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
窗外的橙花盛開時其實已經到了初夏。
段元棋的生日正趕上final,倒叫人懷疑他是不是把這件事忘了。
季枝宜一天早上坐在庭院裏曬太陽。風一吹,白色的小花便簌簌跟着葉片搖晃,将書頁上的光斑抹得缭亂,游移在不同的字符之間,不久又随着那陣消逝的風而靜止。
學校的郵件在回溫之前就到了,他因此毫無負擔地享受着這個漫長的假期,漸漸熟悉了山坡下的小鎮,以及很遠便有潮聲傳來的石灘。
但季枝宜最喜歡的還是這座庭院。自初春起,帶着苦澀的植物香就開始彌散,等到樹上結出花苞,那香味就更是明顯。
他在每一個晴好的白天搬一把折疊椅坐在樹下,後來段元棋注意到,便買了張青綠色的吊床挂在那裏。
季枝宜有時窩在凹陷的布料裏輕晃,小腿垂在邊緣,用柔潤的腳尖一下一下點在草地上,惹來段元棋不懷好意的作弄,抓着他的腳踝壞心眼地往自己腰側放。
“你好幼稚。”季枝宜總愛拿這句話去壓段元棋。
後者或許是聽進去了,某天帶了盒黑冰回來,更幼稚地試圖通過這種方式來展現自己的‘成熟’。
季枝宜看着段元棋生澀地拆開包裝,點煙之前甚至搞不明白該怎麽去捏那顆爆珠,末了還是他把那支煙接了過去,學着記憶中段景卿的樣子,在吸嘴附近按出了短促而清脆的一聲響。
他捏着煙送到段元棋嘴邊,指尖提示一般輕輕點在下唇。後者乖巧地迎合,張口将那端銜住,自以為熟練地往回一吸,被嗆得一口噴了出來,惹得季枝宜不禁笑彎了眼梢。
“好怪的味道。”
段元棋搞不懂其他人為什麽會喜歡,到底是皺着眉把煙掐滅了。
季枝宜笑得連一旁的系繩都在顫,扯着橙子樹不住地輕搖,往地上投落婆娑的影子。
他去捧段元棋的臉,吻對方還殘存一點薄荷味的嘴唇,舌尖輕慢地探入口腔,像要把那點氣味都趕走一樣往外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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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元棋便溫馴地站在季枝宜面前,讓垂落的睫毛與對方觸碰,等到終于結束了這個吻,這才紅着臉又咳嗽了幾聲。
“怎麽會想到要抽煙啊”季枝宜問他。
段元棋起初不好意思回答,有些尴尬地沉默了片刻,半晌才支支吾吾開口,誠實地抱怨道: “你不是說我幼稚嗎……”
對于這樣的答案,季枝宜實在是感到意外,他不過是無心的一句,不曾想段元棋記到了心裏,還切實地想到了改變。
他全然篤信對方對自己的堅定,因而并不需要多餘的迎合。
很久以前段元棋對他說,季枝宜只要是季枝宜就好了。
季枝宜也一樣,認為段元棋只要始終都是段元棋自己就好。
對方不需要變成徹頭徹尾的成年人,也不需要和段景卿相似,段元棋是唯一存在于季枝宜心裏的名字,無論如何都是不可替代的。
“可是我好喜歡的。”
季枝宜用剛捏完爆珠的指腹在對方臉頰上摩挲,緩慢地挪向唇間,貼着自己才剛親吻過的地方摁了一下。
“小元不要變成別人。”季枝宜說。
“不是。”他又反駁, “你變成什麽樣我都會喜歡的。”
段元棋被季枝宜的反應逗得輕笑,抿了抿對方剛剛摸過的位置,低聲問: “變成怪物呢”
“那就喜歡怪物好了。”
季枝宜嘴上說着段元棋幼稚,自己的回答卻也不遑多讓,總是透露出一種毫無保留的信任,顯得任何一句話都似乎帶着些稚氣。
