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用心2

她把衣服撩開,上面有幾道長長的疤痕,看上去是舊傷。

穆雲峰心中的塑像倒塌了,他沒想到梵滄海居然會做這種事,他那溫文爾雅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嗎?

她繼續哀求道:“求求你,我被他關了……不知道多久了……應該有好幾年了!”

穆雲峰像被電擊了一般顫了下,痛心和憤怒交織在心頭,梵滄海就是這樣的,他有各種奇怪的癖好,戲弄人,把墨兮當孩子一樣養,囚禁女孩,也許不久自己也會被關進籠子裏……

而自己居然還天真的不想離去。

到這一刻,穆雲峰覺得自己太傻了,實在是太傻了。

趁梵滄海不在,現在得把她救出去,穆雲峰堅定了這個信念。可是鐵門有鎖頭,這是古代的鎖,有一條不算太粗的鐵條橫穿過去,只要把鐵條剪短,就能打開了。

“你等着我,我去找工具。”

端木晔卻抓着他的手,像怕他一走就不回來了,穆雲峰給了她一個确定的眼神,她眼巴巴地看着他沒入黑暗的樓道。

孖嗄一如往常地在忙碌,其他人都不在,給了穆雲峰很大的便利,他在工具房裏找了一會,終于找到一把鉗子,看這尺寸,應該能剪斷那把鎖。

他拿着鉗子就想往外跑,突然看到孖嗄直愣愣地站在旁邊。

她盯着他手中的鉗子,問:“穆公子你這是要去幹嗎?”

穆雲峰着實吓了一跳,不過他很快就鎮定下來,微笑着說:“我去蹦跳的大網那裏修一下,有幾根鐵絲松了。”

孖嗄哦了一聲,又說:“要是松了,墨公子跳起來就很危險,你會弄嗎?要不我去吧。”

他緊張得後背都濕了,生怕露餡,立刻說:“這種事難不倒我,你去忙吧。”生怕說多錯多,他直接就往外面跑。

孖嗄沒有跟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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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雲峰在樹蔭裏裝模作樣地呆了一會,就回到樹屋,徑直朝內院的地下室就去了。

絞斷鐵條沒花多少時間,鐵門就開了,那端木晔畏畏縮縮地左顧右盼終于從裏面出來,穆雲峰認為她是關太久了不适應,他拉着她往上走。進入黑暗的樓梯,她似乎不敢邁動腳步,穆雲峰幾乎是拖着她走。這倒不像是在救她了,而是像把她從舒适的窩裏帶到一個陌生環境,令她害怕和焦慮。

女人終于見到外面的陽光,她不适應地閉上眼睛,又退回到了黑暗的玄關。

“不要怕,你閉着眼睛我帶你走,得趕緊,別一會梵滄海回來了。”

她一聽到梵滄海的名字,馬上縮到了角落裏,蹲下去蜷縮起來,嘴裏喃喃地說着什麽。

穆雲峰看着這個弱女子,一個被囚禁得太久連牢籠都不敢跨出去的女子,她到底遭遇了什麽樣的變故?

他心急火燎,心想這哪是逃命的節奏,已經容不得她慢慢适應外面的世界了,他過去就抱起她,也不管她如何掙紮如何叫喊,毫無壓力地就往外面跑。

孖嗄在樹底下晾曬衣服,全部家務都是她一雙手搞定,所以一天到晚就沒停過,可她好像挺樂在其中,任勞任怨的,心中還在想着一會做什麽給幾位公子吃。

天空中傳來一聲鳥叫,這聲音近在咫尺,孖嗄心中一驚,看到幾只飛鳥正朝這邊飛來。

她心說不好,撒腿就往樹梯上跑,她人小步子也小,好在腿腳靈活,不一會她就爬上了樹梯,手腳并用,拼命往上走。

四個飛鳥形态的巡查使全速往古槐飛來,它們好像有命在身,并且事關重大,離古槐越來越近了。

好不容易走出內院,穆雲峰實在是拗不過這個抓狂的女子,她使勁撓使勁抓,還驚聲尖叫,喊着:“我不走我不走……我不走……”

穆雲峰感到怪異無比,心想這怎麽像是我在搶良家婦女?她的反應實在是不同尋常,她難道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了嗎?對囚禁她的人産生了依賴和同情,不願意離開他身邊?

