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做戲
做戲
兩層樓高的客棧大門緊閉,一樓小二哈欠連連,檢查還有沒有沒收拾好煩東西,二樓回廊只留有兩盞能視路的昏暗燈火,萬籁俱寂,房間隔着幾間黑,亮起一間黃。
夜深,莫憐的廂房依舊亮着,隔壁的廂房一夜沒點起過燈。
“你真的對那姑娘無意”莫憐擠在裏側,身子幾乎挨到了牆壁。
“阿九,”伏昇和衣正躺着,餘光睨向莫憐那邊, “你再這樣問下去,我只能當你是生妒。”
“什麽意思”莫憐轉過頭,倏爾對上伏昇的眼睛。
伏昇的眼睛是很漂亮的丹鳳眼,單看眼型來說,他的眼眶狹長,眼尾上挑,瞳孔琉璃璀璨,是比莫憐還要媚的眼型。偏生給人的感覺刻薄淩厲,很難會生出媚意姿态,可莫憐卻從他眼中看到了,不是那種煙花柳巷刻意讨好的谄媚,而是那種能夠讓你誤會情深産生龃龉的無形引誘。
莫憐一下子忘了她要說的話,咽了咽口水。
伏昇淺笑道: “我現在與你共寝,心裏卻惦記着別的姑娘,成什麽人了,要是師父,師父會嘛”
“會什麽”莫憐有些心不在焉。
伏昇道: “會想別的男子,現在。”
莫憐沉默。
不是她想要去想,實在是每次對上伏昇的眼睛,她就會不受控制的想起那個人。
相對無言,空氣頓時變得壓抑沉沉。片刻,伏昇坐起。
莫憐撐支起身子: “去哪兒”
伏昇情緒難辯,側頭看了她一眼: “去熄燈,師父這樣可騙不了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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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憐這才反應過來伏昇指的是他們之間的距離,說是中間可以塞得下一個人都不過分。
客棧人群往來密集,最容易有人僞裝潛伏在其中而難以發覺。
誰都不知道兇手會不會此刻正盯着他們。
回廊這時傳出動靜,莫憐來不及多想便自覺挪到伏昇身邊。兩人的手臂緊挨,中間的縫隙拉得一絲不漏。
“客官慢點。”房間外面是小二攙扶醉鬼經過,須臾又沒了聲響,歸于平靜。
今夜的月亮很亮,透過軒窗的月光足以照清兩人的輪廓。
莫憐的手無措地摳着床板,換作以前,美色在旁,她早就欺身而上,不願意也哄得對方願意,換得一夜逍遙,再拍拍屁股走人。
現在這個的問題是,她沒法幹脆走人。
“不夠。”伏昇的聲音沙啞極了。
“恩”莫憐也好不到哪兒去,短短的一個氣音,都在顫動。
她的腦海塞了很多不該塞的東西,包括伏昇剛剛看她的那個眼神。
忽然,伏昇實施了她腦海裏第一個想法,欺身而上。
突如其來的舉動,莫憐結結實實有被吓到,下意識自我防備屈膝踢腿,踢到了身上的人。
伏昇“嘶”了聲,勾帶淺淺的笑意: “師父,您這是準備要廢了徒兒。”
莫憐不是懵懂少女,知道自己沒踢到那麽高,聲線強裝鎮定道: “你這是要幹嘛”
伏昇雙手支撐在莫憐的兩側,身體沒有一毫碰到莫憐。黑暗中,莫憐能感受到伏昇低頭向她靠近,恍若羽毛般又輕又癢的呼吸灑在她的耳邊: “師父,徒兒在書冊中學到的雙修,可不是半點動靜都沒有。”
“所以”莫憐懵了。
懵的瞬間,伏昇扯過被子蓋過兩人頭頂,陷入更深邃的黑暗,輪廓在暗夜的浪潮裏徹底淹沒,呼吸的交纏于此刻變得特別清晰。
莫憐領悟出伏昇的意思,臉不争氣爬上了羞色,好在夠暗,誰都看不到她現在的樣子。
她不斷暗示自己:只是在做戲,只是在做戲,只是在做戲……
把事情拖回到合歡宗,宗裏的人若是知道她尋不到別的男人,與徒弟行至于此,還失敗了,那她就真的得找個地洞就待在裏面永遠不要出來了。
焦躁使她不過腦子來了一句: “我要叫嘛”
伏昇明顯頓了頓,若是莫憐此刻願意碰一下他,就會發覺他的身體僵硬的像塊被火烤過的石頭,就連說話蹦出來的字都有千斤重: “看,你。”
……
聲聲嬌媚,酥軟入骨。
明明沒做什麽,莫憐就已經大汗淋漓,身後濕了一大片。
伏昇怨氣重重,坐于床上背對莫憐,說: “師父的傷剛好,我去找些水來給你擦擦身子。”
屋內的燈沒點,伏昇摸着黑,快步流星沖了出去。
他如何能想到事情會發生到這個地步,他想要莫憐适應他,也想過莫憐會推開他,頂多莫憐愛面子會忍他一會兒,只要他還是她徒弟,她不會輕易把他列成與別人一樣的獵物……
萬千可能,百般克制,一聲嬌吟,幾近崩塌。腹下那團火,哪怕他再停留剎那,都會失去控制徹底把身下之人燒光。
伏昇熟練走去後院,毫不猶疑往自己身上澆了盆冷水。
莫憐很久等不到人回來,反而心生慶幸,慶幸自己不用那麽快面對伏昇。縱使汗流浃背,整個人也如同鹌鹑一樣,縮進被子裏。
雖說一切是為了演戲,她對自己的聲音更是有自信,但在徒弟面前……也太奇怪了!