段元棋以前會覺得對方這樣的性格太過溫和,後來才發現這是僅屬于自己的特權。
他于是愈加小心地想要守護好季枝宜捧給自己看的純真,想要對方永遠開心,要帶給季枝宜長長久久的快樂與自由。
“季枝宜,你要不要和我結婚啊”
這是段元棋第二次提起這個問題,省略了頭一回等他再長大一些的前綴,僅剩末尾的問句,直白地指向了被問及的對象。
季枝宜前一秒還在攀着段元棋的肩膀搖身下的吊床,下一秒便被定在了原處,只剩被風吹拂的橙子樹仍舊‘沙沙’地響着。
一片白色的小花落下去,乘着風從兩人之間穿過。
季枝宜的眼睛随之短暫地阖上了,索吻一樣停在段元棋唇邊。
後者溫柔地親了親他的眼簾,繼而下移,去舔吻季枝宜不給答案的嘴巴。
段元棋在這個吻結束時意味不明地發出一聲哼笑,随着起身的動作将一陣好聞的草木氣帶遠了,讓季枝宜意猶未盡地擡眼去追。
“幹嘛”段元棋故意這麽問。
“你怎麽不親了”
“你也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呀。”
“哪有人突然問這個的。”季枝宜紅着臉,心口不一地作答,半點都不擔心段元棋會收回這句話,理所當然地像是撒嬌一樣退遠。
他抵着腳下的草坪,蕩秋千似的坐着吊床往後倒。
段元棋難得不慣着他,卡着他的膝窩将腿擡高了,迫使季枝宜回到了自己懷裏。
“所以要不要和我結婚”
他說着松開手,環到季枝宜腰後,防止對方又要逃走,和他玩欲擒故縱的把戲。
段元棋看見那雙眼睛在片刻的回避後一錯不錯地對上自己的視線,隔着夏風,好認真地了望進來。
季枝宜的瞳孔裏映出了段元棋的面容,是堅定而珍愛的,像最虔誠的信徒一樣無可救藥。
“要。”
他确信對方的忠貞,因而恩賜一個恒久不滅的誓言,再度肯定道: “我願意的,段元棋。”
——
那輛黑色的慕尚在庭院外停下時,季枝宜正在吹一片從樹上落下的橙花。
潔白輕盈的花瓣跟着風旋落,從他眼前輕緩地飄過,要往唇邊去,卻被吹遠了,跌落在吊床下的草地上。
他合上書,目光随之往另一側轉動,看見一輛陌生的汽車在自家門口漸停,打開車門,出現久違的,段景卿的面孔。
季枝宜茫然地看着對方走到院外,遙遙與自己對視,不做聲也不再前進,真正被無形的界線阻隔,沉默地站在草坪外。
沒有人向季枝宜提起過段景卿會來,甚至就連後者自己都是臨時起意。
段景卿難得顯得有些局促,許久才扯出一個笑,用季枝宜聽不見的音量好輕地呼喚了一聲: “枝枝。”
季枝宜還坐在段元棋替他裝好的吊床上,腳尖卻點向了地面,踩着滿地的白色花瓣,晃眼一看,倒像是踏在雪中。
他猶豫了一陣才向段景卿走過去,赤着腳,察覺到初夏的新芽刺在皮膚上的細微疼痛。
“先生。”
“我來給你們送生日禮物。”
司機從車上取來了四件禮物,季枝宜一一接了過去,稍後才問道: “每人兩件嗎”
“是補給你的,有去年和前年的禮物。”
季枝宜這次沒有再當面拆開,他一度以為這兩件缺失的禮物是段景卿的決絕,可它們在逾期之後到底還是被到了他的手裏,變得像是過了保質期的蛋糕,成為一種甜膩而美麗的遺憾。
“在這裏開心嗎”
段景卿看着季枝宜無名指上的戒指問這個問題,不可避免地回想起曾經綴在自己頸前的莫比烏斯環,忽地感受到心髒一陣無法抑制的抽痛。
但他清楚地明白自己已經沒有後悔的餘地了,是他主動退出,親手将季枝宜推遠了。
“……每天都很開心。”
季枝宜曾經為了取悅段景卿說過許多謊。說他會聽話,說他會收斂,說他只會喜歡段景卿,說他忘不掉那麽多夏天。
可是現在的季枝宜講不出這些話了,他開始變得誠實,學段元棋毫無保留地表達,愛與不愛都可以直接說出口,再也不會瞻前顧後,被過去或尚未發生的将來影響此刻。
