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少女低眉順眼的緊緊拽着秦晴衣角的模樣讓谷江的心中生出一種愧疚,當然,這愧疚并不是因為孫松鑫對她起的那些肮髒心思,而是谷江為自己第一時間撲到孫松鑫身上,忽略谷妤薇感到愧疚。
谷江夫妻昨晚一夜未眠,孫松鑫出了這檔子事,當即便被兩口子送去了醫院,孫名就這一個兒子,這要是出什麽事,便是斷子絕孫,谷江夫妻怎麽能不着急。
急診室的燈亮了一夜,孫松鑫在裏面也嚎了一宿,後來哭累了,在麻藥的作用下才終于消停。天亮的時候,急診室的燈才熄滅,然而帶給谷江夫妻的,是痛心疾首的噩耗。孫松鑫一夜間頹廢消瘦了很多,一雙眼睛也不再有神。
谷江夫妻問了很多,但孫松鑫一句都沒有提。事情發生突然,夫妻兩也不知這到底怎麽回事,憂心之時才想起家裏的谷妤薇還一個人。谷江跟孫名避開孫松鑫商量了一聲,終是不太放心,孫松鑫昨夜的動靜極大,谷妤薇不會沒聽到。
只是那時夫妻兩忙着将孫松鑫送醫院,并沒有留意,然而他們不知道,其實那個時候的谷妤薇早就跑出了家門。孫名應聲留在了醫院,谷江則回家,卻沒想到谷妤薇早就不在,家裏除了昨夜的淩亂與血漬外一切都沒有任何變化。
谷江想了一會兒,出門就朝着秦晴家來了。秦晴對谷妤薇的上心這些年谷江夫妻都是看在眼裏的,谷妤薇高中後,每每周末放假都會去秦晴家,可謂是三年如一日。
如此,便有了現在的一幕。
谷妤薇的話停停頓頓,含糊其辭。谷江只當這孩子是吓到了,遂開口,“小薇既然在秦老師這,姑母就放心了。”谷江朝秦晴看去,秦晴的眼神并不友善,明顯是對孫松鑫的事還芥蒂。谷江不知道這些,婦女憨厚,以為秦晴是擔心谷妤薇,孫松鑫的事她也不好挑明跟秦晴說,畢竟難以啓齒。
“小薇。”谷江垂了垂腦袋,頭鬓的白發又多了幾根,落在谷妤薇眼中,刺了她的眼。谷江夫妻對她一直很好。谷江頓了頓,不知該如何說。孫松鑫是治不好了,但谷江夫妻又哪會放棄,他們聽主治醫生說,市裏的醫療條件和設施要比縣裏好很多,或許有這方面的案例可循,去瞧瞧也不失是一種嘗試。
離水的魚兒尚且擺尾掙紮,何況是人。
谷江這回來找谷妤薇,多少也是想把這個意思告訴她,她操心孫松鑫,也放不下谷妤薇,谷妤薇跟谷濤一起住的那段時候,日子過得并不是很好,谷江雖不知道具體,但從小也是看着谷濤這個弟弟長大的,他什麽本性,谷江哪會不知。所以谷妤薇到孫家後,她也是盡可能的替谷濤彌補谷妤薇。
突然出了這樣的事,也是她沒想到的。
孫松鑫閉口不提,可谷江每回對上兒子的臉都忍不住顫抖。夫妻倆對這個兒子心疼的緊,孫松鑫做什麽他們都不會太管,漸漸的,倒是越發不了解這個兒子心裏想的是什麽了。
“姑母,表哥怎麽樣了?”谷妤薇松開秦晴的衣角,上前走近了谷江。谷江點了點頭,看向秦晴,想說些什麽。谷妤薇回頭看了一眼秦晴,眼中帶着對谷江的愧疚。想起昨晚小薇跟自己說的事,秦晴的心也糾結,看谷江這樣子,小薇該是下手不輕。孫家就那一個兒子,秦晴哪會不知。
“孫松鑫的事我聽小薇提起過。”秦晴開口,看向谷江。谷江的臉色瞬間有些僵硬,但到底是沒說話。秦晴繼續道,“這段時間小薇由我照顧,本來今天是打算去跟您倆夫妻商量這事的,不過現在人來了,也正好。”
秦晴已經算是客氣的了,一直忍着發火,要不是谷妤薇在一旁一直給她搖頭,她也不會說得這麽委婉。當然,更多的是,秦晴還是顧及谷妤薇的情緒,擔心跟谷江挑明這事讓谷妤薇又想起什麽不愉快的畫面。
谷江聞言臉上松了松,“那就謝謝秦老師。小薇這孩子懂事,既然是秦老師,我和她姑父也放心。”谷江欲言又止,伸手握住了谷妤薇的雙臂。
婦女掌心的繭很厚,擱在谷妤薇白皙光滑的手臂上很是硌人。
“小薇,你表哥他不舒服,我和你姑父也是沒辦法,只能帶他去市裏看看。小薇……”谷江說着有些哽咽,眼角的淚再也止不住,谷江伸手抹了一把,“小薇,是姑母對不住你,這幾年也沒照顧好你,現在還因為你表哥……”
秦晴的嘴角抿了抿,眉頭緊蹙,聽谷江的話,他們夫妻兩是不知道孫松鑫對小薇幹的那混賬事的。幾次想要開口,但秦晴腦中又總會浮現昨晚谷妤薇的話——
