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段元棋出生在五月,春季的末尾,氣溫逐漸回升,夏日即将來臨的時刻。
他過春天的生日,趕上畢業的節點,平白比其他人多收獲了無數祝福。
季枝宜這天沒有留在學校,早早收拾完東西回了家,仍在庭院外就聽見了段元棋和宋憑的嬉鬧聲。
門廊下有幾個沒來得及摘書包的漂亮女孩,季枝宜以為亞裔的留學生會多一些,實際上就連當地人來得也不少。
段元棋的骨相長得好,天生就是要被矚目,要吸引他人的注意。
季枝宜跟在女孩們之後走進去,段元棋第一時間便看到了,從沙發裏站起身,小狗一樣跑過來牽手。
“壽司船還沒送來,你要不要先吃別的”
“我看看,你先去和他們玩吧。”
季枝宜的視線越過玄關來到客廳與廚房的位置,牆上及島臺滿是前些天他們一起粘上去的氣球和絲帶,有些被碰掉了,躺在地磚上,跟着來往的腳步慢悠悠地飄起來,落回去的時候還要意猶未盡地再彈上兩下。
有人在吧臺上打橋牌,少女纖細的腕間環着表帶,上下是滿鑽的疊戴手镯,偶爾她碰到桌面上,那些首飾就發出一陣輕響,聲音又不像環佩玉飾的脆弱,而是金屬的嗡鳴。
她贏下一局游戲,得意地高舉起手,領着衆人往泳池邊走,繼而摘一枚戒指毫不心疼地丢進去,要求輸家跳下去替她拾回來。
兩個男孩倒也不忸怩,在興奮的尖叫聲中脫了衛衣,好像贏家一樣輕松自在地跳入水中,一同朝戒指砸出的那圈漣漪游過去,潛入池底,成為兩道随着波紋晃動的影子。
季枝宜沒有準備酒精飲料,怕惹麻煩,将它們都放到了儲物間的恒溫櫃裏。
他和段元棋一同站在客廳,隔着玻璃往室外看,那些笑鬧聲被風稀釋,幾度沒能蓋過一旁制冰機與氣泡水的聲音。
後者也不管仍有人在屋內,兀自便往季枝宜的臉上親了一口,換來朋友驚訝的眼神,以及季枝宜一種很青澀的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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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想到段元棋會當着朋友的面去展現兩人的關系。
或者說,季枝宜始終都以為這是一種秘密的,不可戳破的,不能被明示的交往。
可是段元棋好自然地将他帶到了燈光下,就像所有普通的戀人一樣,不聚焦也不遮掩地示出他的身份,沒有惴惴不安,更沒有惶然無措。
季枝宜就這樣平淡而直白地被刻進了所有人的印象裏,在暖調的燈火間,在段元棋溫柔的親吻後。
“你怎麽不祝我生日快樂”
段元棋叫回季枝宜讷讷飛遠的思緒,端得一副不高興的語調,表情卻沒有藏好,仍舊彎着眼梢輕笑。
季枝宜後知後覺地回神,紅潤飽滿的唇瓣跟着翕動一下了,像是沒想到要說什麽似的,很快又抿了回去。
他不說生日快樂,也不先送祝福給段元棋,而是攬着對方的肩膀,壞心眼地往耳尖上咬了一口。
“現在是十九歲的小元了。”
“到你生日之前,我們就只差三歲。”
段元棋說着擡手,将手臂舉到兩人之間,幼稚地比着三根手指晃了晃。
——
先前跟着女孩出去的人斷斷續續地回到了客廳,只有零星幾個留在外面聊天。
或許是年輕人八卦的天性使然,哪怕沒有直接上前來問,還是有不少有意無意地往段元棋與季枝宜所在的位置瞄。