他明明可以給出一個模棱兩可答案,去換段景卿的期待。但季枝宜只想遵從內心,去告訴對方,他在段元棋的身邊得到了真正的愛與自由。
“先生呢最近過得怎麽樣”
他不請段景卿到家裏喝茶,仍舊隔着草地與人行道的邊界與對方說話。
段景卿就站在一個觸手可及的位置仔仔細細地描摹季枝宜的輪廓。想要伸手,最終又放棄了這個在每一分每一秒不停閃爍的想法,僅僅站在原地,學很久以前的季枝宜說謊。
“我也很好。正巧要去布裏斯班,順路來看看你……你們。”
“那,玩得開心。”
季枝宜明知去布裏斯班怎麽都不可能和這座小鎮順路,到底也還是沒有戳穿,只是不太習慣地接上了一句公式化的對白。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襯衣,袖口被挽到手肘,說話時衣領被途經的風吹得稍稍地拂起,由身後一樹的橙花襯着,幹淨漂亮得值得被任何人烙進回憶裏。
段景卿幾乎是屏着呼吸才維持住自己将要破潰的表情,僵硬地扯着那一縷并不自然的笑,嗅到花香和季枝宜身上熟悉的葡萄汁水的氣味跟着風飄向自己,一瞬而過,再如何懊悔都沒有辦法抓住。
他突然很想回到兩年前的夏天,看季枝宜坐在池邊,被久遠記憶中的陽光籠罩,璀璨聖潔到近乎要被認作出現在光束中的天使。
時至今日,段景卿已經記不得自己下定決心離開時的心情,只有遺留的隐痛在重見對方的同一秒爆發,成為難以療愈的疾病,将呼吸和心跳壓得沉重而遲滞。
他站在季枝宜面前卻說不出話,對峙似的緘默着,等待對方的告別,或者說喻義終結的宣判。
季枝宜好久才往後退開半步,依舊蹙着眉,安靜地注視段景卿。
半晌,他輕嘆了一口氣,用一種後者從來都沒有從他口中聽見過的語調說到: “我要回去換衣服了,和小元約好了等會兒去吃飯。”
假使段景卿再堅持一點,他大可以說想和兩人一起用餐。
可正因為季枝宜知道眼前的人是段景卿,明白對方從來沒有堅定地選擇過自己,所以他一點都不擔心對方會聽不出他的言外之意。
“那我先走了。”果然,段景卿的笑容一點點破裂,最後什麽都沒有剩下,變成了一副好像麻木的表情。
他在離開前降下了車窗,欲蓋彌彰地先望向遠處的橙子樹,而後再看回到季枝宜身上,強撐着風度說: “生日快樂,枝枝。”
“嗯,假期愉快。”
——
——
段元棋在午後回來,晴好的夏日突然下起太陽雨,在不久後畫出道彩虹,懸在雲端,襯得他好像從天穹下倏地映現。
季枝宜坐在吊床上迎着那陣小雨輕晃,地上的花瓣更多了,驟然一見倒叫人回想起上個冬天的海岸,鋪滿的都是被打濕的純白。
他望見段元棋的身影,從雨中穿過去,踩着濕漉漉的草芽,停在先前與段景卿對話的位置,有些不好拿捏語氣地說道: “今天先生來過了。”
這句話之前段元棋就已經牽起了季枝宜的手。
後者因而可以清晰地察覺到對方的掌心籠着自己的手背僵了一瞬,接着又仿佛不在意似的帶着他往家裏走。
季枝宜最了解段元棋,對方不願意給他任何壓力,也不會像段景卿那樣一遍遍地問詢,要求他複述已然足夠詳盡的答案。
段元棋往往只是等,等他在某天釋懷,主動說出對方其實等待了很久的話題。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溫柔,甚至比更早成為大人的段景卿還要包容,以信任與克制作為基礎,無條件地偏愛季枝宜。
“先生說來給我們送生日禮物。”
現在的季枝宜再沒有什麽好隐瞞,愛與不愛早已被流逝的時間劃清,段元棋站在他的身邊,而段景卿則永遠地退回到了界線之外。
