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産檢
産檢
笑添和亦然在接我回家的路上吵鬧個沒完。亦然說學校放暑假,表姐結婚又等着她回去幫忙,“今天晚上的火車,你到底送不送?”
“不送!”笑添正在開車,面對坐在副駕駛座上的許亦然的脅迫威逼一概沉着應對。
“可以,回去別指望我給你打電話!”
“是你違約在先,突然改變計劃,還一走就走兩個月!”
“我……我這是……”亦然不知如何回駁,竟然開始結巴。
“你這是什麽?說不上來了吧!”
“別吵了你們!笑添,晚上送亦然去車站!”給他們吵得頭疼,我忍無可忍終于開口。
“送就送,我這是給嫂子和小侄子面子,米妮小姐,咱倆的事可沒完!”笑添不滿地嘟囔,換來亦然一陣拳腳相向:“讓你再叫我米妮!讓你再叫我米妮!!”
“別鬧別鬧,開車呢,我得開穩點,別讓嫂子暈車了。”
懶得搭理他倆,我閉目假寐。
回到家,亦然開始翻箱倒櫃收拾行李,臨走時看着滿屋狼藉,她面有愧色地對我說,笑添催好久了,再不下去他要生氣了,你慢慢收拾啊,慢慢地收拾,千萬別着急!等我回來給你帶老家的野生胡桃,對小寶寶大腦發育特別好!
快走吧你,我說。
關了門,嘆口氣,家裏像是遭了搶,我簡直不知該從何下手。剛把一件掉在地上的衣服挂進衣櫃,鑰匙插~進門鎖轉動的聲音傳來,這個丢三落四的許亦然,不知又忘了什麽東西。
“什麽忘帶了?”我走到門口,看向開門進來的人,随即一愣。
“怎麽是你?你哪來的鑰匙?你來幹什麽?”太過吃驚,我連連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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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笑宇銜着得意的笑把一個大得誇張的行李箱搬進屋裏,深情款款地說:“說了24小時專人看護9個月,你以為我開玩笑的嗎?”
我沒以為他在開玩笑,但也絕對沒有想到那個專人就是他自己。難怪許亦然走得那麽匆忙,原來是為了給他創造機會。
“這是我的家,別以為你手裏有鑰匙就可以為所欲為,我現在好言相勸請你出去,不然我告你私闖民宅!”好個許亦然,和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串通起來耍我,擺明了有他撐腰壓根沒把我放眼裏,還一次比一次離譜,這次居然不經我同意就把家門鑰匙給了他,我要是就此算了,下次還不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麽更誇張的事來!
“你盡管去告好了,我只是履行做父親應盡的責任和義務,看看誰會閑得管別人的家事!”說完他大剌剌地将行李箱拖進裏屋,半蹲下打開箱子開始向外拿東西。
我緊攔慢攔沒攔住,只得一路小跑跟在他後面,卧室裏本就一片狼藉,現在突然多出個大男人和他的巨型行李箱,再沒有我可以落腳的地兒。
“你有本事24小時在屋裏呆着,只要你一出門我就換鎖。你就慢慢理吧,回頭我全都給你丢出去!”說完我走回客廳,盤腿坐在沙發上自顧生悶氣。不過捐個精子,他還真以為自己上天了,連個招呼都不打就這樣生闖進來,還一副打算長期同居的準備,絲毫不管不顧我的感受。
“來,學習一下,我昨天花了2個小時仔細通讀了一遍,覺得還是很有用的,比如現在,一,因為剛懷孕你最好不要這樣盤腿坐着,二,有氣就發出來千萬別憋着,三,孩子的爸爸應該盡可能多的陪在媽媽身邊,四,家裏這樣亂七八糟的不但對你的心情有影響而且還容易絆到,還有,你要開始補葉酸了雖然已經有點晚了不過還來得及,葉酸我已經買好了,從今天開始吃,另外還要盡快去醫院做第一次産檢并且建檔,明天我就陪你去……”他說着将一本粉色封皮的《從懷孕到出生》遞到我面前,看向我的眼神釋放着前所未有的期待光芒,仿佛能把滿屋子照個通亮。
聽他這麽一說,我趕緊把腿放平深呼了兩口氣,他揉了揉我的寸頭笑出了聲,把書在茶幾上放下,重又進屋拾掇起來。
從懷孕到出生,這是多麽神奇的過程。我捧起茶幾上的書,幾近一個虔誠的教徒正在接受某種神聖的儀式般,凝神的,專注的,滿懷希望的。翻開扉頁,“寫給準爸爸和準媽媽的話”幾個字躍然紙上,登時,心裏被塞得滿滿的,整個人仿佛充滿了無窮無盡的力量。
“晚上想吃什麽?”鄒笑宇大概收拾得差不多了,用毛巾擦着剛洗過的手問我。
“一看見你就沒胃口。”我把書收好,起身走進卧室。除了立在飄窗邊的大箱子,卧室裏已經恢複如常。
“怎麽辦,我一看見你胃口可是出奇的好!”他說完從身後摟住我,雙手覆在我的小腹上摩挲,臉頰蹭過我的耳垂,呼出陣陣熱氣。
“放手。”我身體一僵,低低地說。
“不放!”他說得頑皮,自顧蹭着。
“放手!”
任我提高了音量,他還是有力地攬着:“就是不放!”
想着肚子裏的孩子我不敢使勁掙紮,卻又怕在這樣的懷抱中太過輕易便原諒了他,心下起急,只能無力地偏了偏頭,躲避他不斷地侵犯。
“這輩子都不放!”他一口含住我的耳垂狠狠咬下去,那樣的力道,仿佛要把這幾個字嵌進我的血肉,再也剝離不開。
即便不是因為這個孩子的存在,我也早已放棄了掙紮,不是嗎?
