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湧動4

穆雲峰被她的話給弄懵了,呆了2秒,臉上一紅,趕緊搖頭,連話都沒敢接。

端木晔分開臉上的亂發,用手梳理着,終于露出精致的五官來。朦胧的冷光之下,看上去挺有韻味,可見年輕的時候是個美女。

她笑了,說:“你今天這麽讨好我,就不想要點回報?”

穆雲峰被她弄得無語了,心想得趕緊結束這種話題,咱倆可是親戚呀!

“大姐,我對你沒興趣。”

端木晔愣了下,又說:“那你對什麽有興趣?”

“我對你進來後的遭遇……有興趣,如果可以的話,請你跟我說說。”不知道這麽說會不會欠妥,反正他說了。

她眼神一黯,似乎在回憶。

“你來了之後……是怎麽活下來的?”

穆雲峰以為自己都三顧茅廬了,再怎麽說她都應該透露點什麽吧?她不肯說端木家的事那就不說,講講缥缈幻境的遭遇總可以吧?

誰知道端木晔問他:“那你是怎麽活下來的?”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因為所有人都是被傳送進來的,穆雲峰能站在這裏,也應該是那個繼承人幹的!想從自己身上得到什麽那就先付出點什麽吧。

穆雲峰可不能告訴她自己的真實身份,只好編了:“我,我原本是個小小的修士,被卷進了一件靈異事件裏,事情有點複雜,我到現在都不知道為什麽要受到這樣的懲罰!”

“你進來多久了?”

沒辦法,撒了一個謊,還要撒很多謊來圓。他又随便說:“5年。”

“你受了什麽反噬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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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噬之殇?穆雲峰對這詞還有點陌生,只聽梵滄海說起過,好像是進來的人都會受到不同程度的傷害。

“我呀,就是間歇性健忘症,偶爾會不記得以前那些具體事宜。”他認為,這樣說很保險,一會她問自己更多細節的時候就可籠統應答!

“我在反魔組的時候也是這麽說的。”

“……”

她如此戒備森嚴,穆雲峰真是無話可說,為了不繼續露餡,他想打退堂鼓。走的時候卻被叫住了,她說:“既然你能在梵滄海的古槐裏,我也就不為難你了,我對你的事沒興趣。如果你真想聽,我可以給你講這麽個故事。”

端木晔終于下定決心要說了,穆雲峰感到很意外,他坐下來,洗耳恭聽。

“我不能保證每件事都說得很清楚,因為我有些記憶片段是空白的,反噬之殇讓我時不時就瘋癫一會,今天是個難得的機會,難得我這麽正常。”

她說最後那句話的時候穆雲峰鼻子一酸,卻連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口。

“也許我活不長了,難得梵滄海救我這麽個仇人的後代,照顧我這麽多年,我沒什麽好報答他的。今天我把自己在缥缈幻境的經歷都告訴你,就當做是一點點心意吧。”

端木晔記得,當她還是個少女的時候,就被送進了缥缈幻境。正值青春年華,她就失去了一切,家人、朋友。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反噬之殇就讓她變得神志不清了。

她衣衫褴褛渾身顫抖地躺在草叢裏,身上滿是抓痕、咬痕,□□一片血污,很疼,疼得她叫不出聲來,因為一出聲裂口就更加疼。

她被一只雙頭怪強|暴了。

那是一只醜陋至極的怪物,長着兩顆碩大的人類腦袋,粗壯的鱷魚身,拖着一根帶刺的尾巴。

這只怪物正是發情期,碰見突然出現的妙齡女子,還神志不清。它一下子就将她撲倒了。

此處被現實世界的玄門人士稱呼為“缥缈幻境”,它卻向端木晔展示了它魔性的一面。

可憐的女孩躺在草叢裏久久起不了身,期間有狗熊經過,她只好裝死,躲過一劫。

當她能夠撐着一根木棍直立行走的時候,已經過去三天了。她饑寒交迫,不知如何是好。

從小過的是養尊處優的生活,沒有一點野外生存經驗。

她曾經坐在祖父母的膝下,聽他們談論“缥缈幻境”,他們說那是個美麗的地方,它在山海之外,異界仙境。只有端木家的嫡系血脈才有溝通幻境的能力,他們以此為榮,一代又一代地傳承着“傳送符”,保護這扇通向缥缈幻境的大門。

她也曾向往過,漸漸長大之後,才明白那并不是一個浪漫的所在,只有犯過錯的人才會被傳送進去,永世不得出來,包括他們的靈魂。

可想象力終究是有限的,直到她16歲這年,才見識了缥缈幻境的真面目。

她不知自己身在何處,這裏是荒郊野外,沒有一座人類的房子,這裏到底有沒有人?

這一刻她感覺思路清晰,自己進來後還活着,那其他進來的人也應該還活着?他們都在哪呢?

