脾氣又上來了,俨然一個金主大老爺似的。

老鸨面上也不惱怒依舊笑嘻嘻的,心裏倒是将他罵了個狗血淋頭,你這個老乞丐,要不是看在梵先生一次又一次地為你支付酒錢,我早把你扔到水溝裏去了,還容得下你在這裏臭烘烘的影響空氣!

正在大吃大喝的墨兮插話了:“大姐,你以後別讓他進來了,天天喝酒,喝掉了我多少零花錢!都怪你,你這裏趕緊關門大吉吧!”

“額哈哈哈,墨公子真是會說笑!”

見過拽的沒見過這麽拽的,叫人家開門做生意的關門大吉,在這裏,也就只有他墨兮一個人了。仗着身邊有個神仙一般的梵滄海,口無遮攔,平日裏得罪了多少人。大家卻充滿了包容之心,從不為難他這個小可愛,一是因為梵滄海,二是因為他繼承了妖神之子的美名“墨兮”。

坊間還有流傳:“說不定啊,他就是妖神之子,受了反噬之殇返老還童變成了這樣!”、“你看那些妖物見到他都是掉頭走的,比梵先生的大名還管用!當年妖王也不過如此吧?!”

老鸨繼續說:“您墨公子還愁沒有零花錢嗎,您在這條街上随便吃随便玩,大家高興還來不及!但是大姐這裏您可不能亂來,小心被那小姐姐勾了魂了哈哈哈”

梵滄海看墨兮的眼神充滿了深意,似笑非笑的,他平日裏深居簡出,居然沒發現呆萌乖巧的墨兮已經混得風生水起了。

“你走吧……快走……”墨兮怕她說多了捅出自己那些破事,開始趕人了。

“好好好我走,不妨礙你們吃喝了。”

她笑呵呵地就要轉身離開,卻被梵滄海叫住了:“大姐,你這裏有個人類小姐吧?”

老鸨一聽這話,立刻緊張了,同樣感到訝異的還有旁邊的臧羿幽人,不知道梵滄海問這個有何用意。

缥缈幻境中被送進來的男性居多,女性也有,但是鮮少有女性在酩酊樓從事這行當的。能進來這裏的,都是在外面有過前科,當然不排除受了冤屈的。傳送技能掌握在一個人手上,他愛怎麽用還不是他自己說了算?律法不是萬能的,總有它管不到的地方。

這些進來的女性自然也有一番本事,心性非比常人,再落魄也不會輕易來這裏當小姐的,而且鲛人小姐天生麗質花樣百出,還未必有人類一席之地。

老鸨心想,梵先生今天是怎麽了?怎麽對小姐的事生起興趣來了呢?傳言他清心寡欲不近女色,也從未見他來這裏左擁右抱,難不成是因為對鲛人沒興趣?反而那人類小姐合胃口?如果是這樣……

可是她又感到十分為難,雖然她可以滿足這一要求……

梵滄海見她遲遲不說話,看了她一眼,意思是讓她趕緊交代。

老鸨到他另一邊坐下,也不複之前的谄笑了,表情略微平靜些,她說:“确實有這麽個女的,哎呀,怎麽說呢,她在這裏可是海納百川呀!”

“她是幾年前來的,有幾分姿色,不要酬勞,每天只管接|客,那叫一個欲罷不能。除了人類男性她都接。我覺得吧估計就是那反噬之殇了,讓她進來的時候迷了心智,只剩下這一欲|望。最近我看她疲态得很,估計也做不長了。”

桌上幾個人都聽得仔細,墨兮一臉茫然,不知道聽懂了幾分。

梵滄海看了墨兮一眼,對老鸨說:“你安排一下,我要見見她。”

老鸨說沒問題當然沒問題,但是她滿懷歉意的樣子:“你們人類心性高,不像我們鲛人,這事真不是我故意拉她下水,梵先生您一定要給我做主,別到時候讓那些粗漢子來我這裏鬧事!”她估計也害怕,這女人算是被她雪藏着接待各種幻境生靈的,萬一她的身份大有老頭,到時候恐怕會引起人類的不滿,否則,怎麽連梵先生都過問此事了呢?