這時天上傳來了鳥叫聲,她竟吓得直接跌落在地,手腳并用拼命地往出來的方向跑。

穆雲峰跟上去,不明所以,說道:“你到底在幹嘛?我這是在幫你啊!”

她一個踉跄就跌在了地上,還回頭驚恐地看着天上,天上除了白雲什麽都沒有。

“你們……”孖嗄看到內院中的穆雲峰和端木晔,臉色大變,二話不說就拖着兩人往玄關走。

被孖嗄發現了,這下難逃了!可穆雲峰不認命,他說:“孖嗄你還要助纣為虐嗎?快放我們走!”

“你們兩個給我進去!”她力氣很大,穆雲峰竟然掙脫不了,那個端木晔連掙紮都沒有,她是第一個跳入黑暗的地下室的。

穆雲峰無法理解現在的狀況,還想質問孖嗄,就被她推了進去。

小洞結結實實地關上了。

四個巡查使已化成人形站在了那天落腳的樹枝上,他們摸了摸鼻子,似乎有什麽味道刺激着他們的鼻子。

不一會,孖嗄就出來了,她一臉不容侵犯的表情,斥道:“怎麽又是你們?”

四個人恭敬地作揖,有個代表發言道:“孖嗄小姐,請問梵先生在家嗎?”

“公子打坐的時候最煩人打擾,你們有什麽事盡管跟我說,盡早離開這裏,否則,別怪公子不客氣。”

“也無大事,就是來向梵先生問聲好,并且想求先生多加留意,端木氏似乎潛藏在四周,他們是我們共同的敵人。”

孖嗄不屑地哼了聲:“如果真有端木氏,何須你們來提醒,先做好你們自己的工作,別沒事就來古槐。”

“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啊,我們日日巡邏,不放走一個端木氏。可是幾年前消失的那個仍舊沒有找到,我們一直耿耿耿于懷。最近卻真真切切地聞到了她的血氣,還請孖嗄小姐行個方便!”

孖嗄臉上的表情更加兇狠了,問道:“你們意思是要搜我們公子的宅邸?”

那人趕緊解釋:“啊不,梵先生的規矩我們哪裏能破。”

“那你們想幹嘛?”

“古槐太大了,綠樹成蔭,總有梵先生顧不到的角落,也許邪惡的端木氏就隐藏在其中呢?請允許我們圍繞着古槐巡邏幾遍,絕不打擾先生清修。”

他們一臉真誠,說話禮貌有加,似乎對這次的巡邏勢在必行,孖嗄即使憤恨,心中也有點發虛,梵滄海現在不在家,她一個女子能擋得住這幾個人嗎?

在地下室裏,穆雲峰怎麽摸都沒摸到開門的機關,這機關好像長腿自己跑了,他心中十分郁悶。只好又到下面去,端木晔已經自覺地鑽進了鐵門後面,縮在角落裏發抖。

“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到底想不想出去?”穆雲峰有點生氣,現在連他也要被關在這裏了!以後就等着孖嗄給他送剩菜剩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梵滄海回來後,又該怎麽折磨自己?穆雲峰是想都不敢想,他沮喪地坐在樓梯間,看裏面那個女子瑟瑟發抖的樣子。

萬萬沒想到吧,梵滄海竟然是這樣的,活活把一個女子折磨到患上人質情結,對他言聽計從,連逃跑的勇氣都沒有。就這樣的人,黑衣人還要我去跟他……發生感情。穆雲峰捂着半邊臉,這一刻連自殺的心情都有了,他自己可以畫太極圖逃跑,可眼前這個女子呢?他能眼睜睜看着她繼續被囚禁嗎?

缥缈幻境之所以叫缥缈幻境,難道正是因為這樣嗎?這裏有各種妖魔鬼怪,還有披着人皮的獸!

孖嗄的态度很堅決:“還想巡邏古槐?你們真的是吃了豹子膽了嗎!這是在侮辱我家公子,請你們立刻離開!”

見她如此堅決,幾個巡查使對視了一眼,好像也不好再繼續為難的樣子,于是紛紛作揖,為首的道:“既然這樣,就不給先生添麻煩了,告辭。”

四個人一臉平靜地轉身,随即臉上挂上了詭黠的笑。

好像還不止一個端木氏!