人類習慣群居,會不自覺地尋找夥伴。她沿着山路向下走去,餓了就摘野果吃,渴了就喝山泉水。

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天上多了幾只飛鳥,跟人類體型差不多大的大鳥,長相很普通,卻莫名叫人恐懼。

她感覺到它們的視線了,自己就像一塊美味的肉,正被它們虎視眈眈呢。

不管她跑到哪裏,飛鳥都在一路跟随,直到一只黑色的大雕出現,它俯沖而下将她叼走了。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醒來的時候自己躺在冰冷的手術臺上!她覺得特別冷,想蜷縮起身子,手腳卻被綁着。

這是一間簡陋的室內,彌漫着一股惡臭味和血腥味。

左右兩邊還有兩張手術臺,上面都躺着人。兩個男人,沒穿衣服,髋部只蓋了張簡單的白布。身體一點血色都沒有,蒼白的。手腕處都插着針管,血液從體內被抽出,進入一個血袋裏。有人在抽他們的血。

其中一個人,越看越眼熟,啊,他不是分家的一個親戚嗎?他怎麽也來了這裏?

“看來,這位端木小姐已經醒了。”

旁邊傳來一把陰恻恻的聲音,端木晔看過去,進來了一個坐輪椅的人,短發,一雙小三角眼帶着看不透的笑意,表情狡黠,兩條褲管一看就是空的。身後還跟着兩個身材高大的人,他們穿着屠夫才穿的那種透明的膠質圍裙,上面有斑斑血跡,一看就令人頭皮發麻。

端木晔沒穿衣服,眼前出現幾個大活人,把她少女的自尊直接撕成了碎片,她只能閉上眼睛瘋狂地叫喊:“給我衣服!給我衣服!”

“嘿嘿,尊貴的端木小姐,啧啧啧,應該從沒有人這樣對待過你吧?哈哈”看到她抓狂,坐輪椅的人卻哈哈大笑,他的聲音就像是壓着喉嚨發出來的,大笑起來又像指甲劃在玻璃上,令人感到不舒服。

她叫得實在太吵,無休無止,他們只好拿來了一張布,給她蓋上。她接連遭受厄運,已經懂得适可而止。

端木晔問:“你們是誰?”

“我叫虛無子,你年齡這麽小應該沒聽過,我進來幻境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坐輪椅的男人似乎向來如此,說得不緊不慢,聲音低沉中帶着陰冷的氣息,像來自地獄的魔鬼之音,令她感到入侵骨髓的恐懼。

虛無子見她表情複雜,開心地笑了,陰恻恻地說道:“不要怕,你來了這裏,就是回到家了!再也沒有怪物可以找到你!”

“你想怎麽樣?”

“既然你已經恢複意識,我們就好好聊聊吧!嘿嘿。”

她穿上簡單的病號服,跟着這夥人走過一間寬敞的大廳。

這一路卻叫她見識了什麽叫地獄!

虛無子在前面推着輪椅帶路,幸災樂禍地介紹道:“是不是感覺很親切?這些可都是你的家人!全都是端木氏啊!”

“啊——”端木晔腿腳發軟踟蹰不前,他們也不着急,任由她仔細地看,仔細地聞,仔細地聽。

這個大廳就像是一間簡陋的生化實驗室,又像災難過後簡單的急救營,可是很多地方還用血畫着各種類似宗教的符號和圖案,有些地方還貼着黃符紙。

一共有三排,數十個床位,上面幾乎都躺着人,或者穿着病號服,或者全身蓋上白布。活着的人都被綁着雙手雙腳,無法掙脫。

他們發出痛苦的□□聲,要死不活的,身上插着抽血的透明管子,到處是淤青和傷口。他們活着還不如死了痛快,可偏偏生不如死。

這些都是端木氏!可很多她都不認識。她是本家的,對分家或者親戚們都不太了解。可是馬上,她就看到了幾個很熟悉很熟悉的親人。他們的狀态要好些,就像剛來的,還有滿滿的血液,還未遭到過于嚴酷的懲罰。

那件任務失敗了嗎?他們也被送進來了嗎?她心裏這麽想着,卻不敢發出聲音去喚他們。這一刻,她真正感受到了繼承人那顆冰冷刺骨的心和獵魔人高層殘酷的手段!

對了,他們認為這裏是缥缈幻境,是個美好的聖地,所以把不知道如何處置的人都送進來,讓他們自生自滅。神不知鬼不覺!

可是自己又做錯了什麽?她卻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端木晔已經走不動了,兩個穿膠質圍裙的托着她的雙臂,還用手掰她的下巴,讓她看清楚眼前每個細節。

端木晔暈了過去。

然而很快她就被一盆冷水給澆醒了。

她雙手綁在後背,固定在一根柱子邊,在她周圍的桌子上,擺着各種刑具。她根本不敢細看,眼神躲避着。

她不斷地求饒:“前輩,求求你放過我吧,我什麽都沒做,求求你!”

坐輪椅的虛無子悠哉悠哉地喝着茶,身後還是那兩個穿膠質圍裙的人。似乎只要虛無子一聲令下,他們就要來給她試用各種刑具。

過了不大一會,虛無子陰恻恻的低沉嗓音響起:“端木小姐,你應該知道,是誰讓你來到這裏的?是誰讓外面的端木氏變成這樣的?”

