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鐘鶴哥哥。”有人在他身後怯生生地叫他。

他回過頭。

那人緩緩從屋檐的暗處,跨出門檻,走到月光下。

那輕輕柔柔的喚聲,像給了鐘鶴重重的一擊。他的胸膛像被一只巨大的手攥住,令他失去了呼吸和言語的能力。

月色如夢如霧,那人也如夢如霧。

尋常的女子發髻,簪着一根白玉簪子。濃黑如香雲的秀發順着雙肩披落在胸前。

玲珑有致的身段,纖纖細腰,讓那套普通的杏色衣裙變得風情萬種。

不施粉黛,面容嬌豔欲滴。

正是崔若愚。她疑惑地看着鐘鶴。他臉色劇烈變化,似疑似怒,又失魂落魄。

崔若愚心頭突突直跳。難道自己換回女裝之後,像哪個通緝犯嗎?為什麽鐘鶴哥哥用這麽可怕的眼神看着她?

“鐘鶴哥哥?”崔若愚往前走了一步,着急地問:“鐘鶴哥哥,我害怕。你怎麽這樣看我?我……像什麽女大盜或者殺人犯嗎?”

鐘鶴這才勉強拉回神智。“若愚真像仙子。”

崔若愚眨了眨眼睛,“大家都說鐘鶴哥哥才是神仙呢。”

還沒等鐘鶴開口,崔若愚眼睛一亮。提起裙擺跑到院子裏。“好香啊!這是昙花嗎?夜來香?”

那棵花樹高大茂密,繁花錦簇。崔若愚張開雙臂,在樹下原地轉了兩圈。她閉上雙眼,陶醉地呼吸着花香。“唔~好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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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鶴情不自禁地走到她身旁。“是海棠。”

“海棠?不是春天開嗎?”崔若愚驚奇地看着這樹繁花。海棠很矜貴吧,怎麽去能開得如此茂盛肆意。

“越往西走,花開得越晚些。”鐘鶴陪在她身邊。

“那我們春天出發,一直往西走。就一直是春天?”崔若愚笑着說。笑容裏有着像春天一樣的氣息。

“哈。若愚說的是。可你不愛看夏螢、秋葉和冬雪嗎?”鐘鶴低頭問她。“一起看。”

崔若愚點點頭:“也愛看。但是想跟在鐘鶴哥哥身邊,一直一直停在春天。雖說天下無不散之筵席。那如果時間不流逝,我們就不會分開。”

鐘鶴哥哥遲早要成為鐘家的家主。他要兌現的諾言太多了。即便他從未許諾過。他的出身已經許諾了太多。對鐘家的,對江山的。而她的青春和容貌也會随着時間而流逝。屆時,她沒有任何立場能陪伴鐘鶴哥哥左右。

給他做妾,不可能。她即便生活在這個三妻四妾的時代,她也無法忍受妻妾相處的窒息。

給他做心腹,她又沒有技能。

不如趁這段時間好好伴着他,哪怕是春夢一場呢?

他必然翺翔天際。而她只是路旁一捧黃土。

鐘鶴聞言,心中一陣陣痛楚。若愚想長長久久地陪着他。可若愚不相信她能做到。她以為她只能偷到這兩個月時間。

“若愚。鐘鶴哥哥想陪你看一遍又一遍的四季變換呢。”鐘鶴的唇輕輕地抵在若愚的額前。

若愚擡起眸子,戀戀不舍地,一遍遍地看着鐘鶴的臉。鐘鶴也垂下視線,深深地望着她。

一瓣海棠飄下來。沾上了若愚的發髻。若愚沒有發覺。

鐘鶴将花瓣咬住,略一低頭,将花瓣送入了若愚的唇中。

她先是渾身僵直,随後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伸出瑩白的手臂,勾住了鐘鶴的脖子。

鐘鶴像是一匹得到了信號的千裏馬,不顧一切地向着前方奔馳。他猛地扣住若愚的腰,将這個纖細柔弱的身子壓到樹身上。

崔若愚背抵着樹。鐘鶴抵着若愚。兩人的心彼此跳在一起。

樹上的花被這動靜震落不少。微風輕拂,飄成了漫天的花雨。

“若愚……”鐘鶴的額頭鼻尖與若愚的相觸。他往前去尋她的唇。

若愚沒有說話。她眼中只有那漫天的花瓣在月光下輕舞。她送上雙唇。他沉醉其中。

鐘鶴灼熱的氣息,闖入她的呼吸。

“我們……還算是,什麽也沒做嗎?”鐘鶴低沉的聲音質問着她。

他不打算讓她回答。一遍遍地纏住她的唇舌。

什麽也沒做?天地共鑒吶若愚。

若愚早就魂飛天外。已經不能回答。

愛就是愛。找什麽借口掩飾,也掩飾不了。找什麽緣由來解釋,也無法解釋。

此時,此刻,此人。情根深種,不知從何時何處發的芽。總之,迫不及待地開花了。

他們誰也不想失去誰。他不想再僞裝,她也不準再逃避。

他把她緊緊地箍住。直到二人都無法呼吸,直到鐘鶴快克制不住,直到若愚已軟得站不住。才停下這吻。

月光如水。佳人如水。

翌日,若愚臉紅了一整天。鐘鶴有意給她時間慢慢接受二人關系的轉變,也沒有過多的打擾。只是常常在無人時摟住她的腰身,也不說話,也沒有進一步的侵略。有時是安靜地看書看信,有時則是閉目休息。