兩人一起走進門廊,段元棋去衛生間拿了條毛巾出來,認認真真把季枝宜的頭發擦幹了。
他看了一會兒對方被搓得亂七八糟的碎發,末了忽地笑了,一邊用指尖去捋,一邊溫柔地問道: “一起拆禮物”
“還沒到生日。”即便這麽說着,季枝宜還是走到了那幾個禮盒邊。
他蹲下身仔細看了看名簽上的标注,拿出最大的那個遞給了段元棋。
放着禮物的包裝盒顯然是新買的,皮革的紋路清晰,就連蓋子的連接處都沒有明顯的折痕。
段元棋将它打開了,裏面是一個看上去已經有了些年頭的相框,被細致地保護好,安靜放在這個嶄新的小皮箱裏。
有張揉皺的絨布遮在中間的玻璃上,瞧得出應當被人揭開又蓋上過無數次。
段元棋忽而便有了強烈的預感,無比想要确認這個答案,又膽怯到始終不敢将指腹落到近在咫尺的絨面上。
指尖的顫抖漸漸蔓延至心髒,過不久便流向眼眶,變成溫熱的潮濕。
他最終還是将那塊絨布揭了起來,露出布滿細密劃痕的玻璃,還有玻璃之下一張已經開始褪色的舊相片。
那是一對年輕的夫妻,站在段家老宅的花園裏,笑得缱绻而溫和。
有位和段元棋肖似的少年像是無意間闖入鏡頭,被定格下一瞬的驚訝,立在畫面邊緣,好意外地瞪大了眼睛。
段元棋知道那不會是自己,唯一的可能就只剩下段景卿。
自此,畫面上另外兩人的身份驟然分明,無須提示都能被猜中。
他将畫框倒扣過來,輕顫着取下背板。
塑封下有兩行同相片一起被永遠封存的名字,讓段元棋第一次真實地觸碰到構築起自己靈魂的筆畫。
——祝湘
——段舒則
——攝于夏至日。
他好輕好小心地撫過,最後将手擱在句號的末尾,不知是想說給誰聽地輕聲道: “謝謝。”
——
事實上,這張舊照也在同一秒戳破了季枝宜一直以來的幻想。
照片上年少的段景卿與他想象中的全然不同,沒有如今的優雅妥帖,也不像段元棋這般青春熱忱。
在愛被消磨之後,回憶中模糊的濾鏡終于也褪去,留下一道尋常的舊影,和所有的故人一樣,融入了一生中無數相遇過的面容之間。
季枝宜緩慢地嘆息了一聲,摸摸段元棋的腦袋,做完這些才去拆段景卿留給自己的三件已經不值得期待的禮物。
他不知道該不該将其定義為深情,但在看見印着前年郵戳的明信片時,季枝宜還是不可避免地為對方總是遲到的表述而感到了無奈。
那兩份逾期的禮物并非是段景卿臨時起意補上的,而是和先前的許多年一樣,在季枝宜的生日到來前便同賀卡一起準備好,留在了他所不知道的秘密的角落。
對方或許是為了懲罰他的貪心,或許是為了戒斷他的感情,可時至今日季枝宜已經不想再去猜它們沒有被及時送出的理由。
他沉默着将最小的那個盒子打開了,分明是個戒盒,留在裏面的卻并非戒指,而是一張被折疊的紙條。
季枝宜把它取出來,順着折痕展開,段景卿熟悉的字跡便又一次出現在眼前。
哪怕是在這種時刻,對方依然将一切都做得妥帖,清隽有力地寫下最溫柔的話,讓人根本不好去猜他落筆時真實的心境。
【現在再送戒指的話也許會有沒必要誤會。就祝我們枝枝生日快樂,有想要的禮物可以找我補上。——段景卿】
——該遺憾嗎
季枝宜說不清。
他認為自己是應當要心痛的,但這樣的感受卻并沒有如預想那般出現,僅僅聽心髒有序地跳動着,甚至平靜到讓他懷疑這是否也算一種病态。
段景卿的愛是标準的成年人的愛。
永遠有所顧慮,永遠有所保留。
段母曾經向段景卿和段元棋聊起過一樣的話題。
前者為太多思慮所困,選擇了退卻;而後者卻有少年人的勇敢,堅定地更往前了一步。
段母那時問: “你确定這不會是一時的愛嗎”
段元棋将它當作提點與警醒,愈發想要守護好季枝宜。
