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段元棋回家時發現季枝宜已經剪回了短發。

對方窩在沙發裏趕小組作業,final week的最後幾天,組裏的外國同學卻仍不心急似的才剛整理完餘下的幾項數據。

季枝宜沒有注意到段元棋進門,他的指尖在鍵盤上敲擊着,連串的聲響過後,留下片刻空白,很快又重新跳躍起來,帶動視線一行行往下追。

段元棋不去打擾對方,輕手輕腳地轉入了通向房間的走廊。

他在這學期開始時便陸陸續續遞交了申請,加之選的AP課程不多,因此在大部分人都顯得忙碌的一周裏,他倒格外輕松。

兩人訂的航班就在幾天之後,聖誕假期一開始,他們就會登上前往紐約的飛機。

季枝宜似乎有些沒有表露的焦慮,不像許久未見的期待,也不像将要面對舊情人的茫然,更類似于掙紮,為尚且沒能得到的答案感到恐懼。

真要說起來,季枝宜實際上根本就不明白一直以來支撐他再度見到段景卿的理由是什麽。

他起初以為自己想要問對方為什麽離開。

而現在,他又仿佛更想知道七年前的段景卿為什麽會把他留在身邊。

時間過了八點,季枝宜終于停下了手上的工作。

他有些擔心地朝平時校車停靠的位置望了一眼,繼而拿出手機,撥通了段元棋的號碼。

“小元。”

電話接通得很快,像是對方早已預料到了他會在這個時候打來。

季枝宜輕絮地說出‘小元’兩個字,語氣不顯得冷淡,反倒有種過分憂心而引出的嗔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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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

“你還不回家嗎?”

段元棋被對方抱怨似的态度逗笑了,離開房間,停在了拐角後的盲區裏。

他刻意将手機拿遠了,言語間卻還繼續着先前的話題,用那似笑非笑的語調,悠然問到:“你猜我在哪裏?”

兩道一樣的聲音幾乎同時出現在了季枝宜耳畔。

手機裏的音量更高,吐字卻沒有身後略顯渺遠的嗓音清晰。

他驚訝地轉過身,連接客廳與卧室的走廊中隐約透出些光,幽弱地鋪散在牆面上,引誘似的催促他過去看看。

越往前走,經由訊號傳導的聲響便越發雜亂,它并不算重,只是季枝宜聽得過于認真,因而在出現交疊之後,就更顯得像是有細碎的電流聲正牽在他的手中。

季枝宜在即将繞過轉角的前一刻停下了,垂眼看着地上的影子,倏地輕笑了一聲。

他重新将手機貼到耳畔,聽自己的聲音模糊地傳回來,玩不膩似的,到底接過了段元棋的提問。

“在——,立刻就會被我抓住的地方。”

他将第一個字拖得太長,以至于這句話反而成了令段元棋行動的訊號。

兩人在話音落下的前一秒默契地同時邁出了一步,不偏不倚就讓季枝宜撞進了段元棋懷裏。

“怎麽有人自投羅網啊?”

段元棋沒有挂掉電話,騰出一只手反握住了季枝宜的手腕。

他仍舊對着手機說話,目光卻直勾勾地朝後者落下,游刃有餘地表現出無辜,好像他出現在這裏,的确就只是一個不曾預謀的巧合。

“是我先發現你的。”

“那現在是誰被抓到了?”

段元棋說着,将季枝宜的手攥到了兩人之間。

少年修長的五指随着動作彎曲起來,顯出皮膚下微突的骨節。他的手掌将季枝宜的小臂圈住了大半,只在靠近手肘的位置,露出一片細膩的,被燈光映得白釉般潤澤的淡色。

段元棋慢慢貼近對方,将兩人之間的距離收緊,再收緊。

他攫奪地掠取季枝宜的全部注意,讓迷戀表現得具象且坦然。

後者稍顯局促地呼吸,被段元棋逼進燈下的一小片暗影裏。

他一錯不錯地注視着少年的眼睛,如同貪戀愛欲的赫多涅,放肆地瞄準了即将到來熱情與歡愉。

“段元棋。”

