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步

第三步

馮啓煙很确信，她鬼鬼祟祟溜進閨房的模樣沒有任何人看見，除了十八名丫鬟、二十四名小厮、三個馬夫、六個花匠以及一面巨大的銅鏡。

當她關門鎖窗制造出密室現場後，這才向背簍細看，可是連僅采的五顆小蘑菇也沒了蹤影，遑論圓絨球。

“凡人，我吃完飯有點口渴，水，有嗎？”

馮啓煙側目，圓絨球在燈罩上正襟危坐，靠火燭的熱度烘尾巴。“碧螺春、雨前龍井、安吉白茶、鐵觀音、普洱，你想喝哪一種？反正通通都沒有。”

圓絨球察覺到凡人的惡意，面無表情地說：“你可能還沒搞清狀況，和你說話的是來自天庭的神官兔幾。”

“天庭？我聽你口音更像是從琉球群島來的，神官兔子。”馮啓煙不畏強權。

“兔幾，不是兔子，”神官不滿的情緒掩藏不住，“也不是兔紙。”

“随便了，”馮啓煙坐在凳子墩兒上，“會說話的東西往往都會撒謊。說吧，你賴着我有何目的？”

兔幾捋了捋尾巴，暖和。“吶，實話告訴你，我以前就職于媒司，它是管人姻緣的天有單位，可惜我和領導産生了點小誤會，被放了長假。”

“懂，我老爹直言進谏得罪了皇帝，也被放了長假。”馮啓煙插嘴，“他每天都在研究說話寫文的藝術，希望既堅持立場又不到處樹敵。”

“同理，我也在苦心尋找出人頭地的方法，總算從紅線童子那兒挖了點猛料。”兔幾翹起二郎腿，搖頭晃腦。

馮啓煙嫌棄地瞪了他一眼：“你想制造輿論壓力、站在道德的至高點迫使上級公開道歉重新錄用你？”

“凡人，請你不要随便污蔑我，你的幸福可是掌握在本神官的手中！”兔幾捶着燈罩說道。

馮啓煙冷笑：“然而你的性命掌握在我的手中——請給出不将你紅燒的理由。”

“天吶，沒想到三世輪回你變成蚊子了，嗜血狂魔！”

“什麽三世輪回？”

兔幾見她起了好奇心，不免拉開架勢，眉飛色舞地說起了故事：“你啊，上上輩子是皇後，上輩子也是皇後，與上上個夫君先結婚後戀愛，與上個夫君先戀愛後結婚，看似生活安定，實則彼此虐了個七葷八素，每一本驚世駭俗騙人眼淚的純情話本都以你們二位為原型，可見一斑。但你很走運，這一世由我接單，保你們甜寵升級！”

“等一等，你的意思是說，我已經和同一個人糾纏兩輩子了？”

“對啊，還有這輩子。”

“真無聊。好比我老娘，和老爹朝夕相處那麽多年，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她生完老五後撒手人寰，就是為了早點投胎認識新男人，這樣道德和律法就都不會為難她了。我如今成不成親都值得商榷，更不想三生都面對同一個家夥。你在這休息片刻，我去燒壺水，好給你褪毛。”

兔幾蹙眉，沒想到接私活的門道會如此難以摸透。“凡人，你有點偏激，要知道，人不會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你都不是過去的你了，他肯定也不是過去的他。撰寫劇本的只有我，你面臨的是前所未有的新生。”

“那你劇透一點，我如果感興趣，就配合着即興表演一段。”馮啓煙退讓了一步。

“行，豎起你的耳朵聽好了，按照我的構思，他和你的人設将會是——”兔幾拖長了音調，朗聲宣布，“太子、太子妃。”

馮啓煙幹咽口水，緩緩道：“放心，我會把滾燙的水一下子全潑在你身上，褪毛的時候不疼。”

“且慢！”兔幾從燈罩上蹦下來，拽着她的裙角不松爪，“等你成了皇帝的兒媳婦就能幫你爹說話了，這是多麽實用的人際關系啊。”

馮啓煙沒接腔，兔幾繼續洗腦：“想想你的親人，為什麽不能暢快地買買買？因為父親大人雖是萬戶侯，但高處不勝寒，風雲變幻得太快很容易被雷劈，習慣了養尊處優的弟妹們屆時該怎麽活呢？凡人，我研究過你的材料，知道你潛力無窮，試想，有朝一日封妃成後弄權于朝，把那些反對派盡皆除去，保家族繁榮昌盛，豈不爽哉？！”

“神官，你是不是看多了戲，要不然就是你的戲太多了。”馮啓煙把他從腳邊提溜起來，“我不會拿愛情換積分的。”

兔幾嘆氣，垂下四肢，像一把帶葉子的花生。“別把我的意思扭曲成愛情買賣嘛……算了，你的紅線本就不歸我牽，是我急于複職妄走捷徑……”

馮啓煙看神官眼睛紅得要炸，心頭一軟，說：“謝謝你惦記我，可惜感情最容不得勉強。我不紅燒你了，你走吧。”她說完便把兔幾輕輕放回地面。

神官點頭致謝，一邊蹦，一邊寄語：“凡人，你有空培養點興趣愛好，此生注定單身，學會自娛自樂很重要。”

“啥？”馮啓煙大跨步擋住兔幾的去路，“嫁不嫁是我的意願，可憑什麽注定單身？”

“哦，和媒司合作的印染廠機器出了故障，有一批次紅線染黑了，你的就在其中，這是紅線童子親口告訴我的，絕對假不了。”兔幾解釋道，“另外，若不是你的紅線成了殘次品沒人接單，我也不敢截胡呀。”

馮啓煙不由得火冒三丈：“這鍋我不背！你們神仙犯的錯，倒黴的卻是凡人？不行，你得給我個說法！”

“那、那我要把你和當今太子湊成三世情緣，你又不肯。”兔幾委屈地撓耳朵。

“現在肯了！”

“诶，你不鄙視愛情買賣了？”

“買賣……萬一真有愛情呢。”

“凡人，我是說，如果你有尾巴的話，我會立馬愛上你的。”

“你走開，趕緊去給我寫古今第一甜寵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