那樣的視線實際上沒有任何惡意,就連季枝宜自己也更多感受到好奇。
甚至他不經意地回看,少年少女們眼中都是友善的光亮,閃爍着藏在各色虹膜下。
但他還不習慣這樣的場合,青春旺盛的荷爾蒙在空氣中漂浮游蕩,漸融的冰塊撞擊玻璃,發出消失前最後的低鳴。
無數的嗓音交織在一起,悉悉索索好像世界在一瞬升維,一切都突然環繞在身邊,帶來強烈的不真實感。
季枝宜帶着段元棋逃出去,躲到樓梯的角落裏。
兩人在昏暗的樓道中對視,末了忽地盯着對方笑了出來。
季枝宜說生日快樂,段元棋便跟着餘音親吻他柔軟的唇瓣,樂此不疲地不斷将這兩件事重複,循環。
“生日快樂。”
季枝宜說到第十次,段元棋輕輕地勾住他的舌尖沒再分開。
有細弱的聲響從樓下傳上來,充耳的卻是彼此之間糾纏的呼吸。
季枝宜去握段元棋的手,五指擠進指縫,讓兩人十指交扣,繼而親親對方的眼簾,貼着體溫又重複了一遍: “生日快樂,小元。”
他們在潮濕的春夜說悄悄話,趴在窗邊聽樓下起伏的笑鬧,晚風帶着渺遠的潮聲拂過,天空被月光浸成另一種白日,夜晚一點也不讓人感到漫長,甚至讓季枝宜覺得,要是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他好像有很多話想和段元棋說,可臨到開口又一個字都吐不出來了。
季枝宜只好一錯不錯地注視着對方,從嘴唇到鼻尖,再慢慢爬向段元棋的眼睛。
少年的雙眸是世界上最明亮的物質,寶光璀璨,珍貴得讓季枝宜一分一秒都舍不得遺漏。
他輕絮地啄吻,用指腹觸碰段元棋随之垂落的眼簾,對方的睫毛掃在他緋紅的臉頰上,魔法一樣讓那樣抓不住的柔和一直蔓延到心裏。
季枝宜想自己應當矜持,最好要在派對結束前維持住大人的體面。
可他又難耐地感到燙心的郁熱,在恒溫的室內汗涔涔地讨要更多親吻,要段元棋對自己蔥茏的寵愛。
樓下有不曾間斷的閑聊,樓上則有更為隐秘的對談。
段元棋捉着季枝宜的手腕告白,說青春稚嫩的情話,地毯上掉滿沒來得及拿下去的糖果,被拆了包裝紙,由他銜在唇間,緩慢地推進後者的口腔。
季枝宜濕潤的眼睛好像跟着那顆糖融化了,在夜裏盛滿月光,晃悠悠地變成兩灣琥珀色的糖漿。
段元棋去舔他的眼尾,幼犬一樣小心翼翼地沾對方的溫度,然後亮出牙齒輕柔地噬咬,直到停在那一小顆光豔的紅痣上。
“樓下還有人。”季枝宜小聲地提醒。
“那我叫他們回去了。”
“你怎麽這樣呀。”
他揉揉段元棋的腦袋,示意對方起身,謹慎地将自己的領口整理好,接着說到: “先把禮物給你吧。”
季枝宜帶段元棋回樓下,避開人群,貓着腰跑到進了走廊。
房間裏靜悄悄的,藤編的扇葉在燈上很慢地旋轉,季枝宜把一個禮盒拿出來,好認真地遞到了段元棋的面前。
後者抽開蝴蝶結,緞帶便貼着季枝宜的手掌垂落下去。
墨黑的絨面在燈光下彌散出正流淌着的奇異色澤,他将蓋子打開,一枚嶄新的莫比烏斯環就躺在盒子的正中央。
季枝宜将它又往段元棋的方向送了一些,直到後者接過這份禮物。
他在之後像要擁抱似的将手環到了對方身後,做出的動作卻不是擁抱,而是平靜地将那枚原本戴在對方脖頸上的吊墜摘了下來。
“小元要有自己的。”
季枝宜不去刻意指明先前那枚莫比烏斯環的來歷,順着動作将它擱到了一旁的櫃子上。
