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高專篇(26)
高專篇(26)
從班主任那兒離開的那個平常黃昏中的夏油傑在懶洋洋地揉自己的後脖頸,怎麽也想不到他能去拆觀南鏡的禮物時,已經是快一周後了。
依然是黃昏,蟬鳴響得像是宿舍四面八方降着驚雷。他穿着殘破而血跡斑駁的衣服沉默地坐在床邊輕輕撐開袋子去看裏面,手腕不易察覺地顫抖了一下。外套上能找到七八處刀口,然而皮膚卻光滑緊致,一點傷口的痕跡都找不到。
五條悟看起來比他還糟糕,制服外套的暗金紐扣掉了,根本扣不上,露出裏面破破爛爛,幾乎被血浸透到看不出顏色的白襯衫。他的脖子上也全是斑駁血痕,嘴角邊血漬已經凝固到黯淡了,但他的眼睛卻仿佛前所未有地明亮着,在黃昏的背光中,亮到幾乎是夏日裏的幽冥火焰,讓人感到恐懼。
神子。
看到這樣一雙眼睛時,五條本家屋內,廊下,庭院裏推多米諾骨牌一樣烏泱泱地跪下了一大片人,趴俯着贊美,流下恐懼與感恩的淚,低低的聲音起起伏伏地傳遞着,像某種祈禱現場。
六眼。
神子。
六眼。
夏油傑冰冷顫抖的指尖下方,是已經在高溫中酸臭流水的點心,在他們中間漂浮着也已經腐爛發黑的,殘破的鳶尾。
美麗的紫色在污濁中消亡,這不是觀南鏡咒力捏造的贗品,是真正的鮮花,真正的禮物。
“什麽叫‘污染星漿體’啊,真是應該殺光那些東西的。”五條悟不知道怎麽了,聲音有種莫名的無感情: “學弟,我的,到底在哪”
“都到這種時候了,不要再說這種不負責任的話——”夏油傑合上袋子,痛苦地咬住了嘴唇,瞳仁緊縮着: “我們現在要想是的怎麽把鏡保釋出來,不是‘殺光所有人’,難道你要把天元大人,把高層,把校長,把馬上就要繼任下一任校長的班主任,都一起殺死嗎”
“為什麽不可以”
五條悟的神情淡漠,毫無動搖,異常亮,以至于有種透明感的藍眸一眨不眨地與夏油傑對望: “我能做到,現在就能做到。”
他甚至說的不是“我們”。
夏油傑的胸腔劇烈起伏一下了,想要強迫自己冷靜,卻怎麽也冷靜不了。
觀南鏡感覺自己做了個很長的夢,噩夢。
噩夢中他一次次被電擊心髒,痛苦地彈起來,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被困在噩夢中就是這樣的感覺,怎麽都發不出聲音,就和寺廟裏忽然傳出慘叫聲的夜晚一模一樣。
鮮血,又是鮮血。咒力,又是咒力。
死魚一樣的眼睛。
年輕女孩發帶後,崩碎的太陽穴。
腸子。
腦漿。
斷掉的手。
寬闊後背上,捅出的刀尖。
被劃開的腦子。
有個女人俯身模模糊糊地微笑着,沾滿鮮血的手撫摸他的臉: “沒事了……”
有事的。
前輩……不要……
不要死掉……
鳶尾,死魚眼,不不不……
他想要從噩夢中醒來,卻還是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一動也動不了。
“天,它也會哭哭得好慘啊。”正在給他纏咒符的咒術師看他無聲無息地流了滿臉淚,愣了愣,但并沒什麽憐憫地調侃道: “這東西,是不是也預感到了自己前途未蔔啊想想也對,就連豬在被拖出圈的時候也是會掉眼淚的。” *
這個野蠻的笑話把另一個人逗得開懷: “哈哈哈,不要在夢裏尿褲子喽那它萬一把這椅子,這地板,上好的木頭給淹壞了,算誰的”
“放心吧,吓不成那樣,剛保住命就拖過來的,脫水還差不多——賴不上我們。”他打了個哈欠,懶洋洋道: “這什麽世道,混沌體也算個人了,還取名字,還念書,弄得長這麽大了還沒宰,這不是笑話嗎現在耽誤了天元大人同化這樣天大的事,夜蛾正道還要保它的命他也不先看看保不保得住自己!”