她的腳趾卷縮,恨不得就這樣躲在被子裏,不要出來。
金烏似也在嘲笑莫憐,羞澀地探出頭,當第一縷光線灑向城門口時,城門大開,未幾,一隊送喪隊伍痛哭出城,靈寶樓的人随後,後到郊外,兩隊人馬分道揚镳,一隊哭着去了左邊,一隊搜向右邊。
花珏神不知鬼不覺爬出棺材,不看臉,就一副普通民婦打扮,根本認不出。靈寶樓的人太多,她在城內躲了好幾日,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支送喪的隊伍,能夠避開靈寶樓的搜查送她出去,又因原本的衣服太過繁重惹眼,她換了這身她穿過的最為樸素難看的粗麻布衣。衣服料子粗糙,穿久了,細嫩的肌膚長了些許紅紅的疹子。
靈寶樓的人還在到處找她,花珏顧不得那麽多,直接穿着這身衣服,往合歡宗方向趕。
“宗主出事了!”合歡宗弟子看着走進來的人,認了半天才認出那是自己的宗主,臉上焦急萬分。
花珏沒能取到續應草,滿臉失落不甘,聽到弟子的內容,凝眉問: “出了什麽事”
弟子道: “前兩日,有位藥王宗的弟子,上門宣稱,他們宗內有名弟子死了,是死于與我們合歡宗弟子雙修的過程中,他們便誣陷我們使用妖邪媚術,害死了藥王宗的弟子,要我們合歡宗給他們一個交代,否則就以命償命。”
“這完沒還,今日又發生了類似的事情,對方是靈寶樓的弟子。他們沒有支會一聲,直接把我們的弟子給抓了。現如今,幾位長老已經趕去處理,可我們合歡宗術法用過數年,從來你情我願,各取所需,就沒出現過這種狀況,怎麽好好的,兩日時間,兩起命案,都指向我們合歡宗。”
花珏在靈寶樓偷聽到的對話,很難不讓她懷疑這是場聯手針對的預謀。
沒待她思考更多,又一弟子匆匆跑來: “宗主,出事了,又一條命案……”
合歡宗弟子四處狩獵,挑人按合心意的來挑,哪管是什麽門派,容易中招的很。花珏拿出一派宗主威嚴的氣勢,召集合歡宗衆人,吩咐這段期間,如非必要,誰都不許随意走出合歡宗。
她吩咐: “去給九憐長老傳信,讓她養好傷盡快回來,莫要不小心中了圈套。”
合歡宗上下人心慌慌,那些尚未歸來的弟子,猶如過街老鼠被迫逃竄。
“抓住她!別讓她跑了!”藥王宗的弟子對合歡宗的弟子緊追不舍。
合歡宗不過一個人,勢單力薄,她走投無路,躲到迎面走來,一美得雌雄莫辨的公子身後: “公子,救我。”
白睿識帶手下去合歡宗求親,遇到孱弱姑娘家向他求助,他擋在身前,攔下追來的人: “若在下沒看錯,各位應該都是藥王宗的弟子,何故連個弱女子都不放過。”
藥王宗的人一臉多管閑事的表情打量白睿識。
白睿識自我介紹道: “淩仙閣,白睿識。”
一聽,藥王宗的人立馬變了臉色。要說除了萬劍山和昆侖派,剩下實力最為厲害的,當屬淩仙閣。這位柏衡少君的名諱誰沒聽說過,他可是淩仙閣的下一任閣主,輕易得罪不起。
領頭的道: “少君有所不知,該名合歡宗弟子傷了我們藥王宗的人,我們要把她壓回去審問。”
合歡宗。
既是莫憐姑娘門下弟子,他自是不能袖手旁觀。
白睿識寸步不讓: “請問各位可有證據”
藥王宗的人張嘴結舌。
白睿識執折扇敲打手心: “退一步說,即便這位姑娘真傷了你門的同們,你們也應該先通知合歡宗,由他們進行處置,若對他們處置的結果不滿意,可以再上報至萬劍山讨回公道,仙門的規矩,別說你們一個兩個全都不懂”
