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魔劍
第二十五章 魔劍
盡管挨了罵,年渺還是無比開心,他竟然得知了師兄的真正名字,以及有父母這件事,比什麽都珍貴,畢竟以前他對師兄一無所知,即使會同榻而眠,師兄也像天邊最遙遠的星,可望而不可即,而現在這顆星,在慢慢朝他靠近。
雲銷雨霁,朗日當空,若不是地上的水漬仍未消退,很難相信上一刻還是傾盆大雨。
年渺小心繞過地上的水窪,跟在季一粟身後,不知不覺往城裏正中央走去。正中央有個十分空曠的廣場,廣場中央是個用玲珑紫玉刻成的神樹雕像,雖然歷經風吹雨打,但絲毫不見傷痕,平日裏沒什麽人來,只有一些雲游散修在此處支起攤子售賣些新奇玩意兒,如今卻突然熱鬧起來。
在雕像附近,有人擺上了一個半人高的青銅鼎,許多人在鼎前排隊,神情凝重,年渺驚訝地發現,那些擺鼎的人穿着統一的靛青色服飾,右肩處繡着一只小小的白鶴,顯然是一個門派的,悄悄貼着季一粟耳語: “沒想到這裏還有正經的門派,書上說靈氣覆滅,修行艱難,過去的門派都散了。”
“這是後來起的,也不是門派,是許多修士自發組成的結盟,名為‘白鶴’。”季一粟仔細給他解釋, “修士沒落,與之對應的妖魔漸起,從前還能互相抗衡,然而約莫十年前,有魔天賦覺醒,力壓所有修士,許多修士紛紛隕落,眼見幽蘭城即将淪陷,是一個雲游佛修出手,收服此魔,才化解了危機,佛修也因此受了重傷,獨自在廢棄的幽蘭神殿內将養。近日又有魔天賦覺醒,蠢蠢欲動,白鶴盟在號召所有散修先發制人,殊死相搏。”
他們自絕無望,卻有不甘天命,在奮力掙紮着生存。
靈武大陸這個小地方,沒有佛修,也沒有魔,年渺見過最兇惡的東西,就是考核秘境中的妖獸了。他只在書上聽過,最低級的魔物,是尚未成型的黑色魔氣,再厲害點,就有自己的形狀了,高階的魔修和常人無異,厲害的妖修和魔修,都不會輕易出現在修真界,常年在妖界和魔界停留,互不打擾。
可是師兄說的這些,都是近年發生的事,古老的雜集上沒有任何記載,他十分欽佩: “太厲害了師兄,書上沒寫的都知道。”
怪不得這些人異常沉默,原來是報着赴死的心,也是大義凜然之士了。
季一粟瞥他: “又不是秘密,随便一打聽就知道了。”
他加入了長長的隊伍之中。
年渺也被拉了進去,倒是毫無緊張感,畢竟有師兄在,就代表這件事是絕對的安全,他只要老老實實跟着就好,反而是後面的年長者好心提醒他: “小兄弟,這可不是去玩的,快出去,你才煉氣初階,魔物的臉都沒看到小命就丢了,你還這麽年輕,又如此俊美,着實可惜。”
年渺朝他道了謝: “我師兄精于除魔之道,這回帶我見見世面,多謝前輩提醒。”
那長者看了眼他旁邊的季一粟,只覺此人高深莫測,修為看不透,恐怕真是哪裏隐藏的高手。
雖然隊伍長,但報名速度很快,不知不覺便輪到了他們,負責報名的白鶴盟修士面無表情地遞給了他們兩張黃符,叫他們寫上自己的名字,丢在鼎中,年渺寫自己的名字時,又忍不住偷看季一粟的,卻見他在黃符上寫下的是“鹿鳴”兩個字。
Advertisement
年渺: “!”