“哎,說到這個,到底還是天元大人沒發話呢。我看到那星漿體不是還沒死嗎在那兒坐着摸腦殼,芝麻大點的傷都沒有,怎麽就不要她了。”
“你懂什麽,混沌體殺了是香,活的時候卻是最腌臜不過的,絕對不能讓天元大人和星漿體碰到。那個星漿體不知道怎麽回事,混了它的咒力在腦子裏也就算了,甚至嘴裏還沾到血了,已經壞得不能再壞了。”
“這可憐孩子,本來是一生裏最光榮的一天,現在全被毀了。沒能和天元大人同化成功,她活着還有什麽意思”
“誰知道但願今天就會有個新的生出來,應該還不太誤事。不然……哎呦,為了天元大人去死,到底也算是沒辜負她從小到大,這麽好的命……”
他們閑聊着,手上活倒是也麻溜,熟稔至極,一刻沒停。面色慘白,嘴角帶血的觀南鏡綿軟得像是一團面條,被他們利索地捆得嚴嚴實實,手腕腳踝很快就被極緊的紅繩勒出淤青,骨頭扭曲地向後翻折。要不是他們倆怕他流血麻煩勉強高擡貴手了一下,現在他肯定已經被絞破皮了。這是一個狹小卻又廣大的室內空間,層層疊疊的咒符和咒具還有不斷由咒術師來加持的法陣,一起維系着天元親自設計的複雜結界,讓這裏确保能困住所有咒術師,上千年來,從未有失——只要他們被帶來時是漫長昏迷的。
絕佳的危險犯關押審訊場所,或死刑執行地。
這樣的房間全國上下也就兩所,京都一所,高專一所。死在這裏的人倒是海了去了,辦事的倆咒術師都懶得細想:反正他們的術式特點決定了他們只負責運送和固定這一part,上頭想抓誰,最後有沒有殺掉抓來的人,和他們沒關系。
捆好觀南鏡後,他們又念起了極其漫長的咒術詞。一般來說,咒術師進步的階梯上,絞盡腦汁訓練的無非是如何更精簡咒詞,精簡結印,加速術式發動的過程,從而獲得更強的實戰能力——每一次更快一些,都有可能在決鬥中一招致勝殺了敵人。但他們倆的咒詞卻極其冗長,毫無省略,甚至可能在刻意延長。兩個人結着印,閉上眼,聲音一高一低,晦澀繁複的話語在屋裏頭響了半天,咒力蜂蜜般流入四面八方的結界中,仿佛在按照某種隐形的齒輪一般精密轉動着。
他們不像咒術師,反而更像是念完了一整部經的倆和尚。
和尚a忽然笑道: “我才想起來,綁它脖子的這根繩,就是搓了一個混沌體的筋在裏頭,才這麽結實的呢。不知道等下次來,能不能再多一條,那我們以後可又省事多了。”
“哎呦,這種好東西能輪到這兒用肯定遭禦三家搶光了呀,你想得美……”和尚b酸他。
他們一起出門去了,像踏出了廟堂。而觀南鏡在無日無月的漫天束縛中沉沉地垂着頭,嘴角又溢出了鮮血,仿佛在受着神罰。
四天前的傍晚,他還很正常地跪坐在木制回廊上整理谷物呢。和硝子一起發完伴手禮不久,七海正好就回來了,他和灰原難得分到了兩個簡單點的單人任務,後者終于有時間回到家裏一趟,發短信告訴他們說回來時候要一起帶上媽媽給他們做的紅豆餅。
七海建人和觀南鏡單獨相處的時間其實很少,沒了灰原在兩人中間叽叽喳喳,他們說了兩句話便安靜下來。他生着一張男模臉,局促表現出來的便往往是冷淡。觀南鏡和他溫柔地打了招呼後便繼續手裏的事,并沒指望要一同做什麽。夏天到了,小鳥們吃蟲子都吃得膘肥體壯,不再哀哀切切地時常在廊下跳,可是他每天還是換一點食物在這裏,防止他們沒飯吃。他屋子那頭院中梨樹上的蟬鳴聲越發響亮,連平日裏最清亮的鳥鳴聲都壓了下去,于是七海建人走過來,他也沒能第一時間發現。
直到對方已經在他身邊要坐下,他才恍然察覺,扭過臉來笑,把手裏的一小堆豆子撒進他手心。
窸窸窣窣滑落,在另一個人的掌心,仿佛堆堆變小了。