早上醒來,發現他竟然睡在我的身邊,而我的一條腿居然還搭在他的大腿上。一時大窘,趕緊收回腿猛得起身,仔細回想昨晚我分明是将他趕去客廳睡的,關燈睡覺的時候床上只有我自己沒錯,那他,現在正躺在我身邊酣睡的他,到底是什麽時候竄到我床上的?我怎麽會毫無察覺?
“剛懷孕,不要起得這麽猛!”身後傳來他慵懶的聲線,一只修長有力的胳膊環過我的腰,他拉我重又躺下:“昨晚給你蓋了一夜的被子,困得很,再陪我睡會的,乖。”他說着将一只手臂橫過我的胸口,把頭深深埋在我的肩頸之間。
“誰讓你睡這的?”我試着拉開他的胳膊,發現根本拉不動。
“誰讓你總是蹬被子的,我夜裏起來看了好幾次,每次剛給你蓋好的被子轉身就被你蹬掉,實在沒辦法,我只好委屈自己和你擠一擠了,別說話了,真的好困……”說完他打了個哈欠,又将我往懷裏緊了緊。
眼珠一轉,我問:“你不說了今天陪我産檢的嗎?還不起?”
“約好9點了,還能再睡會……”
我扭過頭看他,眼睛自始至終就沒睜開過,濃密的睫毛微微翹着,鼻梁挺得直,修剪整齊的鬓角一路向下,薄唇自然抿着的樣子就很性感。如果是個女孩,像他,估計會很漂亮吧。
“有那麽好看嗎?”他閉着眼睛問。
“沒有。”我別過頭,撇了撇嘴。
“沒有看那麽入神。”
“我在看我女兒。”
“過來,讓我看看我的寶貝兒子!”他一把拉過正想轉身的我,睜開眼睛撲在我身上仔細端詳起我的臉,太過暧昧的姿勢和眼神讓我尴尬不已,情急之下我拽起身邊的薄被,死死蒙住已然燒成灼熱的紅臉。
“傻瓜。”他拉下被子說,“我愛你。”
幫我産檢的老太太姓陳,頭發花白,氣質沉穩,一看就具有豐富的婦産經驗。和你說話的時候她會摘下金絲邊的老花鏡,金屬的眼鏡鏈仿佛項鏈一樣垂在胸前,寫病歷看東西的時候她重又将老花鏡戴上,眼鏡鏈在耳邊輕輕晃動。
“孩子還小,暫時不用做B超,這段時間自己多留意,過了3個月就好多了。”
鄒笑宇站在一邊聽得認真,不時還提一些和他相關的問題,比如我總沒有胃口的話他能做些什麽,陪我散步的話多久比較合适等等。
“懷孕這段時間沒吃過什麽藥吧?”她摘下眼鏡問我。
心一拎,為什麽問這個?難道懷孕吃藥對胎兒會有影響嗎?有多大的影響?
“陳主任問你話呢!”笑宇自身後推了推我,轉而問:“外敷的那種會有影響嗎?她胳膊縫了幾針,敷過一種中藥。”
“那個問題不大,其他的呢,比如消炎藥抗生素之類的?”
我的身體霎時從頭涼到腳,回頭看了看激動地如同毛頭小夥子的鄒笑宇,我結結巴巴地說:“沒……沒有……”。
“那就行,今天就算建檔了,如果沒有特殊情況,下次複查的時間是一個月以後,下次來要先驗血,記得空腹過來!”
“好的好的,謝謝陳主任!”鄒笑宇連連道謝,拉着我起身離開。
“手怎麽這麽涼,發什麽愣呢?還是這樣準爸爸也可以旁聽的産檢更人性化一點,很多醫院人太多,産檢時男同志都不讓進!”
我根本聽不進他在說什麽,只反複回想高燒那幾天許亦然到底給我吃過哪些藥,退燒的,中成藥,還有……消炎藥,什麽牌子的不記得了,但我千真萬确地聽見她說過,消炎藥。
送我回到家,因為公司有事,笑宇沒上樓就直接走了,“好好休息,等我下班回來給你帶好吃的!”我佯裝鎮定地點了點頭,緊随他打了輛出租車,重回剛剛離開的醫院。
護士不讓我進,說裏面有預約的産婦正在檢查,“要等多久?”我問。“半個小時吧。”她說。
這半個小時對我來說,簡直比半個世紀還要漫長。
門剛打開,我便迫不及待地沖了進去,“陳主任,”我站在她的辦公桌邊急切地說:“我剛想起來,懷孕後不久我高燒了兩天,吃過一種消炎藥。”
“什麽消炎藥?”
“我也不記得了,真的不記得了。”我的聲音開始顫抖,像要哭出來一樣。
“你先別着急,消炎藥也有對胎兒完全無害的,現在孩子還太小,我也看不出什麽異常,這段時間你就安心養着,等下次來我看看能不能照個B超,大概了解一下胎兒的發育情況。”
聽她這麽說,我暫時緩了口氣,但依舊不能安心:“如果是那種對胎兒有影響的消炎藥,怎麽辦?”
“那也因人而異,先別想太多了,好好休息!”
她顯然不希望我預見最壞的結果,只是反複地安慰我。臨走前,我說:“陳主任,還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你說。”她摘下剛戴上的老花鏡看着我。
“這件事暫時不要讓笑宇知道,畢竟,還不确定結果,我不想讓他擔心。”
“好的,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