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步

第一步

“小幾，司長讓你去他辦公室一趟。”

辰時與巳時的交接點，考勤機成功識別工作牌，仙雲路障緩緩移開。

叼着鮮肉月餅的普通公務員，兔幾，一臉懵逼，“啊？為什麽？我怎麽了？”

負責傳話的紅線童子冷笑，抱緊懷中新染成的十三卷線軸，說：“如果我什麽都知道，要領導來幹嘛。”

“學姐別生氣，我就随口一問……那個，司長今天上班好早哦……”兔幾抹一把嘴邊的月餅碎屑，龇牙賠笑。

“唉，”紅線童子忍不住同情起他來，“真沒想到自我四百年前畢業後，母校的人才培養方案越來越水，看把學弟學妹坑害的，腦回路比線頭還短。別說我沒提醒你，司長似乎心情欠佳，你千萬随機應變。”

兔幾惶恐地點頭，粉嫩的耳朵豎起來，引來同事們竊竊私語。

“好萌！”龜仙人的玄孫龜仙女心跳加速。

兔幾聽了相當生氣：又是一個嘲諷別人弱點的自大狂。但他不敢當人面發作，畢竟龜仙女是天庭分配住房的老幹部，得罪不起。

再磨蹭也還是來到了司長的辦公室門前，那塊“月老-媒司司長”的銘牌，倒映出兔幾紅通通的小眼睛。兔幾鼓足勇氣，敲了三下。

“進來。”

兔幾低眉順眼地貼着牆根鑽進門縫，恭敬地喊一聲“司長好”。

月老努嘴，示意他到面前坐下。“小幾，你眼睛咋回事，昨晚熬夜看蹴鞠了？吳剛隊和後羿隊，最後誰晉級了？”

“後、後羿隊加時賽階段進了個點蹴鞠，一比零贏了吳剛隊。”兔幾小聲作答。

“所以這就是你整個季度業績為鴨蛋的原因？”月老猛拍桌案。

這麽生硬的轉折，無論從語法還是邏輯上都不能令兔幾接受，但他能理解：領導發飙需要正當理由嗎？并不。

月老抿了一大口仙酒，恨鐵不成鋼地說：“虧你還是嫦娥帶出的學生，真給她丢臉！”

“我……”兔幾試圖解釋。

“你什麽你？”月老訓斥，“整個媒司，除了紅線童子就你學歷最高，可業務能力呢？除了一年上一次班的喜鵲臨時工，就你最差！當初嫦娥來托我的時候說，兔幾這孩子老實勤奮，結果發現你根本是最懶的那個！三個月啊，你連一對凡人都沒撮合成，一顆愛情結晶都沒降生！”

兔幾撿到個說話的空隙，急忙開口：“司長，我仔細研究過當事人的資料，發現他們一點兒不般配，所謂強扭的瓜不甜……”

“不甜歸不甜，但是解渴呀！你就是死腦筋，不懂變通。”月老氣得胡子亂顫，又灌下一口仙酒，“只要牽上線，就不怕松脫，如果松脫了，就打死結！如果大家都像你這麽處理公務，凡人早就完蛋了！不行，你這麽鑽牛角尖，再在媒司待下去，整個風氣都要被帶壞了。”

兔幾慌了神，趕忙認錯：“我、我立刻改正錯誤的思想，司長給個機會吧。”

“這是工作，不是投資，沒有所謂的機會。”月老不為所動，打定心思要趕走這個累贅，“是石頭永遠不會發光，趁年輕，你正好去外面的世界覓食，公家飯就別吃了。”

“您這樣對我太不公平了！如果說我做得不好，龜仙女她們呢？仙民來辦事，她們的效率簡直低到令人發指的地步，為什麽不批評她們？！”兔幾急了，有點控制不住咬人的沖動。

月老沒料到一個屁大的小職員膽敢對老員工說三道四，反而沒先前那麽咄咄逼人了。“小幾，看在嫦娥是我老同學的份上，友善地關照你一句：在沒被開除之前，請你主動遞交辭呈。”

兔幾不說話，徑直起身向外走。

在觸碰到門把手的瞬間，他實在憋不住委屈，回頭向月老大喊：“能不能，你能不能別再喝假酒了？！”

辦公室外偷聽的同事們莫名其妙，只有紅線童子嘆了口氣——年輕的學弟，哪怕在一拍兩散的局面下，還是沒勇氣表達自己的真實感受，這與生俱來的慫。

兔幾曉得自己處境難堪，卻還是打腫臉充胖子，故意大搖大擺地走出。

“好萌！”龜仙女情不自禁道。

這回，兔幾不打算讓這事過去了。只見他連蹦帶跳地來到龜仙女跟前，伸出軟□□糯的拳頭，作狠道：“你再敢罵我試試，把你家給掀翻咯！”

可是，在他如願以償之前，兔幾被保衛科的巨靈神扔出了辦公大廈。

鐵飯碗也下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