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權益之計

酒先生肯定地說:“正是。”

梵滄海若有所思,不由地瞥向了旁邊,抱着柱子的某人一臉煞白,臉朝內不敢看梵滄海。

梵滄海說:“可是 ,昨天從傍晚開始孖嗄就跟我去了集市,下半夜才回來的!酒先生,你是不是搞錯了?”

那酒先生一聽臉色大變,變成了苦瓜臉,幾乎要哭了,他立刻懇求道:“梵先生,我對孖嗄的心意你早就明了,求成全!”他又接連鞠躬幾次,顯得十分有誠意。

梵先生皺着眉頭,沉吟片刻,說:“這件事你得經過孖嗄的同意,但既然不是她打的你,你該找打你的人呀!那才叫緣分不是嗎?”

我擦,這是緣分?梵滄海你是不是傻?穆雲峰心裏不由地罵人了,不過他寄希望于自己是個男的,就算被捅破了這事也成不了!且聽聽他們怎麽說吧。

酒先生痛哭流涕,又說了許多愛慕孖嗄的話,說造化弄人呀,老天爺點錯了鴛鴦譜,看來這輩子跟孖嗄無緣等等,完了他問:“那梵先生府邸裏昨夜是誰在家?”

終于到這一步了,穆雲峰恨不得鑽進柱子裏,他想梵滄海應該不會出賣自己才對,他是那麽高尚那麽溫柔那麽善良的一個大仙師,放一萬個心吧!

誰知酒先生立刻把眼光投向了穆雲峰,就好像看破了他的心思,穆雲峰一驚,側臉一看,梵滄海的手指正指着自己!

對,十分準确地指着自己!

穆雲峰的眼神打了兩個大大的問號。

梵滄海卻不看他,繼續一本正經地說:“所以說,緣分這東西,是可遇不可求的。昨夜正是這位小蜜蜂在家裏看守。”他轉頭問穆雲峰:“小蜜蜂,是你打的人家嗎?”

梵滄海你搞什麽鬼?你說家裏沒人不行嗎?非要搞得這麽複雜嗎?還緣分,緣分你妹!穆雲峰心裏罵開花了,繼續眼神審問他。

他卻公事公辦的樣子:“是你打的人家嗎?”

穆雲峰想把梵滄海按在地上狠狠地揍一頓,不過既然是自己做的,他也不怕承認,反正他是男的,男人和男人怎麽結婚?那不是笑話嗎?說出來誤會就解除了!

于是他說:“對,是我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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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先生從頭到腳地打量着穆雲峰,邊看邊點頭,還捋着胡子,好像十分滿意。他說:“昨夜我在樹下彈吉他,唱歌給你聽,你能聽那麽久,一定是非常喜歡的!如果是孖嗄她會立刻趕我走,所以一定不是她!你叫小蜜蜂呀?好好聽的名字!”

穆雲峰心裏直罵娘,仍強裝鎮定說:“你要找的是新娘子吧,我也是男的,所以說那是誤會!明白嗎?我根本不喜歡聽你唱歌!”

酒先生卻搖頭說:“有時候緣分就是這麽巧妙了!我對你十分滿意。梵先生,請為我們作證!”

“作什麽證?你快走,我是男人!你搞錯啦!”穆雲峰有些焦急地吼起來。

梵滄海剛要說話,穆雲峰手一擋,說:“你別說話,不準說話!”他能想象得到梵滄海開口的分量,他一旦說錯話自己的一生就毀了!

“梵滄海,我們沒什麽仇吧?你犯不着這樣對我!快把他趕走!”

他是個大仙師,要趕走一堆袖珍人還不容易嗎?那是一件多麽簡單的事!

看到穆雲峰那焦急的模樣,不知梵滄海心裏怎麽想的,他絲毫不為所動,十分肯定地說:“十桶酒我就收下了,既然緣分天定,我只有祝福你們了。”

這句話像一計霹靂劈得穆雲峰腦袋生疼,心中絞痛,他怎麽能說出這種話?他是梵滄海嗎?怎麽經過一夜就變了呢?

“梵滄海你看着我,看着我說話,你……你要把我……”

然而梵滄海并沒有看他,倒是看了天上一眼,灰蒙蒙的天空,幾只飛鳥仍在那裏盤旋。

他從未有一刻覺得他如此絕情!