“這些年,姑母和姑父都對我很好,我很感激他們,秦老師……我,我不想讓姑母姑父傷心。”
秦晴到底是沒有出聲。
谷妤薇伸手抱了抱眼前的婦女,她明白,盡管孫松鑫對自己有那種心思,但谷江夫妻并不知道,即使“子不教父之過”,但谷妤薇對上谷江,到底是心軟了。
“姑母別這麽說,姑母和姑父這幾年對小薇很好,很多事,姑母不說,我知道,都有姑母的難處,我不怪姑母。我也大了,可以照顧好自己,姑母和姑父不用擔心我,我還有秦老師呢。”谷妤薇說着松開谷江,回頭朝秦晴笑了笑。
秦晴的心似被人握住,暖暖的,秦晴對上谷妤薇的眸子,緊蹙的眉漸漸舒展。
谷江聞言也放下了心,又低低泣了一聲,伸手摸了摸谷妤薇的頭。
一切盡在不言中。
這件事過後,谷江夫妻就帶着孫松鑫離開了臨祈縣,前往濱海市。原本有人聲的孫家瞬間變得空蕩而安靜,然而谷妤薇卻不覺得難過,這是最好的結果。孫松鑫能不能治好,她不關心,谷江夫妻對她的好她也記着,但沒人會毫無條件的對別人好,谷妤薇也心知肚明,谷江夫妻對她的好,不過是從起初的那些補貼和政策變成了真心。
可這真心,到底是甩不開補貼和政策的,就連孫松鑫的醫療費都是。
谷妤薇不說,并不代表她不知道,也正是因為此,谷妤薇才并不覺得難受,因為這些年谷江夫妻對她的好,不是沒有條件的,她的确是讓孫松鑫的後半生都痛不欲生了,可谷江夫妻拿着本該是谷妤薇成年前的救助補貼為孫松鑫求醫,又有什麽區別呢?
左右不過是一種交易罷了,谷妤薇想得通透,不會浪費心思和時間在這件事上,理智得讓人覺得無情。
然而谷妤薇通透至此,卻從未細想過那近在眼前的人為什麽就會毫無條件的對她好。
在秦晴家安定的那段日子,是谷妤薇最幸福的時候。高三的課程多,和秦晴見面的次數也只在短暫的周末。一中周末補課,都是周六中午放學,周末晚上上晚自習,所以在秦晴家過夜的時候,也只有在周六那天。
當然,寒假除外。
寒假過後便迎來了高考的倒計時。孫松鑫的事已經過去小半年,谷江一家在濱海市如何,谷妤薇具體并不知道,開始的時候谷江每周還會打電話詢問谷妤薇的情況,後來漸漸的變成一月一次,再到幾月都沒有消息。
谷妤薇也不主動撥回去,但從谷江越來越陰郁低沉的語氣中,她多少也能猜到,孫松鑫是治不好了。
過年這天,臨祈縣下了一夜的雪,是好幾年都沒出現過的。秦晴在臨祈縣好像除了秦安安一家外,并沒有什麽親戚,至少這是谷妤薇目前了解的。年味也将秦晴家染上了幾分喜氣,整個年,谷妤薇都和秦晴窩在家裏,偶爾也會出去體驗體驗年味。
高考的最後兩個月,一切都在繼續。
到家這天,秦晴并不在,谷妤薇将書包放在了沙發上,茶幾上随意擱着秦晴的眼鏡。谷妤薇将眼鏡收好,谷妤薇的思緒不經拉遠,初認識秦晴的時候,她并不近視,眼鏡更是沒有的,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呢?谷妤薇有些想不起來了。
時間真的過得很快,快到谷妤薇都未察覺,她和秦晴認識,已經有四五年了。看着家裏的一切,谷妤薇才驚覺恍如隔世,嘴角卻漸漸揚起。
實中變了很多,聽說谷妤薇這一屆畢業後,初三就開始補課了。今年谷妤薇高三,也正好秦晴帶的那屆初三,自然要忙許多。
谷妤薇收回心緒,起身出了門。自從孟媛霜那知道許旭的事後,谷妤薇就一直想要當面問問許旭那件她不敢設想的事。無奈之前一直被孫松鑫的事絆住。
紅刻酒吧地處臨祈河左岸,酒吧不遠處便有一家“左岸咖啡”店。谷妤薇已經在紅刻附近晃了好幾回了,卻一直沒有見到許旭的影子。坐在咖啡店裏,谷妤薇将校服外套脫了下來,系在腰間。酒吧外不時出出進進着客人。
谷妤薇等得無聊了,就開始拿筆在紙上描摹。紙上之人的面龐漸漸清晰,一眉一鬓,一眼一唇,都是極致的細心,這樣的描摹,谷妤薇不知道畫了多少,作畫人的唇角慢慢揚了起來,不時散落的發絲被拂起,挽在耳後,透過落地窗看去,讓人挪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