這是他們共同的心聲,雖然還沒進屋眼見為實,卻已經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四人化身為大鳥的形态,撲騰幾下就飛上了高空,疾飛而去。

孖嗄看着他們飛遠,消失在長空裏,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她是怎麽也沒想到,穆雲峰會跑到地下室去,還把端木晔給放了出來,說什麽“助纣為虐”,心想他一定是誤會了什麽。這種事她無法跟他吐露實情,得等公子回來定奪。

四個巡查使肯定已經嗅到什麽了,那兩人在後院已經留下了血氣,現在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把他們放出來。以防巡查使折回來逮個正着。

梵滄海回來了,卻是跌跌撞撞地摔下仙劍,看上去一路禦劍也耗費了他不少心神。

孖嗄将他扶進屋裏,他立刻盤腿坐下,暗念咒語,手中生出靈力,往神庭、印堂等幾個穴位點了一下,靈力像被吸收了一般進入體內,又運功疏通全身經絡,穩固元神。恢複之時,已經滿頭大汗。

孖嗄緊張的神情這才稍微放松下來,她撫着胸口說:“公子你真是吓死孖嗄了。”

他站了起來,看上去已經恢複常态,問:“巡查使已經來過了?”

“對,剛走不久。”

梵滄海似乎未蔔先知,又問:“地牢出事了?”

孖嗄一臉懊悔,于是把今天穆雲峰将端木晔放出,巡查使剛好就來了的事情說了一遍,梵滄海只是皺了皺眉頭,卻并沒有過多的表情。

穆雲峰沒想到自己還能看到外面的太陽,呼吸到外面的空氣,他看着眼前的梵滄海,拳頭拽得緊緊的。心中怒道這個變态修士,居然還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沒去過地牢就不知他的真面目,絕對不能讓他繼續作惡,哪怕是拼了自己的性命。

梵滄海看他握着的雙拳,仍不鹹不淡地說:“既然你不願意回去,那就不要回去了。”

穆雲峰當然知道他什麽意思,他這是要将自己關起來。只是他還想讨個說法:“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做?”

梵滄海也無暇管他什麽意思,只說了一句:“我會告訴你的,在那之前,先給我乖乖的。”

穆雲峰還沒聽完整他這句話,腳下一空,人就掉了下去,連叫喊都來不及發聲。

梵滄海收起術法,房間的一塊地板就合攏了,跟正常的沒什麽兩樣,絲毫看不出變化。

他又去了內院,在地牢裏将鐵門關緊,咬破指尖,在地上畫了一個複雜的圖形。咒語一出,圖形随即活了起來,帶着靈力竄動于整個室內,不一會,鐵門連同戰戰兢兢的端木晔就消失了。

他布好陣法轉身上去,腦袋一陣發暈,險些沒摔倒在地。

好不容易回到前門,孖嗄看到他臉色蒼白的樣子,十分擔憂地說:“公子你先休息一下!”

“來不及了……”他低聲說着,又開始傾注靈力于手掌。

穆雲峰掉下來的時候,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地上,所幸不是很高,并沒有造成多大的傷害。

“果然,他要把我關起來!”穆雲峰心中痛苦萬分,就算是剛才,他還對他抱着一絲希望,希望自己理解錯了,然而眨眼他就出手了。

他怨恨之餘看清楚了室內,這裏也有一顆夜明珠,是明亮的暖黃色,它放在角落裏唯一的一個臺面上,中間還有一個蒲團。

除此之外室內什麽都沒有!

面積約十多平米大,高有三、四米。整個空間仍舊是鑿空古槐內部形成,呈四方體模樣。他看了看下來的頭頂位置,那是唯一的逃生通道,卻高高在上,沒有任何抓手的東西可以攀爬上去。

連空氣都不知道從哪來,這是個密閉空間!

“梵滄海,你要不要這麽絕!”他怒吼一聲,閉上眼睛消化心中的悲傷情緒。

那張蒲團是這裏唯一柔軟的東西。

他忽然醒悟,這裏應該是梵滄海閉關修煉的地方,否則要蒲團做什麽?