這麽荒唐的緣分,這些矮個子居然還真的接受了!穆雲峰看到他們全體出動正往樹上來,好像是要把他強行拖走的樣子。

酒先生邊跑邊唱:“小蜜蜂啊,今天是我們的好日子,我一定會風風光光地迎你進門的!”他還伸展着兩只手臂作擁抱狀。

“你滾,給我滾!”穆雲峰氣急敗壞地喊着,可他們快到跟前了,看樣子身邊的梵滄海是不會幫他的,只好撒腿就跑,往古槐的枝丫上跑。

想娶我能抓住我再說吧!穆雲峰心裏怒道。他腿挺長跑得快,瞬間就消失在樹叢中了。二十幾個袖珍人像螞蟻一般爬上樹,又像突擊小隊那樣兵分幾路,嗖嗖地消失在陰暗的古槐裏。

追逐戰拉開了序幕,火熱地進行着,穆雲峰将能走的枝丫都走遍了,連蹦極的網子都大着膽子爬過去,數米的距離他沒命地跳躍,險些掉下去,可仍舊被緊咬着不放。他們人太多了,他單槍匹馬的,根本不是對手。

他一邊跑一邊罵梵滄海,覺得自己是被他賣了,在這之前他竟然天真地……

整個過程梵滄海絲毫沒有出手相救,他悠閑得跟老佛爺似的,端着他的茶杯撇着茶葉,穆雲峰終于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最後,他被抓住了,二十幾個袖珍人疊羅漢一般将他壓在蹦極的大網上,動彈不得。

梵滄海雙手背在後面,鄭重其事地說:“只是有一點請你們記住,我們人類尊重傳統。”

酒先生趕緊說絕對尊重傳統,按照你們的儀式一步不落!

穆雲峰被轟轟烈烈地擡走了,身上酒味極重的袖珍人一路上留下濃重的酒氣,整棵古槐都浸在酒香裏。

他最後望了一眼梵滄海,眼裏滿是憤怒和怨恨。梵滄海的表情卻看不清楚,他坐在那裏,不濃不淡,不驚不懼,不疾不徐。

樹屋廊下放着十桶美酒,酒香四溢,揮之不去,達到了一種驚人的濃度。酒先生釀出來的酒味道奇香,他們身上的酒氣更是長年揮之不去,幾裏地都能聞到!

孖嗄從屋裏出來,不解地問梵滄海:“公子為什麽把穆公子送給那個色鬼?”

梵滄海站在那裏,他的視線剛從遠處收回來,低頭不語,說:把所有的窗戶都打開。

孖嗄不明所以,不過也趕緊照辦,她腿腳靈便,很快就打開了家中所有的窗戶。這些窗格子挺大,一打開,室內一片明亮,似乎一個陰暗角落都沒有,自然風穿堂而過。

孖嗄想,難道公子是嫌這酒氣太濃?要打開窗戶散散氣味?可是有用嗎?這氣味方圓十裏都能聞到,除非把它們倒掉,還得遠遠地倒掉!可公子嗜酒如命,不可能倒掉。

梵滄海打開壇子,倒了一碗酒,然後将酒碗直接倒向了自己的衣袖。孖嗄見狀驚訝地問道:“公子為何弄髒衣服?”

衣袖的酒水滴滴答答地流淌下來,他面向屋內,大袖一揮,頃刻刮起了一陣大風,一陣帶着濃濃酒味的大風,席卷了整個室內,從大廳到隔間,到每個房間,連廚房都沒有放過。這陣風又像游龍一樣穿過走廊,吹向樹葉從中,穿梭于每根枝丫間。整棵古槐簌簌作響,落葉、花朵被卷向天空,呼嘯而去。

風聲停了,古槐到處都是酒香,本來的酒氣就很濃,現在更濃了,倒是人留下的氣息全沒了,被濃濃的酒氣所掩蓋。

“把窗戶關了。”

關好窗戶,酒氣繼續發酵,一般人難以承受,梵滄海依舊席地而坐,在廊下喝酒。

這時,天上盤旋已久的幾只飛鳥朝着古槐來了,它們繞着大樹轉了好幾個圈,似乎在尋找什麽。最終他們像一陣陣煙霧似的沖向樹屋,瞬間化成了人形,站在門前的枝丫上。

方才還是龐大鳥類的模樣,現在則是幾個成年人。若說他們是十足的人類又不太合适,因為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他們仍舊擁有像鳥類一樣堅硬的長嘴巴,其他的跟人類無異。

“見過梵先生。”他們作揖道,有些人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頭,刺鼻的酒氣讓他們有些不知所措。

梵滄海慢悠悠地喝光碗上的酒水,放下酒碗,逐一看了他們一眼,說道:“什麽風把反魔組的巡查使吹到這裏來了?”