七海建人默不作聲地接過,默不作聲地挑了起來。他比觀南鏡高大許多,光下的投影也更大。他們坐着的影子斜着拉長在身後的牆面上,像一大一小并肩而坐的兩只玩具熊。牆上又飛入了長長的翅膀,連小山雀在這樣的時分也有偉岸的身影。有一只很熟稔地落在了觀南鏡的胳膊上,小腳扣住他的手腕,俯身去吃他手心中的瓜子仁。
“好狡猾,看到最喜歡吃的就下來了。”觀南鏡輕輕用小拇指順了順它腦殼上的毛: “變挑食呢。”
小鳥叽一聲,仿佛在應和他的話。高專的每一個夕陽都是美的,因為這一片天是天元的天,污濁的空氣屬于是髒東西,會繞開這裏,于是四季都清明高遠。陽光是橘紅的,照在觀南鏡的鼻尖和唇瓣上,從裏面流淌出輕柔的哄小鳥的聲音,唇下的痣好像被染成了桃紅。
七海建人又垂下頭。
有時看人也需要勇氣,此時他連勇氣也不敢有。
“那兩個混蛋不在嗎”他找了個話題分散注意力,問五條悟和夏油傑總是對的,因為那兩人總是不會有什麽事。問別的咒術師就不同了,總容易聽到壞消息。觀南鏡把理好的小谷子們按類別配比例: “是一起回來的,但他們有特殊任務,被叫走了。”
“可能是要升特級了。”七海建人想起流言: “升級的評價任務是不能有旁人幫忙的。”
潛臺詞仿佛是在安慰他別難過。觀南鏡又笑了,知道自己在旁人心裏真的是粘着前輩們不能獨立行走,倒也不惱,順着他的話接了這番好意: “那我就感覺好多了。”
七海建人只嗯了一聲,喂小鳥的動作卻越發慷慨起來。
到這裏打住,一切都還是溫馨又正常的,異變發生在晚上八點,灰原剛從山下要回來,用手機拍了個模糊的天空給他看,說裏面有一碗大米飯。觀南鏡正在專心致志地貼着照片試圖看到對方描述的雲朵,房門就忽然被敲響了,打開後發現竟然是夜蛾正道。
他完全愣住了,畢竟對方還從來沒有跑到學生宿舍找過人。他一邊和老師問好,一邊不知道是該歡迎對方進屋還是穿衣服穿鞋——對方顯然是有事要找他的樣子。萬幸夜蛾正道不是那種會磨磨唧唧說廢話的類型,開門見山地和他講了情況:
“三天後是天元大人同化的日子,鏡,為了保證一切順利,我需要把你保護起來——和我走吧,不用帶東西,什麽都有,我會幫你和同學解釋情況的。這幾天稍微受點罪,不能和外面聯系了。”
天元是誰,他是懂的。天元要同化,他也是懂的。可是天元同化和他有關,他是不懂的。
他匆匆忙忙地跟着好像很急迫的夜蛾正道出了門,心裏還在惦記着鳥沒人喂,早知道該多放兩天糧在鳥食籠中的。然後他就被帶到了一個貼滿符紙和紅色長繩的奇怪房間中,感覺見到了此生最多的鵝黃與朱砂。夜蛾正道同他說,這裏的相對時間流動得極其緩慢,與外界并不同,所以他不會困,不會餓,不會需要上廁所,非常安全。
“只是你會感覺到時間在走……要待整整三天,是會有點壓抑。要不是不能帶外物進來,我好歹會給你兩本書,現在這樣真是抱歉了。”盡管是師長,他還是無比鄭重地和觀南鏡正式道歉: “但無論如何,請忍耐住,好嗎”
“我不會亂跑的。”觀南鏡呆呆應承,還是什麽都不懂,只是對老師交付着信任。
他想跑也跑不了,夜蛾正道倒不擔心這個,關押落下後,這裏就是世界上最堅固的牢籠,裏面出不去,外面沒有權限的人也是絕對進不來的。此時此刻,也只有監牢才是觀南鏡最好的保命鎖,就像帶着游客降落進深海去看大白鯊的鐵籠子。但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提醒道: “萬一,我是說萬一,有人來的話,特別是試圖傷害你——盡管反抗就好,不要讓任何人拿到你的血。”
老師,對不起,我沒做到。
在椅子上沒日沒夜地做了不知道多久,徹底失去了時間概念是種古怪的感覺,精神已極度疲倦,身體卻還是很新鮮精神。察覺到有人進來時他反應遲了一拍,也是因為防備心不夠,手裏印剛結到一半,就被不知道一條形狀古怪的長長咒具捆住了脖子,直接釣了起來!!!