“繼……繼承人?”她小心翼翼地回答,還帶着不确定。

“那麽,你犯了什麽事被送進來呀?”

“前輩,我……我好像什麽都不記得了。”她被自己說出來的話驚到了,因為實際上她想求饒的,為什麽說出來時就變了呢?

虛無子恍然大悟,說:“哦,可能這是反噬之殇!那可真是遺憾呀!”此刻,他就像是一個慈祥的老頭,話語低沉中帶着柔和,盡管他看上去也就30歲出頭。

沒有任何預兆,沒有任何提示,端木晔那柔軟的腹部就被一塊滾燙的烙鐵死死地咬住了。

“啊——”

她發出劃破長空的尖叫聲,掙紮、痛苦,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虛無子長嘆一聲,好像自己是身不由已,誰叫她撒謊呢?

端木晔渾身冒汗,兩唇發白,兩眼無神,站都站不穩了,半倚在柱子上,形容憔悴。

“這種時候,端木世家那刻板嚴厲的家規就發揮了作用,進來的全部都失憶!反噬之殇背的鍋也夠多的了!”虛無子不緊不慢地,用他那把低沉陰恻的嗓音說着,“就你們也配失憶?沒有仙骨,沒有術法,反噬之殇都懶得理你們!”

因為道法越是高深,靈力越是強的人受到的反噬之殇會更加深重,因為是反噬啊,就跟用自己十分的力打自己一樣,你有多厲害就有多受傷。

而端木氏都是普通人呀,普通人打自己能傷成什麽樣?

然而,他們進來的人能夠提供的關于外面獵魔人的信息少之又少,這不排除他們在進來之前就被下了禁言術,即使他們有想投降的心,有些話就是無法說出口,一開口多是維護獵魔人的話語。

這個逆天的古老禁言術,虛無子破不了,他也沒有讀心術,将他們想說的話給讀出來。他曾經厚着臉皮求梵滄海這個大魔尊給他指一條明路,大魔尊壓根就沒擡眼看他。

端木晔很想求饒,今天的遭遇足以讓她畏懼,匍匐在地,卻連求饒的能力都沒有。獵魔人對放棄的棋子都是這麽處理的,讓他們說不出危害獵魔人家族的話來,其他話随便說。這就是一種古老的禁言術,世上已無幾人傳承。只對有血之盟約的三大家族子弟适用。

當然,寫也是不行的,它名為“禁言術”,禁的可不止是兩篇薄唇,而是透露信息的所有途徑。

虛無子為什麽那麽執着于從他們身上得知獵魔人的信息呢?他知道了又能拿他們怎樣?誰知道他心裏是怎麽想的呢?

“我其實很同情你端木小姐,被人抛棄了還要替他說好話。我進來的時候也沒比你大多少,所幸我還擁有一顆能夠怨恨的自由的心!就是這一顆心,将所有同樣的心連接了起來。可惜你們獵魔人沒有這福分,你們永遠說不出怨恨的話來,要來何用?”

虛無子不到20歲就被人送進來了,反噬之殇使他失去兩了雙腿。驕傲自負的他變得陰狠毒辣、激進。他召集了缥缈幻境各路散兵,成立了反魔組,将當時就大量存在的端木氏和獵魔人抓了起來,嚴刑拷打,無所不用其極。逼他們說出關于三大家族的信息來,盡管這麽做多數是徒勞。他用玄術結合西醫的方式,研究端木氏的血液,分析繼承人是如何與缥缈幻境溝通的,這使得他們對端木氏的血氣越來越熟悉。每一個進入的端木氏甚至是獵魔人,都逃不過他們的監視。他能第一時間将他們抓捕。

端木氏在反魔組的大本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不會輕易讓他們死去。在他們貢獻了血液、靈魂和各個器官再也無利用之途的時候,大概就是他們能夠合眼的時候。

“前輩,求求你放了我,你也明白不是我不想招,是我招不了……”她想說,三大家族之所以強大,他是有理由的。強大的控制手段,以血為盟,成百上千年的羁絆,使他們成為了玄界的銅牆鐵壁。

“說到底這一切都是你們自己造成的,風光無限的三大家族,屹立了一千年,打着除魔衛道的旗子幹盡喪盡天良之事,其實反魔組還不及你們的皮毛呢!你們排除異己,不斷地把自己人送進來,不就是叫我随便抓随便用嗎?嘿嘿”他越說聲音越是陰深恐怖,只有魔鬼的嘴裏才能發出這樣叫人絕望的聲音。

端木晔知道,無法招供的自己必将成為他們的試驗品,求饒沒有用,眼前這個虛無子是個變态,魔鬼。她閉上眼睛,淚水像廉價品一樣鋪滿臉頰,心中怨恨家族就這麽把自己抛棄,明明罪不至此,為什麽要這麽狠心?他們真的把這裏當做樂園嗎?

虛無子嘿嘿地笑起來,一雙小三角眼兇光畢露,發出指甲劃動玻璃的吱嘎聲:“我理解你,端木小姐,所以請你好好貢獻自己吧,你們引以為傲的鮮血一直是天下一絕!我真的是迫不及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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