黃符在鼎中燃燒起來,很快連灰燼都沒剩下。
“契已結成。”旁邊負責看守的白鶴盟修士和藹道, “還請二位這幾日留意,滿月之夜便會行動,我等會提前一日傳音集合。”
季一粟道: “去哪裏集合”
白鶴盟修士朝東南方向遙遙一指: “我們派人查探過,那邊便是魔物巢穴。我們會布下天地伏魔陣,屆時還請……二位配合。”他看了眼年渺,有些猶豫,揣摩是長輩帶自家晚輩歷練,然而如此危險之事,煉氣初階小孩碰碰擦擦小命就沒了,這長輩心也太大了。
季一粟微微颔首,便要離開,那修士卻突然叫住他: “道友看上去十分面生,莫不是從別處雲游而來”
雖然幽蘭大陸裏的人受到靈樹詛咒,無法離開這個地方,但別的大陸的人還是可以進來的,只不過有點了解的都不會來這裏,等于自尋死路。
季一粟道: “正是。”
那修士忍不住道: “道友能否告知,為何還要來這裏”
季一粟道: “丢了點東西,來找回。”
白鶴盟修士嘆息道: “我這等死地還能有什麽好東西道友莫不是為了神樹而來唉,以前也有人抱着神樹還活着的僥幸之心進來,發現神樹徹底死透,自己再也出不去後,不是消沉身亡,就是發瘋發狂。道友,可別怪我們沒提醒你,當年先輩犯下的罪孽太過深重,神樹早已枯萎,沒有任何複活的方法了。”他頓了頓, “即使複活,也不會再施舍憐憫世人了。更何況……”
他欲言又止。
季一粟問: “更何況什麽”
白鶴盟修士道: “道友有所不知,十年前,除了魔物暴亂之外,從天而降一把十分古怪的劍,煞氣極重,無人敢靠前,就落在東南邊的山上,可是這劍對于魔物來說有巨大的吸引力,整個大陸的魔物都聚攏過去,雖然不能近身,但也遲遲徘徊,舍不得離開,便在山腳下栖息。我們懷疑,這是一把無主魔劍,就是它滋養了魔物,使得有魔天賦突變崛起。此劍一日不除,魔物便還有可能繼續突變,遲早有一日,占領整個大陸,我等性命皆不保啊。”
季一粟淡然道: “無妨。”
他如此無所謂,反倒是讓那白鶴盟修士琢磨不透起來,究竟修為到了什麽地步,才能看輕一切危險,只好嘆息一聲: “言盡于此,道友好自為之。”
也罷,反正已經進來,此生都無法再出去了,不過是早死晚死,有什麽區別呢
他覺得着實古怪,難不成這人,不是為了靈樹,是為了那把劍而來
季一粟牽着年渺準備離開廣場: “想想還要買點什麽回去。”
年渺聽故事入了神,被他拽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買點菜,我要試試下廚。”
“行,再去多買幾個廚房備用。”
年渺忍不住笑,但廣場上的氣氛太沉重,他表現得太輕松委實像個異端,便努力憋住,忽而又聽見人群中一陣騷動和驚呼,忙扭頭望過去,發現所有人都在看隊伍末尾,紛紛圍了上去,将尾端包得水洩不通,他急得蹦起來看,看見一個锃亮的腦袋,在烏壓壓的黑發中分外矚目。
從隐約瞥見的眉眼上看,好像是他飯前打中的那位佛修,沒想到這麽快又遇到了,他也要來伏魔麽
此時隊伍已經沒有多少人,廣場再次冷清下來,然而這人一到,原來要走的修士都折回來找他,七嘴八舌心痛道: “虛元大師,您可不能再去了!”
“是啊,上一次傷得太重,若是這回再去,恐怕性命……”
“大師,拔出魔劍的希望全在您身上,您要是出了什麽事,那就沒有一點希望了!”
虛元大師在衆多口舌之中念了一聲佛,聲音不大卻沉穩慈悲,傳到每個人的耳中: “多謝各位施主的好意,貧僧身體尚可,怎能看各位施主向前,自己卻躲在身後魔劍也是要拔的,貧僧尚有餘力,還請諸位施主放心。”
他在衆人的簇擁中不疾不徐,徑直走到鼎前,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走了。”季一粟扯他, “和尚有什麽好看的,不如看看廚房的竈臺灰。”
年渺連忙跟上他,這才離開廣場: “原來他就是那個伏魔的佛修嗎沒想到這麽厲害。”卻被他給打了。
季一粟道: “這裏也就這一個佛修。”
年渺道: “書上也說,修佛限制太大,全靠一個‘緣’字,所以很少見。”他想着最後看到的那佛修放入鼎中的黃符,又想起季一粟的, “師兄,你騙我,剛才報名的時候,你怎麽寫的還是鹿鳴根本不是你告訴我的那個名字。”
季一粟道: “好用。”
年渺嘆氣: “那回頭,我們還是得給鹿鳴師兄多燒點紙錢,祈求他轉世投個好胎,也算是為你死而後已了。”
季一粟從來沒想過這些,對他來說都是工具而已,若不是年渺提過,他直接抛屍荒野,埋都不幫人家埋一下。
“那你為什麽還要告訴我你的真名。”年渺仰頭望向他,眼睛亮晶晶的,藏着些許狡黠, “你就是想告訴我對不對”
他懷裏抱着食盒,走兩步就忍不住蹦跶起來,在季一粟前面,快樂得像只小鳥: “你沒打算用,就是想告訴我,只告訴我一個人。”
* * *
疏星淡月,夜色蒼茫,季一粟落在了北望山山頂。
北望山原本只是座再尋常不過的荒山,稀稀拉拉散布着些無精打采的雜樹和野草,卻在十年前山頂由天而降一把無主之劍,一改命運,成為魔窟,令人聞風喪膽。
無數黑影在山下徘徊長嚎,詭異又滲人,山頂卻是寧靜祥和,四下除了沙石泥土,連只螞蟻都沒有,只有一把長劍孤零零立着。
“伏天。”季一粟的手覆在劍柄上,似是在撫慰, “現在帶你走,勢必會引人注意。等我找完身體,就來接你。”
劍身微微顫動起來,發出眷念般的哀哀铮鳴。
————————
還欠了一章,先更個舊文繼續寫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