他的心髒忽然劇烈跳動着,劇烈到像是有一百把刀插入進來攪動,痛得他想要呼喊,卻發不出聲音。但莫名其妙來襲的攻擊者并沒有像夜蛾正道提醒的那樣來放他的血,對方仿佛真的只是為了把他抓出去,在把他“提”出了這個房間時,立刻就收了手裏的東西。
觀南鏡趴在地上保護住心口和肚子,發現他們竟然像是進到了什麽結界內部,錯綜複雜的宮殿呈圓形環繞,在正中間是一顆巨大的樹。
“對不起對不起。”抓了他的竟然是個年輕的女孩,感覺是那種剛成年不久就進高專工作的底層員工,可能也是這個原因,他才完全沒見過她。
她一疊聲地與他說着抱歉,懇切的眼睛盯着他,仿佛帶着水汽: “弄疼你嗎我不想這樣的,是它太短了……情況緊急,請允許我先說正事——其實,是夜蛾先生讓我來找你的。”
觀南鏡摸着脖子,剛在氧氣中恢複了一點的神志就又混亂了: “老師人呢”
“被絆住了。”她眼裏含淚地說: “有敵人進入高專了,他要來殺你,連剛剛那裏也不安全了,所以夜蛾先生讓我來偷偷帶你先走。”
始終沒有放下戒備,觀南鏡控制咒力,輕輕湧動在皮膚表層作為抵禦手段,生怕對方忽然出刀: “我想先見他。”
“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我。”這女孩抹起眼淚來,可愛又可憐的樣子: “我現在朝後退,退十米,好嗎我不會靠近你的,我手裏也沒有東西了,只有這根……這根繩子。我真的是來幫你的,你現在只需要走到那個樹下,注入咒力進去,就又能安全了——那是天元大人親設的最結實的結界。”
她眼淚朦胧地說: “我得走了,我得去外面守着,幫你看看情況。你快去吧,快去吧,不然敵人就要來了。” *
觀南鏡不想要聽從她的話,往那什麽樹裏注入咒力,但能借這個機會拉開和對方的距離還是再好不過了。緊張,迷惘和複雜的陰謀讓他的心砰砰直跳,他面對着這個陌生又奇怪的女孩往後退着,腳步越來越快,直到已經拉開了絕對不是瞬間攻擊能達到的距離,他才背過身向着下方跑去。聽到身後仿佛有動靜時,他猛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那個女孩竟在神色複雜地沖他揮手,好像在說再見。
她背後的那個長廊好像有風進來,吹起了她額前的劉海,露出一道看不見兩端的,線都還沒拆的縫合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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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不是錯別字哈,就是這兩角色對話時候對鏡都沒用男他,而是用的它。這兩個角色的對話是大部分咒術師的真實想法,真實的咒術社會是爛得多的,和普通人的社會沒太大區別。
*其實是“你快去壞事吧”,不然真·星漿體就要來了。這邊設定是天元開了個門等着星漿體進來,鏡人進不去,但碰到了就會污染到她。不要問我為什麽會污染,就是個設定,和星漿體能同化的設定正好反過來的設定hhh。
但雖然最後天元确實同化失敗了,劇情不是按羂安排這樣走的啦,主要是他沒料到甚爾有點太bug了hhh下一章,救活!回來吧,我的理子!我最無辜的小女孩(跳大神)(跳跳跳)
寫到這章想到其實寫到咒術師社會也沒那麽好(有人的地方都一樣,人性是有很多幽暗和惡意的,咒術師的惡意只是不産生咒靈,不是不存在)想起來之前看到了芥見下下以前的采訪,說他對傑的設定其實本來大概是“在對人性醜惡的厭惡和恐懼中心靈失衡”這麽個意思(不是原話,我記不清了),但擔心讀者接受不了這種純粹“厭人/恐人”的設定,擔心讀者覺得夏太極端,才加入了咒術師和普通人的沖突,在他的痛苦裏加入了類種族矛盾的議題。
其實從故事性上來說,把他的核心痛苦與理想理解成種族矛盾和種族清洗,确實更好更強烈。但真正回想起夏27年的人生,想到他點點滴滴的煎熬,又會覺得這種絕對歸因是又一種殘忍,好像把他抽象化了,好像他的痛苦是一時走了極端和岔路,是可解決的,但我認為也許他的人生抉擇可能被改變,他的痛苦卻是不可解決不可調和的。這個痛苦就是對人性和人類本身失望的人,如何在人類社會裏能不痛苦地存活——都不是開心地活着,就只是不痛苦。連這個都是沒法做到的。厭惡人,恐懼人,為人性的狹隘,愚昧,醜陋,惡毒和殘忍感到極度悲哀,自己卻也是個人,不得不活在人類社會裏,這種矛盾才是真的不可調和且貫穿了他整個生命的。後來的種族議題是在這種底座上蓋起來的具體情況。
不管現在如何崩,當時芥見下下大概還沒瘋,給傑的人物線很完整。是從劇烈的深刻的痛苦裏,誕生了一個這麽美麗的角色。用他的苦難與絕望,寫的其實是他的愛和渴望,一個非常純粹和理想主義的靈魂在這個醜陋世界裏被碾碎的事,用玉來喻他是很對的。所以無論如何他的痛苦也不該被簡化,簡化他的痛苦,固然是在憐愛他,但好像也是在看輕他()(只是今天忽然産生的奇怪念頭)(之前并沒有想得這麽多)(本來還想寫樂呵dk的青春劇場來着)(但dk也是人啊,十六七歲已經思想很深刻了,不能把人家當剛開始長腦子的小孩子)(這不是nina在給自己寫刀找借口)(絕不是)(心虛冒汗)(擦腦殼)總之和媽咪們貼貼!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