他們相視一眼,有個帶頭的懷着歉意說:“打擾梵先生的雅致還請多多包涵!”他繼續說,“我們白日巡邏的時候,似乎聞到了端木氏的血氣,不知先生有沒有發現?”

梵滄海擡頭有點訝異地說:“有這種事?你們确定嗎?”

“基本确定。”說話的人皺起了眉頭,門前那十桶酒散發出的濃郁香氣嗆入了他的鼻腔,直接打起了噴嚏來。其他幾個也有不同程度的不适。

“我知道你們的嗅覺非常靈敏,說不定還真有呢,只是我完全沒有察覺!請你們再多巡邏幾遍,不要放走一個端木氏!”梵滄海贊許地說。

有個人終于緩過來了,鼓起勇氣說:“能不能請先生行個方便,我們需要進屋搜查一下。”

聽到這句話,梵滄海皺了皺眉頭,那幾個人見狀開始有些緊張了,互相對望了一眼。

梵滄海冷冷地說:“你們懷疑我窩藏端木氏?”

“不是,先生息怒!我們只是例行……”

“例行公事?你們反魔組是這裏的皇帝嗎?規定了這裏的律法嗎?誰不知道我梵滄海的古槐任何人都不能踏足半步,現在你們站在我面前,已經觸犯了我的法律!”

幾個人吓得後退一步,他們只是反魔組的巡查使,除了會變成大鳥飛行就是嗅覺靈敏,基本就等同于手無寸鐵了。眼前的梵滄海他們是萬萬惹不起的!

那個說話的人趕緊作揖道:“在下說錯話了,先生恕罪!”

梵滄海的表情更加冷了,說道:“你們反魔組才建起來幾天呀?就想把整個缥缈幻境的生靈都控制在手?我這個千年修士已經入不了你們的法眼了嗎?”

“不,先生,先生是幻境三傑,德高望重,是我們小輩不懂事,我們立刻離開,立刻離開!”

梵滄海卻不同意了,他說:“不,既然來了,咱們就得把話說清楚了。”

他們冷汗直冒,腿腳有些哆嗦,進退不得。

梵滄海笑道:“你們不要緊張,我給你們個機會,如果你們進去能找到端木氏,可以盡管行駛你們的律法,我随便你們處置;如果找不到,你們就別回去了。我想練習一下化骨掌,多年未曾修習,不知道還有幾成功力!”

穆雲峰被幾十個袖珍人五花大綁,擡着朝他們的大本營風風火火地去了。

過了古槐那片區域,天氣居然出奇的好,風和日麗,萬裏無雲。他們袖珍人的腿腳靈便得不像話,穆雲峰這雙長腿估計都跑不過他們!

他仰躺着看藍天,心裏的委屈無從釋放,又無眼淚,他只是呆呆的,安靜得像個死人。

他放空着大腦,什麽都不想什麽掙紮都不做,任他們興高采烈地狂奔。

酒先生說從人類那裏學來了一首歌,要唱給穆雲峰聽,于是《好漢歌》就回蕩在廣闊的平原上了:

“天上的星星參北鬥哇,嘿嘿嘿嘿參北鬥哇,生死之交一碗酒哇,說走咱就走哇……路見不平一聲吼哇,該出手時就出手哇,風風火火闖九州哇……”

有人說這首歌不應景,應該唱《大花轎》:

“抱一抱那個抱一抱,抱着那個月亮它笑彎了腰,抱一抱那個抱一抱,抱着我那哥哥呀上花轎……”

酒先生雖然一路咳嗽,但顯然心情十分好,他對穆雲峰說:“小蜜蜂你就放心吧,我們絕對尊重你們人類的傳統,八擡大轎接你進門!這個流程我學過,跟你們人類學的,保證一步不落,讓你風風光光進門!”說完他嬌羞的掩嘴一笑。

穆雲峰斜視着他,冷冷地說:“你娶個男人如何傳宗接代?你不會有絕症吧?我看你都咳了一路了!”

誰知他說:“沒問題的!我們是雌雄同體,小蜜蜂你就不要擔心啦!我身體棒棒的!”