梵滄海說:“這事等我見過她自然有分曉,你不用過于緊張。”

“诶,我這就去安排。”老鸨趕緊起身就往樓上去了,還有點滿腹心事的樣子。

那個坐着默不作聲的臧羿幽人拳頭捏出了青筋,似乎正在極力壓抑着憤怒的情緒。

梵滄海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睛眯着一條線,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臧羿幽人又一咕嚕将一壇新酒灌了下去,仿佛他本身就是個酒壇子,喝酒不過是倒進去密封的一個過程。

“你這麽下去可如何是好?好好的妖神體質,被你糟蹋成這樣!”梵滄海終于忍不住說他了。

臧羿幽人右手無力地張開,細看有些發抖,他憤懑地說:“沒有術法,要這長生何用?”

“我說過會為你恢複功力,但我不想看到一個天天沉溺于往事只能借酒消愁的修士!”

“你有宏圖之志,我就一無用廢物。”

“哎,給我振作點,會有用到你的時候。”梵滄海這麽說着也不知道對方能聽進去幾分,安慰一個失意的人最麻煩了,他失意他有理,想要糾正過來真的是很難。

古槐樹屋這邊,穆雲峰終于清靜了,第三根棍子打出去,那圓滾滾的人終于走了,蹦蹦跳跳遠去的樣子表明他很高興,心情很好。

穆雲峰是百思不得其解,心想我打了你三下你還高興了!難不成你以為那是孖嗄給你的表白信號?

有這麽扯淡的信號嗎?

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嘀咕道:“這都快半夜了,他們怎麽還不回來?”

集市一定很熱鬧吧?都有些什麽呢?穆雲峰在腦子裏開始天花亂墜地幻想起來,結果是琳琅滿目的誘惑啊!

“為什麽我不能去?我太帥了嗎?怕我被人……”他都被自己的厚臉皮給羞紅了臉……

白天相處的點點滴滴仍然萦繞在心頭,在這孤獨無人的夜晚,一點一滴地溫暖着他的心。

他已經把自己是黑衣人派來的間諜這個身份給忘了,至少現在忘了。

老鸨回來的時候,梵滄海對剛辦完事的孖嗄說:“看好他,別讓他亂跑,在這裏等我。”

孖嗄連說好的,墨兮翻了翻白眼,感覺自己又被人排除在事件之外了。之前他一直要求:“我也要上去!”

“那不是你該去的地方!”梵滄海的話擁有絕對的權威。

他幹脆立刻撲進他滄海哥哥的懷裏,撒起嬌來:“為什麽,滄海哥哥今天對人這麽兇!為什麽!我要上去。”

臧羿幽人面無表情地看着這對,不發表任何意見。

老鸨掩嘴笑着,似乎特別理解司空見慣。

梵滄海也想起來了,今晚确實對他兇過,那時自己的霸道本性又忍不住洩露了出來,可能已經吓到他了,心中湧起一絲愧疚。當下溫柔地摸了摸他的腦袋,說:“好孩子,你在這裏等着,哥哥馬上就回來!一會帶你吃好吃的。”

完完全全就是把他當一個三歲小孩來哄,難怪墨兮長不大!可能這是他們兩個在相處過程中磨合出來的最合适的套路,一個求省事一個圖便利,一個巴掌拍不響,兩個人都在這種關系裏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這都是你情我願的事情。

墨兮不情不願地放開了梵滄海,一屁股坐下,托着腮幫子再不做聲。

梵滄海和臧羿幽人随着老鸨走上旋轉樓梯,許多人看到大仙師梵滄海往上走,紛紛側目,就像這是一件舉世矚目的事情一樣。

難道這位仙人終于耐不住寂寞了嗎?不知哪位小姐能讓他看上?有些人已經悄悄地尾随上去了,窺視欲是人的普遍心理,特別是對這位隐世般的大仙師。

走過迂回的走廊,人漸漸少了,在最裏面一個房間裏,梵滄海看到一個披着紅色豔麗披風的女人,她站在大屏風前面,背對着門。

披散着銀白色的長發,似乎還沒來得及梳理,身材中等,垂墜的披風并未能給她增添一分姿色,怎麽看都不算是太标準的美人。

她轉過來之後,梵滄海看到一張中年女人的臉,眼眶有點陷,幾條魚尾紋很清晰,脂粉再厚,也掩蓋不住她的疲态。

只有隐約的風韻留存,但也所剩無幾。

她看到梵滄海,立刻露出了職業性的微笑,直接就解開披風……

“锵”的一聲,臧羿幽人腰間的長劍就被他拔了出來,對準了女人的脖子。

女人卻不怕,瞥了肮髒的男子一眼說:“你不是那個醉鬼嗎?你都武功盡失了,還在這裏裝什麽裝?人類男人不合我胃口,你們太弱了,老娘沒多少時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臧羿幽人被她嗆的手直發抖,似乎真的就想一劍捅死她。