他替段元棋戴只屬于段元棋的禮物,将一樣嵌着枚帕帕拉恰的吊墜重新放回了對方的襟前。
“有一個傳說。”
“是什麽”
“戴上莫比烏斯環的戀人,生生世世都會與對方的靈魂牽引。”
段元棋為這句話怔了片刻,半晌才黏糊糊地往季枝宜的懷裏鑽。
他就是會莫名其妙地冒出些可愛稚氣的問題,攬着對方的腰問到: “那萬一有人變成小動物了怎麽辦”
季枝宜沒有想過這件事,單純地記得很久以前段景卿同自己說過的話。
他一時被段元棋問住了,啞然沉默了幾秒,實在想不出什麽答案,只好回避着答到: “都說了是傳說。”
“但是我當真了。”
“那你就努力不要變成小動物。”
季枝宜揉段元棋不聽話的腦袋,把對方的頭發搓亂了,又耐心地用指尖一寸一寸地梳。
後者乖巧地坐着,擡眼輕輕眨了眨,末了繼續道: “可是我們一起當小貓也很可愛。”
季枝宜試圖結束這個話題,無奈地嘆了口氣,捧住段元棋的臉回答: “你會被抓去切蛋蛋的。”
“那還是算了,我盡量當人吧。”
他說罷笑着往季枝宜的掌心靠,圈住對方的小臂,帶着後者往地毯上倒。
季枝宜一時沒能站穩,倏地撲倒在段元棋身上。後者攬住他不小心露在了衣擺外的腰,在片刻的驚訝過後,壞心眼地勾着系帶問到: “哥哥,這是什麽呀”
纖細的絲線繞着指節,段元棋輕輕一抽,又一個蝴蝶結便帶着輕盈的布料散開了。
“穿這麽多衣服,哥哥不熱嗎”
他一點點地探進去,指腹順着背溝一直爬到了季枝宜的肩胛,那些柔滑的絲帶被他揪在一起,惡劣地攥進了掌心。
季枝宜慌亂地想要起身,末了卻被段元棋捉得愈發靠近。
對方扣着他的手腕發出命令,笑都像是掠奪鮮明的前序,那雙深秀的眼睛直勾勾地注視着,擺明了一副誓要探究到底的架勢。
“所以季枝宜也是禮物”
段元棋去玩季枝宜的手指,不輕不重地揉撚對方的指腹,後者卻覺得被點在了心上,帶着軀殼都不受控地漸熱起來。
他乖馴地展示給段元棋看,包裹精美的上衣其實已經随着那些系帶滑落了,只剩下薄透的白色吊帶襪仍舊掐着雪白細膩的皮肉。
季枝宜沒有為段景卿做過這些,迷迷蒙蒙地打量段元棋的表情,看着對方的眼底再藏不住旺盛的野性與熱忱,越過試探,攫奪地咬上了他的唇瓣。
季枝宜說段元棋是不聽話的小狗,後者半點都不反駁,就那麽放肆地帶着吻游弋,就是要害季枝宜掉快樂的眼淚。
“小元,小元。等一下。”後者好輕地推了推段元棋的腦袋。
“外面還有人。”
門內有溫暖的燈光,柔軟的地毯,以及迷亂沉淪的喟嘆。
門外的少年少女卻在最躁動的樂聲裏玩最純情的游戲。
煙色的紗帶繞在女孩纖細的手腕上,她躲在轉角後,細紗便尾巴一樣拖在外頭。
季枝宜聽到漸近的腳步,聽見女孩隐秘而興奮的笑聲,對方拍這扇緊閉的房門,聽不出分毫膽怯地說: “我要被抓到啦,快點開門。”
“你看,人家都敲門了。”
“哪有敲門就必須要開的道理。”
段元棋嘟囔着反駁了一句,手上倒是乖巧地替季枝宜扯好了衣擺,還将褶皺撫了撫,盡量不讓人察覺出他們都在裏面做過些什麽。
那女孩似乎确實沉浸在臨時起意的玩鬧中,一進門便把紗帶往季枝宜的手上換,全然不曾留心地說到: “換你當天使了。”
“什麽”季枝宜不太明白。
“你們剛剛不在外面嗎”女孩回問了一句,很快又接上解釋, “總之在你把這條紗帶換到別人手上之前,不要讓它被搶走就行。”
她說罷将季枝宜往門外一推,正搜尋的隊伍經過,一眼便瞧見了新的目标。
“在那裏!”