慢慢地,她便習慣了他的擁抱。變得自如和松弛。也常常伏靠在他腿上或者肩頭,像極了乖巧的小狐貍。

有時,她趴在他腳邊或身上睡着了。他才松開自己嚴肅的神情。貪婪而克制地嗅嗅她脖頸處的香氣。兩人雖然親密接觸了幾次。他只是想讓她慢慢習慣他的愛撫。并不想強迫她有更多的奉獻。

若愚是個外柔內剛的女孩子。他篤定能要到她,只要他開口。但是,一旦他不能娶她為妻,她一定會離去。

因此,在他尚未确定能退婚之前,他不希望自己做出會令她後悔的事。

只是,每次都忍得好辛苦。等大事定了,他一定要她好好補償他!

馬車進入了長安城之前,要過函谷關。函谷關險峻異常,不少道路狹窄之處。馬車難以暢行。因此,鐘鶴一行人棄車騎馬,等過了函谷關再備車上路。

“公子。昨日鐘家有信。”随從交上一個小圓筒。上面有鐘家的标志和封泥。

鐘鶴揭開封泥。打開一看。原來是司馬家前往江南聯絡陸氏的事。還有曹绫寄來的一封信。

“賊心不死。”鐘鶴面色如常,将小圓筒交回給随從。卻沒有拆開曹绫的信。

這已經是第十八封了。随從心裏暗暗地數着。東鄉長公主何等尊貴的女人,先帝的同母姐姐,大魏的女将軍。可一次次給公子爺寫信,公子爺看都不看。

“司馬家又有動靜?”崔若愚問。這司馬懿怎麽這麽能折騰呢?一把年紀了。

“嗯。”鐘鶴不緊不慢地說。“司馬家不止聯絡陸氏這一步動作。”

他和曹绫的事,恐怕已經被司馬家探知。鐘家為了掩護鐘曹聯盟,不給司馬家可趁之機。只能把此事說成鐘鶴向曹绫證明心跡,才獨自前往終南山求珠。藥珠将成為彩禮的一部分。

崔若愚也獨自騎着一匹馬。為了騎馬方便,她又換回了男子裝束。只是沒有再用束胸帶。

鐘鶴不讓用。怕她勒壞自己。

她沉思着。下次遇到司馬師,一定要想辦法把他宰了。太陰魂不散了。“司馬家又開始活動的話,司馬師會不會來攔截我們?司馬師對鐘鶴哥哥特別執着。按照他的行事方式,他如果知道你不在太學,必然要追蹤你。很可能已經知道我們要去終南山。”

“若愚說的有道理。”鐘鶴緩緩地說。看他泰然自若的樣子,崔若愚明白,鐘鶴也料到了這一點。

崔若愚低頭想了想,試探着說:“鐘鶴哥哥。鐘家為什麽跟司馬家不對付呀?”

雖然她歷史學得不好,也知道三國最後還是便宜了司馬家。雖然這父子倆目前看來很狗,但畢竟是大贏家。鐘家為何押寶曹家呢?

“道不同不相為謀。”鐘鶴簡單地說。他瞥見若愚關切的眼神,便又耐心地解釋:“鐘家五世三公,看不上司馬家。不會和他們聯手。能配得上鐘家的,自然是帝王。司馬家也想當帝王,想把曹家拉下馬。那三家自然就不對付了。”

崔若愚點點頭。也不知道聽懂了沒有。

她拉着缰繩若有所思。其實,她不僅不懂歷史,也不懂物理。她甚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麽類型的穿越。穿越是否真的像小說裏說的那樣,魂穿、身穿、平行時空、不可更改的歷史宿命。

這就意味着,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身處的魏晉,是不是史書上記載的魏晉。三國最後能否歸晉,也是未知數。

算了。鐘鶴哥哥站哪裏,她便站哪裏。于是她開口問:“司馬師陰魂不散。會不會在此處埋伏?”

函谷關四周高山,只留一條小路,蜿蜒曲折。如果在高山上設伏,或者在小路上堵截,都很容易得手。

鐘鶴笑了笑。沒有說話。他今日佩了劍在身上。

他們身後的随從臉色慢慢凝重起來。他們今日身上都帶了弩機和弓箭。還人手一把大刀。嚴陣以待。

突然,南邊的峭壁上有驚鳥飛起。寂靜中這鳥叫聲顯得分外凄厲。

鐘鶴勒馬不前。崔若愚也同樣停下。五匹馬似乎也感受到前方有威脅,原地打轉。

“若愚。一會跟在我身後,往前沖。一直沖直到見到官道。”鐘鶴縱馬到若愚身邊,接過她的缰繩。

他要帶着她一起。

五匹馬同時急速奔跑起來。揚起的煙塵不亞于數百匹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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