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頒獎

頒獎

谌獨已經和姜仇斷聯系九天。

這九天裏,他也記不清撥了那串數字多少次,習慣了沒有回應,習慣了落空。

因為習慣了不會遺忘,所以心裏那個能給他致命一擊的角落還是只能藏着他。

一切似乎塵埃落定,冷娴不再出現在他的夢裏,那個銀鈴般笑着的姑娘終于在孫來福和章幀洋得到懲處後安息。他也不用再和獨角獸俱樂部有任何瓜葛。

跑不完的年末頒獎典禮,谌獨沒有三頭六臂,只能擠出時間聯系姜仇。

有時候是化妝期間攝像頭對準成員的時候,他埋頭發短信,有時候是以去衛生間為由撥出電話。

時間如白駒,對方電話有時關機,有時能允許他嘟聲後留言,只是從沒回複過他。

再一次嘟聲後,電話被接通,谌獨心跳漏了半拍,攥着手機忙出聲:“在哪?”

此時的他正撐着衛生間的洗漱臺,已經坐在嘉賓區四個小時,本疲憊不堪,但卻因過于驚詫而抖擻。

“來參加經濟貿易座談會。”

傳來的清涼滲透肌膚,谌獨撐着的手握緊:“什麽時候回家?”

電話另一頭卻截了他的企盼,平淡如常:“谌獨,如果我殺一次,就真的再也停不下來。所以,請你離我遠一點。”

“閉嘴,混蛋!”怒挂斷電話。

寧沅象征性敲了一下衛生間的門,“還好嗎?”

谌獨看了一眼鏡子裏的自己,“嗯,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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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感到慶幸,由于妝容的緣故,鏡子裏的自己并不憔悴。無論是找回姜仇,還是面對粉絲們,他都不應該一臉疲态。

寧沅:“快到我們了。”

谌獨:“好。”

今晚的頒獎典禮是今年各大衛視的最後一場,也是他們的最後一場表演,一年的辛勤都将收束,之後他才可以擠出更多的時間找回姜仇。

作為年度專輯銷量登頂并破歷史紀錄的男團,作為首次闖入國際音樂協會獲獎的男團,實打實的數據和海外網絡平臺的熱度,國內沒有人再能打壓他們,都巴不得什麽都和他們沾點關系來牟利。

他們即将登臺帶給觀衆今晚舞臺的壓軸表演,時長近二十分鐘,三首今年爆紅曲目,全伴着高強度舞步。

一片漆黑的舞臺緩緩打出幽藍的光線,勾勒出D-Day的輪廓,臺下的丫頭們尖叫與歡呼齊鳴,绛紫色的應援燈構成宇宙星海,手腕處系着的绛紫色絲帶随着飄飛,是最強有力的後盾。

他們五人在這樣似火的熱情裏忘記一切雜念,投身享受舞臺。燈光不停輪換,電子屏配套概念視頻應和,汗水浸透所有夢想。

中場一分鐘燈光關閉,他們得換西裝為最後一場表演做準備,當工作人員上來引路時谌獨才後知後覺,激烈的舞步讓他的雙腿正不停發顫。

凜哥耐心地警惕幽黑四周,等着彎腰恢複的谌獨緩過來。

“我想你了……”

凜哥忙俯身湊近:“小獨你說什麽?”

汗水在糊黑裏滴落,凜哥焦躁的聲音喚回了他,晃晃腦袋清醒一些,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把右手橫在了嘴前,往前一湊,唇觸上了冰涼的手鏈。

我想你了。

一片绛紫色燈海很安靜,電子屏在播放最後表演的導播視頻,丫頭們在等他。

“哥,走。”直起身,□□地邁開了步。

後臺的成員們已經換好衣服,寧沅閉着眼短暫休息,游崎坐在一旁幫他按摩。

高強度耗費體力的舞蹈過後,他們都被抽幹了精力,其實奄奄一息,但沒有誰把那一面顯露,他們的精神支撐源自于等待區的丫頭們。

登臺時間一到,他們又如虎添翼。

刻在骨子裏的意志力催促着他們快點到舞臺上去,快點去見丫頭們。

谌獨調整自己不齊的心率,阖上眼,都是姜仇的模樣,都在說要離開他。

凜哥擰着臉邊幫他扇風邊觀察他的狀态。

太陽穴被輕揉,寧沅的聲音自上方傳來:“谌獨,別勉強自己。”

“姜仇”散去,谌獨悶聲:“嗯。”

工作人員提醒:“倒計時兩分鐘!準備上臺!”