宋憑帶領着人群一擁而上,季枝宜甚至都沒來得及思考,轉身便往車庫的方向跑了過去。
段元棋沒有加入,泰然看着對方去玩那些一定會被段景卿說幼稚,說無趣的年輕人的游戲。
輕絮的紗帶在浮動的風中變成環繞在季枝宜身側的霧,缥缈地勾住笑聲,随步伐游蕩,将眉眼都襯得愈發彌蒙。
月光化作夜空下淡色的玻璃,季枝宜則是水晶球裏随着光點降臨的天使。
段元棋看他明亮的瞳仁,輕盈優美的線條,嵌着寶石的吊墜在對方的頸間不住地搖晃,好像傳說中所描繪的神純粹且透明的心髒。
他跟出去,追季枝宜的影子,看對方在無數的光影間穿梭,被那條紗帶環繞着,如同在流雲間經過千年萬載,僅有一瞬在眼底停留。
段元棋最終在泳池邊捉住了季枝宜,像攬一團春天的霧氣,不敢收得太緊,也絕不讓他掉進他人的手中。
後者笑着問他要什麽獎勵,悄悄話一樣,好輕地在籠在段元棋的耳邊,随話音呵出細密的溫熱,帶來濕漉漉的黏着,以及微弱電流一樣短暫的酥麻。
“要現在就拆禮物。”
他同樣貼着季枝宜的耳畔說,在結束後側過些臉,玩味地對上了後者的目光。
季枝宜本就因跑動而泛紅的皮膚更是因此表露得顯眼,仿佛嗔責段元棋這樣隐晦的肆意。
腕間的紗帶被解開,由後者的食指繞着一點點向後抽散,季枝宜怔然地盯着對方與先前在房間裏時一般無二的動作,聽心髒在胸腔中止不住地戰栗。
他不自覺地去握段元棋的手,想要制止對方過分撩人的暗示,可段元棋卻偏要逆反,揪着最後那一角怎麽也不願意松開。
季枝宜只好去撫他的掌心,更小聲地給出回應,蹭着段元棋的耳廓說到: “那我們回房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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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元棋會在某些時刻用特定的詞彙去形容季枝宜。
比如現在,晨光已至,對方正安靜地睡在光所不能及的角落裏。
季枝宜柔軟又纖細,柔軟是的大腿與心,纖細的是腰肢與愛。
段元棋嘗試去觸碰,對方的睫毛便微弱地随着他的動作輕顫。
他小心翼翼地起身,盡量不打攪地從床邊讓開,拾起地上散落的系帶,以及淩亂的先前包裹在季枝宜身上的布料。
後者腕間深深淺淺留下了不少痕跡,蔓延至其他地方,漂亮得像夏日裏蔥茏生長的藤蔓。
段元棋的吻為之綴上小小的,盛開的壁花,布滿每一個角落,可愛又俏皮地點季枝宜在柔潤的皮膚上。
他往走廊外走,還有人橫七豎八地睡在客廳裏。
宋憑就歪在樓梯的轉角,半夢半醒地望着窗外将要飄過的雲。
“怎麽不去房間裏睡”
“還不是因為你和哥哥先跑了。”宋憑困倦地翻了個白眼。
他稍後又擡手去拽段元棋,拉着對方在自己邊上坐下,像小時候一樣擠在一格臺階上,一起往什麽都沒有的天空中看。
“七月我就去賓州了,要上夏校。”
宋憑明白人總是會經歷一些分別的,但他的性格不适合這樣明顯的,一眼得見的長大,總希望一切更平和一些,不要發展出這樣矚目的節點。
他因而感到失落,為即将到來的新生活茫然,實際卻想不到要和段元棋說些什麽,只好就這樣安靜地看着窗外。
“那我陪你過去”後者不太确定地問到。
“誰要你陪我去了”宋憑莫名其妙,滿是古怪地又朝段元棋白了一眼。
“那你說這些幹什麽”
“我就是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才和你說。”
“哦。”段元棋搞不太懂,但還是願意陪宋憑看黎明,代表着少年時代的最後幾個清晨就要結束了,他要認真地記住才好。