他沮喪地靠牆坐下,頭埋在膝蓋上,一動不動。

這裏能遠遠地看到古槐頂天立地的英姿,層雲在老樹的頭頂上凝聚,烏雲蓋頂,像預示着即将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飛鳥依舊盤旋在上空,好像永不疲累。下方的山崗上,一只巨大的黑雕安靜蹲着,它的背上馱着一個坐輪椅的人,一雙三角眼目不轉睛地盯着屹立的古槐。身邊還有三個人類男子,都是他的手下,其中有個提着一個小提箱。

過了會,坐輪椅的人問:“波爾族人那邊找到有用的線索沒?”

旁邊的男子略微欠身,有些歉意地說:“梵滄海那天甩掉我們的巡查使,之後就出現在波爾族人的婚禮上,可那裏太亂了,酒氣又重,還有傳染病。據說他帶走了一個男子,叫什麽小蜜蜂,是酒先生的新郎。”

“什麽傳染病?”

“艾滋。”

坐輪椅的人一驚:“缥缈幻境居然有艾滋?!”他驚嘆完,又吩咐道:“不能任這個艾滋病泛濫,立刻把波爾族人隔離起來,還有找到艾滋病的源頭。”

“是。”

“哎呀,這個病一旦蔓延開來,那真的是太要命啦!”

與之說話的這個男人見他憂心忡忡,有心讓他開懷些,提醒到:“那邊的事您就不要操心啦,這邊梵滄海也是時候了,您看我們什麽時候出發?”

坐輪椅的人摸了摸下巴,說:“嗯,這個千年魔尊也到頭啦!今天就可以看看他到底還有多少真本事。窩藏兩個端木氏,若我打贏了這一仗,他梵滄海在缥缈幻境就沒有地位了!不過,他不是我們真正的敵人,我們的敵人是外面的獵魔人,是端木氏!”

于是,他果斷地下令道:“走,現在就出發吧!”

巨大的黑雕就率先撲騰着翅膀起飛,頓時塵嚣飛舞,坐輪椅的人像統帥一般,由它帶着飛向古槐。天上的飛鳥也将其餘三個人類男子馱上了背部,一起浩浩蕩蕩地向古槐出發。

大風像游龍一樣席卷了樹屋每一個角落,從客廳到隔間到每個房間,長廊、內院、廚房、古槐樹蔭,所有的角落都被風龍一掃而過,人的氣息已經消失殆盡。

可梵滄海已經連站都站不穩了,孖嗄趕緊扶他進房,他跌坐在地板上,聲音低沉地說了句:“東西都收好,這裏就拜托你了。”說着他身下一陣光暈竄動,地板嗖地分開,他掉了下去。

地板合上,完好如初。

穆雲峰沒想到,他會摔下來,還噴出了一大口血跡。

心口莫名揪了一下,被這鮮紅的血液吓呆了。

梵滄海沒再運功調息,他像個卸下一身重擔,終于等到休息時刻的老人,無力地躺下,閉上了眼睛。

“梵滄海,你這是幹嘛?”

他一動不動。

穆雲峰走過去,試了試他的鼻息,微弱,但還有,胸口也有起伏。

“誰把你打傷了?喂你醒醒啊!”他帶着情緒地晃動他,以為他裝睡。

這個惡魔吐了一口血就暈了,他就不怕我一刀捅死他?穆雲峰千頭萬緒的怎麽都理不清。今天發生的事情都讓他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他去救人,人家不要他救,連同自己被囚禁,惡魔突然就掉血虛弱躺倒在他面前。

要不要先下手為強?先把他給殺了,那所有的悲劇就結束啦!

穆雲峰四處看了看,那個夜明珠,可以用來砸破他的腦袋,蒲團可以捂住他的口鼻,就沒有別的武器了。

他有些膽怯地去他身上摸索,半晌只掏出了一個如意袋,他沒帶仙劍,否則……

待他醒來,自己絕對不是對手的。可穆雲峰又遲遲下不了手,不管是夜明珠還是蒲團,他連拿起來的勇氣也沒有。

這不是殺不殺他的問題,這是……事情尚未明朗,不能就這麽做決定。

等了好幾分鐘,穆雲峰再也按捺不住了,又搖了搖他的肩膀,沒反應,見他嘴角有血跡,便伸手去擦掉了些。心想也許他的仇家找上門了,他被打傷來這裏避難。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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