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兩人竟在外面玩了一整夜。
回到太學的時候,太學已經關門了。
崔若愚揚起小臉躊躇地問:“鐘鶴哥哥,這可怎麽辦?”
“若愚想怎麽辦,就怎麽辦。”鐘鶴看着她,嘴邊總情不自禁地挂起笑意。
崔若愚想了想:“我們爬牆進去。啊不行,要是被抓了,他們肯定又有話說。我偷偷爬進去,然後把門打開。”
鐘鶴挑起他秀氣的雙眉,連連點頭稱贊:“唔!好辦法!就按若愚說的去辦。”
鐘鶴喝了不少酒。他突然将崔若愚攔腰抱起,走到門前。低頭對崔若愚說:“若愚。我們光明正大地走進去。”
話還沒說完。太學的門突然打開了。梁骥站在門後,面無表情。他手上提着更漏,今夜是他守門。
但開門的不是他。是王恺。
王恺滄桑了許多。他對鐘鶴說:“鐘鶴。我等着跟你辭行。”
“不必了。”鐘鶴冷漠地說。
“鐘鶴。咱們十幾年兄弟之情,難道不能原諒我一次嗎?崔進那小賊往若愚身邊跑,我馬上就停下來了。”王恺着急地說。
鐘鶴抱着崔若愚,大步跨過門檻,沒理會王恺,徑直走過去。
梁骥馬上把門關上了。然後老老實實地繼續守門。
王恺跟上去,一直糾纏鐘鶴:“鐘鶴。你理理我吧。你身上這麽大的酒味?你喝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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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若愚卻聞到兩股酒氣。鐘鶴身上的是清香的竹葉青。王恺身上是極濃烈的燒酒。
崔若愚掙紮着想下來,鐘鶴不容她掙脫,緊緊地抱在懷裏。
白天那一幕,深深刻在鐘鶴腦海中。他差點就失去了崔若愚。
這個半夜起來偷偷給他蓋被子的崔若愚。
會盯着他發呆的崔若愚。
會為他衣食住行貼心安排的崔若愚。
會在他考試時在門外偷偷祈禱的崔若愚。
有甜笑和星眸的崔若愚。
走到他夢裏來的崔若愚。
不管叔父說什麽,不管司馬家會說什麽,他不會讓崔若愚離開他。此刻抱着若愚,她柔軟有份量的身子,在他懷中那般真實。他心裏終于踏實了。
“鐘鶴!”王恺眼看已經回到鐘鶴的卧房,鐘鶴還沒打算理會他,急得沉聲叫道:“你小心點!你怎麽知道崔若愚不是司馬師的人?”
“閉嘴。”鐘鶴平靜地丢下這句話,便将王恺關在門外。
王恺憤怒,又找不到發洩的理由。他很想大聲質問鐘鶴,如果不是喜歡崔若愚,怎能為了崔若愚冷落多年兄弟?
但他把這一句憋在肚子裏。他知道,這些話都是真話,沒必要說出來。捅破了這層窗戶紙,除了激怒鐘鶴,別無用處。
他煩悶地在鐘鶴的門口來回走動。三更鼓敲過之後,他才離開。得回去收拾包袱,天明就要回王家。
房內崔若愚忙着給鐘鶴醒酒和更衣。鐘鶴此時才酒力發作。
她幫他洗臉,解開束發冠,放在一旁。又解開他的外衣,轉身挂好。
開始幫他解中衣的時候,崔若愚照例閉上雙眼,摸索了一番,摸到衣襟處,一粒一粒地解開襟扣。
平時也是這樣。
今夜她的小手這樣摸索,讓鐘鶴血氣翻湧。他忍着沖動,低聲呼喚:“若愚……”
“啊?”崔若愚睜開了眼睛,不明所以。“鐘鶴哥哥你……我弄疼你了嗎?”鐘鶴哥哥怎麽這種表情?
鐘鶴強顏歡笑着說:“疼倒不疼。”還很好受。不過那種好受一點點累積起來,讓他難受。
崔若愚不敢矯情,既然鐘鶴不舒服,她便睜開眼睛,快速地幫他換下了中衣。
她蹲下去幫他解開腰帶。先是把玉佩拿下來,放在一邊。才慢慢地解腰帶。
崔若愚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心裏默念:不要流鼻血。不要流鼻血。不要流鼻血。他還穿着裏服呢,崔若愚你争氣點。
縱然隔着裏服,鐘鶴優秀的雙腿實在太逼人了。這雙腿在白日裏如何騎在馬背上,自如地縱橫沙場,千鈞一發之際又策馬過來救了她。崔若愚強忍着的鼻血,還是不争氣地流下來。
崔若愚悄無聲息地抹掉鼻血。
鐘鶴看在眼裏。
他把崔若愚拉起來。崔若愚連忙捂住鼻子,像做賊被抓了現行一樣。非常地此地無銀三百兩。
“若愚……”鐘鶴低下頭,湊近她臉頰邊,聞着她身上的氣息。有他身上的,也有她自己的。“若愚又在動歪念頭?”