季枝宜少有地說出了對方的全名。

他把這三個字咬得很輕,呵氣似的從喉嚨裏飄出來,但這三次發音又被分開了,單獨地懸在空氣裏,要等到上一個字的餘音徹底消散,下一個字才慢悠悠地浮現。

如同受到蠱惑,段元棋溫馴地将腦袋垂了下去。

他小狗似的挨到季枝宜的頸窩裏,蹭了蹭已經不再被長發阻擋的側頸,在對方發話之前便先逾矩地用舌尖留下了星點濕潤。

季枝宜縱容着不去制止,任由段元棋的呼吸在喉間輕移。

他聽見喘息慢慢擠滿了這個狹小角落,變成夜風般無處不在的背景音。

“你把頭發剪掉了。”

段元棋吻到季枝宜的唇邊,像數天前那樣,摸了一下對方的後頸。

“不好看嗎?”

“好看的。”

季枝宜沒戴眼鏡,段元棋卻跟在這句話後擡起手,在對方眼前做了一個摘取的動作。

他笑盈盈地将吻停住了,壓住季枝宜本就收在身前的雙臂,讓距離湊得更近,情話一樣俯在對方肩上耳語。

少年幹淨的嗓音漸漸脫離青澀,裹上暧昧且趨于成熟的顆粒感。

季枝宜聽他說得漫不經心,臉頰卻不自覺跟着燙起來,浮上缭亂一片薄粉,矛盾地為那樣英氣的五官添上了可愛。

“第一次去實驗室找你的時候,你帶着護目鏡,我就已經覺得很好看了。”

季枝宜不太懂該怎樣定義段元棋此刻說與自己的話。

這些詞句拼湊在一起,聽上去好像告白,偏偏又沒有一個字與之相關。

他有些為難地往回收了點下巴,腦袋低下去,視線卻挪不開地停留在段元棋臉上。

他的手腕交疊着被對方按在襟前,貼着胸腔的位置,讓心跳和脈搏交織,無法逃離地傳遞至段元棋的掌心。

季枝宜實在沒有辦法在這種情況下學段景卿老練地指正與規訓。

他比後者溫柔太多,以至于段元棋捧着真心那麽說,他的腦海裏就只剩下了溺愛這一種選項。

“你要不要,摸摸我呢?”

季枝宜不等段元棋回答,說完便将手從對方的掌中抽離,小心翼翼地回握住,輕顫着放到了那顆漂亮的紅痣上。

他調整好呼吸,帶着對方的指尖下移,眼簾微垂,随着視線簌簌在睫毛下投落一片幽密的影子。

牆上那盞夜燈此刻又顯得太亮了,照得段元棋幾乎看不清季枝宜被遮住的目光。

他跟着對方低頭,卻只能聽見一瞬克制的吞咽,季枝宜的喉結伴着那聲音緩慢地游移,末了回到段元棋的目光中心,畫出了一道起伏優美的曲線。

“我不是很确定等到假期開始又會怎樣想,但我可以保證,此時此刻的我一定是願意的。”

“季枝宜。”段元棋說。

“嗯?”

“我可以叫你枝枝嗎?”

段元棋的舌頭在口腔中卷起來,輕輕抵着上颌,好認真地重複‘枝枝’這兩個字。

念得越慢,他便越覺得這像親吻。

舌尖随着發音擡升,在結束時回落,又于第二次的拼讀間再度挑動,将這個名字晦澀地變成一道暗示。

段元棋依照這樣的規律去吻季枝宜,飄飄然等來對方的主動回應。

某個短暫分離的間隙,段元棋看見季枝宜睜開了眼睛,濕潤的眼瞳裏裝滿燈火,流潋得仿佛浸在水中的琥珀。

他注視着自己不被認可的喜歡在對方的眼底膨脹、滋長,聚成新的暗流,最終旋渦一般,随着一次輕盈的眨眼沉沉墜去。

夜裏的走廊很安靜,除了兩人的呼吸就不再有多餘的聲音。

段元棋因此聽得格外清晰,季枝宜在某個瞬間發出了一道幾乎虛幻的,不真實的哼吟。

那聲輕吟過後,更為飄忽的字句接踵而至,是季枝宜親口說出的,僅此一夜的保證。

“今晚可以。”

“只有今晚。”

說罷,季枝宜親了親段元棋的臉頰,重新将吻送回了對方唇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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