自小培養出來的仙門少君,再如何秀氣,威壓還是有的。他轉頭詢問合歡宗弟子: “你可有做出他們口中說的事情”
合歡宗弟子立馬搖頭: “我沒有,少君我是冤枉的,你相信我。”
“少君你切勿聽這位姑娘胡說!”藥王宗的人駁道, “我宗下弟子的屍體還赤/身裸/體躺在她的床上,不是她還有誰,合歡宗慣用邪門歪道誰不知道,是她!吸幹我宗內弟子的修為,讓他殆竭死去。”
藥王宗說得如此信誓旦旦,白睿識提議: “不如帶我們過去看看。”
屍體枯竭,容顏盡衰,看上去的确像是吸進修為而死。查驗一番,白睿識接過手下遞過來手帕,慢條斯理擦手: “是有很多可疑的地方,我會派人去通知合歡宗的人過來,事情如何,一查便知。在此之前,為保公證,案發現場及這位姑娘統一由我們看管,合歡宗來的人身份想是不會低,我看各位還是回去請個能與之說得上話的人過來,免得吃虧。”
“那怎麽行,合歡宗的人狡猾得狠,能把黑的說成白的,萬一……”
為首的藥王宗弟子打斷師弟說的話,拱手行禮: “勞煩少君。”
不同于那邊一觸即發的暗中較量,客棧這頭氛圍黏膩,尴尬藏于暧昧中,兩人誰都沒有表露出來。
“不喜歡吃”新做的糕點,莫憐一塊啃了小一柱香,伏昇替她抹去嘴角的碎漬,眼露關切。
莫憐慌亂将腦袋微微後仰: “不是,你最近的手藝進步了很多。”
伏昇的手僵在半空幾息,若無其事收回: “師父既然喜歡,那邊多吃。”
莫憐沒胃口,他們昨天都弄出那樣的動靜了,為何兇手還不來,難道他真的放棄了,沒有跟來
伏昇猜中莫憐心中所想,安慰道: “你我師徒的關系畢竟與他人不同,想要別人相信我們倆的關系,理所當然要比別人多費些時間。”
這話不無道理,在實施計劃扮演恩愛之前,她也是去哪兒都帶着伏昇,伏昇與她呆着一起這件事,真的太常見了。
為了引出兇手她甚至都做到昨夜那個地步,只有再硬着頭皮繼續試試。
晚上,莫憐為了能讓自己放開些,不做無謂的扭捏,喝了兩口酒。
兩口,在她維持清醒的範圍,能夠保證不會誤事。
莫憐做好了準備,伏昇等她躺好,叫去熄燈,莫憐把他叫回來躺下。
既然是做給別人看的,怎麽能連前奏都沒起,就把燈給熄了。
兩口酒的作用使她松弛了不少,她催眠自己,伏昇與別的男子沒什麽不同,躺在床上等着伏昇主動,伏昇卻遲遲不見動靜。
莫憐看過去,伏昇卻背過身: “今日睡吧,改日再說。”
伏昇的狀态不太對,莫憐喚道: “昇兒。”
“睡吧。”伏昇的聲音略顯疲憊。
昨夜打個水一個多時辰沒回來,今夜又一反常态,莫憐留意到伏昇紅的耳根,揚了揚眉尾,料想人一定是害羞了。
畢竟少年人臉皮薄,這方面未完全開竅,昨夜那些應該超出了他的認知,并且用盡了他的全力。就算是做戲而已,她作為師父,總不能處處讓徒弟主動。
莫憐翻過伏昇的身,讓他面對自己,霎時間,兩人的距離縮短至咫尺,面對面能看到彼此臉上細小的絨毛。
伏昇望向她的目光炙熱直白,那雙誘人的琉璃色瞳孔深情地倒映出她的影子,仿佛要把她吸到深淵深處,徹底吞噬占有。這樣的眼神配上這雙極為好過的眸子,太具有誘惑力,繞是她沉浸在混淆的記憶裏抵抗不住。
莫憐覺得自己醉了。
鬼使神差的,她攬住伏昇的脖子,親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