女人看了眼這把劍,說:“我聽說你用的是一把情劍!專門斬殺□□!被它刺傷之後會更想要,你懂得,要不你給我來一下吧!我現在就迫不及待了。”說着她露出迷醉的神色。

地上的披風嗖一聲将她整個人給裹住了,嚴嚴實實,她拼命掙紮也沒能把它抖落。

“你們……你們幹嘛呀?我可以讓你們一起,不要約束我,不要!”哪怕是現在這種情景,她也豪不羞恥地表露她的欲望。

臧羿幽人把劍收了回去,看女人的眼神就像要把她撕了。

梵滄海仔細看着她的臉,看得她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向來那些人都只看她的身體,瞅她臉蛋的還真不多見。

“你叫什麽名字?”梵滄海開口了。

不知道她曉不曉得問她話的人的身份,總之她很是不屑,翻了個白眼,不說話。

“你不是沒多少時間嗎?不配合的話我們就慢慢來,看誰等得起。”梵滄海不緊不慢地說,還悠閑地找了個位置坐下。

女人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身體确實等不起,眼前這個仙風道骨的男人顯然很有能力,就算自己發作了,他也不會輕易放人的!在缥缈幻境中,弱肉強食,弱小者只能被人主宰。

“你叫什麽名字?”梵滄海又問一次。

“小梅。”她不情不願地說了句。

“進缥缈幻境之前的大名。”

“秦素蘭。”

“因為什麽原因進來的?”

秦素蘭皺起了眉頭,想起了什麽事,別過臉去什麽都不說了。

梵滄海也不強迫她,就那樣安安靜靜地等着,将她的表情盡收眼底。

過了好一會秦素蘭突然猛烈咳嗽起來,好不容易止住了,眼眶裏逐漸泛紅,她問道:“你是誰?問這個幹嗎?”

“我叫梵滄海。”

秦素蘭瞪大了眼睛,覺得不可思議,同時又為剛才自己的魯莽感到了一絲尴尬,于是又別過臉去。

“我勢在必得,希望你能如實相告。”他不疾不徐,卻能讓她産生無形的壓力。

秦素蘭在心裏掙紮了很久,終于說道:“還不是被端木氏……這裏哪個人不是被他們家繼承人給送進來的?”

“這個繼承人叫什麽名字?”

“梵先生,你有必要這樣問嗎?你能拿他怎麽辦?”她很是激動,“你還不是被囚禁一千年?剛剛你在外面的演說我都聽到了,讓我們與缥缈幻境生靈和平共處。你說得好,和平共處。那就安安心心地過好每一天吧,過一天少一天,死後不入輪回,繼續飄蕩在這個缥缈幻境裏!”秦素蘭語速有點快,梵滄海目不轉睛地盯着她。

梵滄海不理會她多餘的言論,問:“你很怕嗎?怕我知道他的身份?說那麽多……”他揭穿了她,接着問:“他是你什麽人?”

秦素蘭咬了咬牙,說道:“我是他情婦,他有好多情婦,為了減少麻煩把我送進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估計其他情婦也不過如此。”

梵滄海眯了眯眼,說:“你再繼續編,看看我有多少耐性跟你耗。”

秦素蘭沒想到他完全不相信,于是信誓旦旦地說:“梵大仙人,我說的句句屬實,我為什麽要撒謊?我都這樣了!”說着她眼淚滾了下去,将眼睛裏的眼影化了開來,變成了熊貓眼,看得出她有些悲傷,跟一開始那放|蕩不羁的模樣判若兩人。只是她又咳嗽了,看上去不像是裝的。

“你為什麽要袒護他?”

臧羿幽人看了梵滄海一樣,似乎不知道他葫蘆裏賣什麽藥。

秦素蘭有點氣喘:“我……我沒有袒護他!”

梵滄海閉了閉眼,再睜開的時候射出一道鋒芒,那秦素蘭心裏湧上一股不安來,眼珠子轉了轉,盤算着接下來要怎麽應對這個大名鼎鼎的千年魔魂梵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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