五人來到舞臺後,驚天憾地的應援入耳。谌獨轉身面向四人,神情堅毅,伸出右拳頭,四人默契十足,拳頭相碰,眼神帶光地看向谌獨。

谌獨說:“我最好的兄弟們,這是我們今年的最後一次,沒有倒計時!只有D-Day!”

“我們——”

“加油——”

倒計時結束,應援聲此起彼伏迎接王者的登場。

最後一首曲目為了使粉絲們的期待不落空,為了減少對歌曲的審美疲乏,更為了達到一年收束的效果,負責編舞的成老師熬了三天夜重新在原曲目上多加編排兩分鐘。五人馬不停蹄地從練習到掌握也花了近一周的時間。

最後将舞臺表演活脫脫弄成了自家演唱會,對家煩躁不已,也嫉妒不已。

每一個特寫鏡頭都是成員們汗水淋漓的模樣,但又都狠厲狂傲,正如歌詞一般桀骜。

表演結束,燈光漸漸暗下去,丫頭們聲嘶力竭在黑裏,而他們全部癱倒在地,內心倒數五個數後撐着地搖搖晃晃起身。

谌獨覺得身體已經和自己脫離,才剛翻身站起又跌回去,又苦笑着撐起,“呵,你可不能這樣子啊。”

跟上成員們的步子,饒是平時體力最佳的老幺游崎也步伐不穩。其他成員更不用說,都是抜步前行,隊伍稀稀拉拉退場退得老長。

不到不得已的地步,工作人員不會攙扶他們,他們也不能夠接受,如果被丫頭們看見,各種擔心猜疑就會傳播。

他們的每一次展現,都必須堅強。

胃部一直翻湧,谌獨腳步虛晃,凜哥緊張關注他的一舉一動,總感覺下一秒他就要倒下,可都沒有。

他的西服外套懸在右手臂,左手扯開領口的白襯衫紐扣,終于能夠呼吸,卻沒有活過來的感覺。

精力交瘁地倒在坐區時,尖叫聲再一次穿破耳膜,原來是正在頒發年度專輯大賞。

女頒獎嘉賓口齒清晰地宣布:“202X年,SOGE MUSIC頒獎典禮年度專輯的獲得者是———”

男女頒獎嘉賓高亢宣布:“D-Day!!!”

男頒獎嘉賓:“讓我們掌聲恭喜D-Day和丫頭們!”

丫頭們的雀躍聲一浪勝過一浪,谌獨抓撓着沙發硬撐起來,汗水浸透全身。成員們也好不到哪去,咽下還在猛喘的氣,讓自己看起來還不錯。

當鏡頭掃過來時他們已經站起。

雖然疲累沒能讓他們完美地展現喜悅,但丫頭們看到他們流個不止的汗水時都淚濕了眼眶,發自內心祝賀他們。

哪怕是站到舞臺,谌獨的視線仍舊模糊晃蕩,全身肌肉都在微顫,但接到話筒發言時已是狂傲不羁,那汗水更是讓他添了幾分禁欲。

“丫頭!謝謝!!”

丫頭們回以最熱烈的歡呼。

谌獨極力克制顫動的手,手中的獎杯也跟着微顫,寧沅湊過來拿走獎杯,一手放在他的肩上示意自己來發言。

谌獨似乎沒有感知到,只是呼了一口氣,便開始游刃有餘地應着獎項發言:“高一的一個周六,我一個人在CD唱片售賣店待了一整天,看着老板把唱片都收進紙箱裏,說是廢物處理,于是最後一家實體專輯售賣店關門。在這個電子設備遍布的時代,音樂被快節奏消費的時代,實體專輯已經可有可無。所以僅是購買專輯本身,就很了不起。自出道以來,或多或少買了我們專輯的你們,非常感謝!丫頭!謝謝!”

寧沅一直站在一旁觀察谌獨的狀态,在他語畢時連忙以平常的動作扶住晃了一下的人,一邊對着話筒說了幾句感謝丫頭們的話。

頒獎典禮直播全部結束時幾人被叫住留在舞臺,開始最後的合影留念環節。

按照名氣,D-Day理所當然C位盤腿坐在前排,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展示在大衆面前。

谌獨頭腦愈發暈沉,胃部的翻湧仍不止,喉間像被誰扼制了一般。

一旁的寧沅也好不到哪去,但還是分心照顧狀态也很差的季夏,游崎和魏跡則努力維持正常。

攝影師咔擦幾下,主持人說:“好,感謝大家!請回去好好休息!”