與之相反的,段景卿則認為這是一句教誡,要他認清與放棄,從虛幻而短暫的沉溺中醒來,回到所謂的正确的世界中。
命運既是如此,少年的段景卿同樣會有不顧一切的沖動,可就算将時間調轉,他也不可能去愛尚且年幼的季枝宜。
萬物都仿佛設定好了要為段元棋與季枝宜的相遇做鋪墊,年齡,心境,時間,地點,統統都被向來好運的段元棋占據。
段景卿成為一個引出這場劇目的角色,困守在開場的幾行簡述裏,兜兜轉轉不過是留在更久遠的時光之中。
他在幾天後的夜裏久違地接到了段元棋的電話。
對方猶豫了一陣,像是糾結措辭,末了還是和以前一樣,生疏地叫了一聲: “爸。”
“嗯。”
兩人的對話總是這樣開場,似乎即刻便會結束,不得不絞盡腦汁去拖延一點時間。
季枝宜已經睡下了,段元棋因此将聲音放得很輕,站在卧室門外,低着頭盯鋪滿地毯的月光。
“我打算在這邊和枝枝結婚了。”
“嗯。”
段元棋以為對方至少也該遲疑,可段景卿的回答來得太快,以至于他又沒能想出下一句,尴尬地在每一輪對話間都留下了空白。
“枝枝說你前些天來過。”
他好久才接上新的話題,突然地有些像段景卿,怎麽都沒辦法将真正要說的話說出口。
“只是去送禮物。”對方解釋道, “這是最後一次了,抱歉。”
撥出這通電話之前,段元棋實際上假想過自己和相片中的人會怎樣聊天。
他與段景卿似乎始終沒有扮演好一對父子的能力,說什麽都只會顯得生疏。
段元棋其實并不想興師問罪,可最簡單的兩個字到了嘴邊,又怎麽都說不出來。
“還有什麽事嗎”
最終還是段景卿為這場早該結束的對話收尾,淡然地回問,聽上去漫不經心,和就兩年的夏天,要他搬去和季枝宜一起住時一樣。
段元棋的手垂在身側握緊又松開,掌心細細密密地被掐出無數痕跡。
他在回答前深深吸了一口氣。末了,用從來沒有對段景卿表達過的語氣說出了最簡單的兩個字。
“謝謝。”
“本來就該是你的。”
布裏斯班正值午後,陽光遍布城市,帶來久未降雨的窒息,與風中微妙的涼意。
段景卿在挂斷電話後擡眼去看南半球的晴空,突然地有些搞不懂自己正身處何地。
他以為自己的回答僅限于送給段元棋的生日禮物,然而過後再想,說出那幾個字時的心顫又似乎還與其他情感有關。
季枝宜到底成為了一個會滋生苦澀的禁用詞,橫亘在段景卿的心底,永永遠遠地揮之不去。
————————
這裏删了一段和主線沒什麽關系的回憶。
段舒則和祝湘是小元的親生父母。
段景卿是段舒則的弟弟,因為年齡差比較大,而且段家夫婦當時沒什麽時間帶他,所以段景卿是跟在哥哥身邊長大的。
小元出生以後,段景卿越來越覺得哥哥放在自己身上的關注變少了,于是有點任性地要求哥哥一定要在某年聖誕節去倫敦看他。
但段舒則和祝湘在去機場的路上因事故意外去世了。
自此,段景卿的性格漸漸變成了一種很擰巴的自我克制,也在這樣的壓抑下愈發向往當時的秦思意身上從容清貴的氣質。
所以與其說段景卿在十七歲的時候喜歡過秦思意,不如說他一直都是在仰慕一道他自身沒能夠成為的影子。
至于枝枝,段景卿是真的心動過。
但還是由于他的性格和成長經歷,他反而不敢對真正想要的太堅定或強勢。
加之枝枝後來選擇的是小元。
段景卿根本不會想讓小元遵守先來後到,他從始至終都覺得自己對小元是永遠無法償還的。
這也是為什麽段景卿私下和枝枝聊過很多次,但是一次都沒有主動找小元說過。
他的那句‘本來就該是你的。’既是指那張照片,照片上的祝湘與段舒則,也是指枝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