聽到“雌雄同體”四個字,穆雲峰忍住作嘔的沖動,這仰躺的姿勢嘔出來還不是吐自己一身!

我太天真,居然相信那個家夥!梵滄海,你不得好死!他在心裏下了毒咒,詛咒了一遍梵滄海的祖宗十八代。

古槐樹屋這邊,那幾個由大鳥化身成人的臉色煞白,跪了下去,紛紛磕頭說:“梵先生饒命啊!梵先生饒命啊!”“求求你放我們走吧!”

相比于酒氣帶來的不适度,梵滄海的話才叫他們驚懼到了極點,對酒氣的耐受度已經提高了。

梵滄海站了起來,居高臨下,要是有退路幾個人也就退了,偏偏站的是枝丫,退一步就得掉下去了。

“你們在上面飛了幾天呀?以為我眼睛瞎嗎?那麽高的距離聞得到端木氏的血氣?”梵滄海繼續将話題發揮下去,不疾不徐。

他們不敢說話,靜靜地跪着,頭埋在樹幹上。

“這該不會,是直接朝我這裏來的吧?”

“梵先生,我們絕無此意,應該是我們搞錯了,請贖罪!”

盡管他們說了很多抱歉的話,梵滄海也沒打算輕易放他們走,反而用一種狩獵的眼神打量着幾位。從他們缥缈幻境生靈的身份說到他們甘願為人類所驅使,從他們天天繞着古槐飛到入室例行公事,說得一套一套的,孖嗄從不知道她家公子這麽能說!

最後梵滄海說:“人活得久了,心就軟了,今天我放你們走,不是因為我打不動。如果還有下次,我絕不姑息。”

他們這才松了一口氣,有個當場就暈了,直接掉到樹底下。

他們走後,孖嗄才說:“原來公子是故意支開穆公子的,好在酒先生那幫人來的是時候!”

梵滄海說:“反魔組越來越過分了,以後看好點小蜜蜂。”

孖嗄笑了,梵滄海好奇地問她:“你笑什麽孖嗄?”

“先生從不給人起名字呢,可穆公子一來你就……小蜜蜂挺好聽的!好可愛。”

梵滄海咳了咳,似有些不好意思。

“不過我都快吓壞了,那酒先生有八個老婆,聽說有個得病了,渾身潰爛,也不知道有沒有傳染,公子……”

孖嗄還沒有說完,就看到梵滄海焦急地打開如意袋,他掏出了一張紙。

這正是從老鸨那裏得來的感染艾滋病人員的名單,他看到袖珍人中有個去了酩酊樓,跟秦素蘭發生過關系!正是酒先生的大老婆!

難怪他一直咳嗽,莫非已經被傳染?那秦素蘭也有這症狀!梵滄海吓出了一身冷汗。

秦素蘭曾經給他普及過艾滋病的傳播途徑和症狀,這病可靠血液傳播!他想起一堆人疊羅漢一般壓住穆雲峰,不知道他有沒有受傷?不管如何,他現在很危險!

袖珍人屬于“波爾族”,大體上有兩種長相,酒先生那一類的算一種,孖嗄的熊貓臉是另一種,其他的大同小異,也都屬于波爾族人一脈。酒先生這一脈雌雄同體,有混交的特質。

很快綁架隊伍已經回到了大本營,他們的房屋都是建在山洞裏的,像現實世界中北方的窯洞,只不過要矮小很多,因為他們波爾族人身高都不過一米。窗戶是圓形的,不大。房屋外面到處散落着酒罐子,彌漫着濃郁的酒香。

酒先生之所以叫做酒先生,因為他常年釀酒,渾身都是酒氣。集市上的酒都是從這裏出去的。他還娶了八個老婆,這些老婆的個頭、樣貌看去差不多,都是圓滾滾的粗壯風格,分不清雌雄,在穆雲峰看來基本沒什麽區別,無非就是穿戴比其他人華麗些。

穆雲峰被塞進了窯洞,腦袋幾乎碰到屋頂!初來乍到,鼻子被酒氣熏得受不了,感覺空氣不清新,呼吸困難,可是他沒有自由,從五花大綁到只綁兩只手,算是寬容對待了。

穆雲峰說:“你老婆都這麽多了,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你到底圖什麽?”

酒先生嘿嘿笑了,說:“你們人類那麽高大,我也想後代優秀些,以後咱們族人的繁衍重任就放在小蜜蜂你的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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