谌獨眼神渙散,腦海全是姜仇,本是盤坐,剛撐起一點又直直回落。

坐席靠前的丫頭們目睹一切,驚嚷着:“寧沅哥哥快幫一下谌獨啊!”

“受傷了嗎?!”

“谌哥是不是哪不舒服?!”

……

這些憂慮,還未來得及傳到聽者耳中就被淹沒在一片嘈雜中,舞臺上的人自然沒有聽見,而照顧季夏的寧沅也不知道從不軟弱的谌獨會累成這樣。

其他團隊陸續轉身離場,谌獨的狀态被放大,好在他強撐了起來,腳步還是虛晃,好在凜哥裝作彙報接下來的工作把人攙扶走了。

下完臺階,凜哥忙說:“到後臺了。”

谌獨瞬間脫力往下落,凜哥背起人往等候室趕。

把人放在沙發上,怒吼:“他缺氧!!”

随時可能會心髒驟停。

谌獨閉着眼皺眉,嘴裏不停嘟哝,“我想你了……”沒人聽得清,只有他知道。

·

姜仇那邊座談會接近尾聲,出席活動的全都是國際上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大家也就約定俗成地把桌上的手機調成關機狀态。

活動結束,姜仇摁動手機開機,未接來電幾十通,全是監視谌獨的人打來的電話。

正欲回撥,肩膀被一只手搭上,是經濟界某集團會長的兒子,長得一表人才。

“有空聊聊嗎?這裏酒店很多。”勢在必得的語氣。

姜仇挑起嘴角:“抱歉,您的長相讓人倒胃口。”

那人氣結:“你……”惡狠狠收回手,“你知道我是誰嗎你……”

“不感興趣。”姜仇邁步。

回撥電話,語氣冷到極致:“又怎麽了?”

“谌獨先生暈倒了!”

“就這點事也要跟我彙報?我雇你們不就是讓你們保護他的嗎!”

手機怒摔在地上,右手煩躁地抓着頭發。

酒店裏的顧客們咋呼:

“卧槽!摔手機!”

“碎了個稀巴爛!”

……

碎手機屏幕還在不停閃動,是監視人員發來的谌獨狀況圖,從發現他不對勁起開始高清攝影,時間跨度二十分鐘。

姜仇沒有顧及手機,黑着臉坐上豪車,來到私人直升機等待的地方。

直升機起飛,目的地,谌獨在的地方。

.

好在團隊裏一直都有成員們的健康醫護人員在場,谌獨被及時搶救過來,之後凜哥把他帶回了公司醫療區休息。

白色窗簾在冬風帶動下揚起又落下,谌獨緊閉着眼,睡得并不安穩。

“姜仇!”

谌獨猛地驚坐起,熟悉的清涼氣息靠近,混沌的腦海讓他分不清是風在惡作劇還是那人。

姜仇已經在床邊站了三十分鐘,面無表情地看着谌獨,在得知谌獨沒事後他就想走的,但是……

姜仇:“先活動一下手。”

谌獨緊緊攥着他的右手不放,甚至捏出了青紫。

“沒事吧?”谌獨愧疚的表情,臉色越發蒼白,連那顆淚痣也了無生氣。

姜仇自嘲一笑,分明有事的是他,但總是關心自己。

見人不答,谌獨說:“我想回家。”

“你的經紀人會送你回去,我去跟他說一聲。”

谌獨吼:“你明知道我指的不是那個家!”

姜仇停下腳步,繼而煩躁地扶額捋發,他生氣時的直接表現。

谌獨輕握他的手腕,視線緊抓着他愠怒還沒消散的臉,“你害怕我受傷對不對?”

英國精神病學家紐曼提出:「精神病态者并不是無法感受恐懼,只是還沒有感受到危險而已。」

随着相處的時間越長,谌獨對他的威脅就會越大。他把谌獨定義為危險,但又無法一如既往決絕地消除危險,反而被牽制。

那麽,谌獨還算是危險嗎?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谌獨不一樣,是他難以究明的存在,所以,在事态變得更加複雜之前,在他變得更加累贅之前,在一切還能回位之時,他必須親自斬斷他們之間的關系,斷得幹幹淨淨。

所以他說:“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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