兩人都沒再開口,客廳裏的同學不醒,他們便緘默地坐着,像剛來到佛羅裏達的那個夏天一樣發呆,膽怯地期待着即将到來的新生活。
良久,段元棋無甚意味地往身邊瞥了一眼。
宋憑這才無奈地嘆了口氣,托着臉開啓了新的話題。
“我想請秦思意當prom的男伴。”
“誰是秦思意”
“就是在白沙灘彈琴的那個哥哥。”
段元棋對秦思意的印象不深,少有地見過幾次,多數時候都只遠遠地聽見随海潮傳來的琴聲。
對于宋憑想邀請對方的事他其實并不感到意外,甚至在宋憑生日那天他便已然有所預料。
“既然想的話就去問他試試,反正馬上就不在這裏了,也沒什麽好尴尬的。”
“可是我之前告白已經被拒絕過了。”
宋憑委屈巴巴地和段元棋訴苦,惹得後者擺出一副頭疼的表情,又沒辦法放着對方不管,只能繼續道: “那你就說你要去賓州了,想請他跳最後一支舞”
“可是那天有好多家長,我怕他不願意。”
似乎所有人在年少時的心動都是一樣忐忑,無論怎樣簡單的問題都顯得棘手,左右做不下決定。
宋憑可以無所顧忌地冒險,去跳傘,去看冰川,去鱷魚的栖息地劃船,但他卻不敢多問秦思意一個問題,哪怕這個夏天結束之前,他就會離開佛羅裏達。
段元棋總會為這種時刻的宋憑想起曾經的自己,站在季枝宜的房門外,連呼吸都放得謹慎小心。
他不好拿自己作比,也不認為秦思意與季枝宜相像,因此宋憑的困擾成了無解題,将兩人沉默着定在了這格靠窗的階梯上。
客廳裏的同學陸陸續續地醒轉,打着哈欠來和派對的主人道別,推開門朝嶄新的天光下走去。
段元棋沒睡醒似的坐在臺階上機械地向他們揮手,要等最後一次關門聲響起,季枝宜從走廊的轉角後出現,他這才後知後覺地回神,看對方穿過門框下的黑暗,倏地邁進清晨的客廳。
“是沒睡好嗎要不要回房間裏再休息一會兒。”
季枝宜同時将問題抛向面前的兩人,段元棋和宋憑乖巧地坐在原地,步調一致地在回答前搖了搖腦袋。
這場景看得季枝宜抿唇笑了起來,溫柔地走到樓梯下,輕聲問: “那你們怎麽了”
宋憑不好意思開口,先前的話題就只能由段元棋轉述。
後者毫不客氣地伸手往邊上一指,像是要撇清關系般挪開了一小段距離,這才說到: “他想請那個叫秦思意的人去畢業舞會。”
“那怎麽是這副表情呀”
季枝宜上前,好耐心地去打量宋憑的表情。
少年将腦袋埋進了臂彎裏,說不清是害羞還是沮喪。
窄小的樓梯間裏只有窗口掉進來的光,斜成一塊燦亮的菱形,蓋在季枝宜柔潤的手背上。
宋憑的視線垂落着,不偏不倚地看向那雙清瘦修長的手,看見它們撐在季枝宜的膝間,又等到其中一只朝自己伸過來。
後者摸摸他的腦袋,語調輕緩得好像正哄小朋友一樣,均停妥帖地傳進耳道,叫人忍不住想去順從。
“是不是不好意思問我帶你去吧。”
“太麻煩了。”宋憑擡頭答到。
“不麻煩的。反正是周末,我paper都交了。”
季枝宜說着去牽宋憑的手,段元棋随後站起來,踩着對方的影子走了下去。
臨上車的間隙,他趁着宋憑已經關好車門,特地又往季枝宜的方向繞了一趟,貼在後者耳畔小聲抱怨: “怎麽不和我牽手。”
“你也要哄嗎”
“是啊,我當然也要哄。”
“那我當小元prom的男伴好不好跟你跳一整夜的舞。”
季枝宜說着朝段元棋眨了眨眼睛,漂亮精巧的嘴角跟着勾起來,好郁麗地驟然撞在了對方的心上。
段元棋再說不出什麽孩子氣的話,一味地想要得到保證。
他用藏在車窗下手勾住季枝宜的小指,壓低了嗓音,幾乎算是無聲地發問: “No backsies”
“No backsi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