“我沒有!我沒有!”崔若愚連忙指天發誓:“我真的沒有。如果我對鐘鶴哥哥動歪念頭,就讓我,讓我,呃……讓我再也不能動歪念頭。”
鐘鶴笑了:“為什麽不能對我動歪念頭?”
崔若愚點點頭,她聽錯了。以為鐘鶴說“不能對我動歪念頭。”
瞬間她明白過來了。她愣住,臉頰上的粉紅顏色逐漸蔓延到整張臉,随後是脖子。
鐘鶴的呼吸就在她臉頰邊,濕熱濕熱的,撓得她癢癢。他還在問,嗓子有些嘶啞:“說呀若愚。為什麽不能對我動歪念頭?”
崔若愚渾身僵硬,心裏緊張起來。“鐘鶴哥哥……不好男風。”她顫顫巍巍地說出這個理由。
她以為,鐘鶴在考她。她就把标準答案搬出來。
這個答案有多标準?是出題者本人說的。
鐘鶴皺起眉頭,“是嗎?”
崔若愚睜大了眼睛。“是嗎”是什麽意思?他忘了自己說過?還是他對自己的喜好産生了懷疑?
崔若愚遲疑地點點頭。
鐘鶴有些煩惱地說:“為什麽王恺會被那書童迷惑?他也曾迷惑我,卻被我拒絕了。他後來轉投王恺。我見他們二人如膠似漆,便不再提此事。”
崔若愚一聽,原來是這麽一回事。鐘鶴哥哥原來在苦惱王恺的事。她伸出手扶住鐘鶴的肩膀,看起來像她依偎在他胸前一般。
她輕聲說:“鐘鶴哥哥最厲害了。王恺那麽喜歡女人,都着了這個書童的道,可見他真的很能迷惑人。鐘鶴哥哥沒被迷走,免了今日的災禍,真是吉人天相!”
鐘鶴借着她的力站穩,在她耳邊低語:“迷惑我的,另有其人。”
崔若愚吓壞了,“誰?世家好陰險,怎麽天天想着算計人,還是用枕邊人來算計,防不勝防。鐘鶴哥哥,你一定要離這些人遠遠的!要不,我們走吧?”
鐘鶴滿意地笑着。“我離不開那人。他對我太好了,我也很喜歡他。世家互相拉攏,又互相算計。若愚還小,不要想這些事。”
崔若愚憂傷地看着鐘鶴。世家的事,她幫不上忙。只能暗中留意,看是哪個人企圖加害鐘鶴,她可以破壞這些人的計劃。
她哪裏想得到,鐘鶴口中那個迷惑他的人,就是崔若愚。
鐘鶴趁機在她耳邊深深嗅了一下,略略解開了一絲相思之苦。
說來也荒謬。人就在眼前,卻不能坦白。
若愚看更漏,催鐘鶴休息。鐘鶴倒頭便睡。若愚還給他端了一盆熱水,把露在衣服之外的肌膚都擦了一遍。
等若愚醒來的時候,鐘鶴已經去書堂了。他留了一份早飯給她。
崔若愚吃飽了早餐之後,聞了聞自己身上。咦!這麽大的煙火味。她想到鐘鶴,他昨晚靠那麽近,肯定聞到了。
崔若愚忍不住又紅了臉。她趕緊燒開了水,放到澡盆中,準備好好地洗個澡。
她先去檢查了門窗,确認都鎖好了,才脫下衣服,跑進澡盆裏。舒舒服服地洗起來。
古代的奴仆這樣泡澡的時間不多。每天都要忙前忙後幫主子打點衣食住行。等歇下來的時候,主子已經睡了,你也不好洗澡搞這麽大動靜。也只能陪着睡覺。等主子離開了,才抽時間清潔自己。
想要泡澡。只能趁主子出遠門。
若愚知道,往常這個時間,鐘鶴總要在夫子那待兩個時辰。這段時間足夠她美美地泡澡了。
她整個人泡進水裏,良久才冒出來頭來,開心地往空中噴水。
“我是一條小鯨魚。我會噴水。”崔若愚樂呵呵地唱起來。她仔細地梳洗長發。這頭烏黑柔順的秀發,如果放下來,該有多少人羨慕。
不過,崔若愚心裏沒什麽感覺。橫豎是要紮起來的。她裏裏外外清洗幹淨,因為在水裏放了一些她收集的新鮮落花,連帶着她身上和頭發上都有了花香氣。
正當她伸懶腰,準備要出盆的時候。門外有動靜。
崔若愚做賊心虛,被這動靜吓得從水裏站起來。站起來她才想起自己身上沒有衣服,又第一時間坐回水裏。動作輕緩,沒有激起半點水花。
她仔細地聽了聽,沒有動靜了。她悄悄地伸手過去,拿旁邊的換洗衣服。
心裏祈求自己只是幻聽。
令她絕望的是,她手還沒碰到衣服,窗子突然被人打開,一個人影光明正大地從窗外爬進來。好像這是他的房間似的。
崔若愚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叫出聲。
洗澡盆在屏風後面,那人一時半會見不到她。
快走吧快走吧快走吧。崔若愚心裏瘋狂地吶喊。什麽人啊,敢闖進鐘鶴的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