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 57 章

段元棋因紛亂的思緒昏昏沉沉睡不好。

他意識到自己半醒着,眼睛卻睜不開,只能繼續漂浮于黑暗中,在一個甚至不算夢的世界裏徘徊。

這樣的狀态将睡眠變成一件更為疲憊的事,拖着段元棋直至午後方才醒來。

他發了會兒愣,稍後走到窗邊将百葉簾拉了起來。

陽光頓時投入室內,帶來一瞬由強光造成的眩暈,以及滞後的,在數秒後方才回到視線中的畫面。

季枝宜又坐在池邊,被搖晃的水波環繞着,在頸間留下了一片不知是太熱還是酒精殘餘的緋色。

他沒能察覺身後的玻璃窗內正有人注視着自己,閑散地在不久以後将手中的書本擱到了矮幾上,随動作懶懶倒向被浸濕的大理石,任水波攀上腰際,順着布料一寸寸地貼在皮膚上。

段元棋看不清季枝宜的表情,唯一能夠窺得的就只有對方平靜而有序的呼吸。

沾了水的襯衣濕噠噠地勾出一副纖長的軀殼,将每一處起伏都描繪得鮮明,像是生怕錯漏任何一點微小的細節。

他在窗邊站了一陣,繼而猶豫着走出房間,蹑手蹑腳向泳池靠近,停在被推開的水邊,看風與光一道輕拂過季枝宜細薄的眼簾。

對方似乎沒有發現他來,倦怠地又将腦袋朝池邊偏了點,露出藏在碎發下的耳朵,讓水珠順着耳廓輕盈地滾落下去。

季枝宜貓一樣在太陽下發出一聲無意義的哼吟,段元棋便盯着他的側臉,再度想起前夜從走廊逃開前聽見的呢哝。

他仍清晰地記得對方将手臂環上段景卿肩膀時的表情,在顯而易見的依賴與溫馴之下,私密地裹藏着令人困惑的迷戀。

換做他人,段元棋或許即刻就能為其下定論。

然而那樣的神情到了季枝宜的臉上,他就只會盲目地一遍遍嘗試着欺騙自己,對自己說季枝宜原本就像是一抹飄忽纏繞着的霧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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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水推着季枝宜垂落的手掌輕飄飄地浮動,小半截手腕浸入水面,漾開波紋,随粼粼的光斑幻覺似的輕搖。

那水波漫過黑色的大理石,撞在段元棋腳邊,撲簌簌掉進一旁的水道裏,拼成近似于小雨的清響。

季枝宜後知後覺地睜開眼,在最初幾秒遲遲地半垂着眼簾。

烏黑的睫毛将光影分隔開,間錯着展示出細碎的眼波,從陰影下淌過,璀璨卻不易覺察,像正有星子在其間閃爍。

他過了半晌才擡眼去看段元棋,被曬得泛出粉調的臉頰沾着水色,成為一種別樣的春情,仿佛那并非是池水,而是放縱過後的薄汗,要和葡萄的香氣一起逸出來。

“你睡得好久呀,小元。”

段元棋聽季枝宜拖着尾音叫他,綿綿将最後一聲延長了,羽毛一般輕柔地勾他的耳畔。

那餘音實際上一早就飄散了,可偏偏段元棋的心跳就是不受控制地變得缭亂,要剖出胸腔,要不聽話地跳進季枝宜的眼底。

他看見對方朝自己伸出手,皓白的手臂挂着水珠,柔潤得如同世間罕有的瓷器,連最細微處都蘊藏着精巧而撩人的光豔,半點不落俗,僅存令人失神的清絕。

段元棋不禁想問,如果站在這裏的不是他呢季枝宜也會一樣引誘似的擡手嗎

“不熱嗎”

季枝宜的動作随着這句話變為一句邀請,喻義不明地要段元棋到他身邊去,最尋常的目光都像是骀蕩春情,來來回回在後者眼中游弋。

段元棋既怕藏不好自己的悸動,又舍不得從庭院中離開,猶豫着定在原地,被施了魔咒似的好半天都沒能給出答案。

季枝宜沒等太久,主動替對方做出了選擇,支着手臂向前略微地傾身,用另一只手溫柔地圈在了段元棋腕間。

他仰着臉,少年的落下的視線便最先被那道迷蒙的笑容捕獲,看葉片間投射的光斑星星點點綴向季枝宜的臉頰,一閃一閃,似要誘人親吻,慢悠悠地從鼻梁游往唇瓣。

段元棋木讷地凝視着,甚至一度就要追随腦海中的想法俯身。

可他偏又在付諸行動的前一秒找回了剝離的思緒,遲鈍地追随本能再往下看,尴尬地意識到,只消季枝宜稍一轉眼,自己的躁動即刻就要藏不住了。

段元棋頓時無措地将手從季枝宜掌中抽了出來,紅着一張臉,話都說不口。

他的目光先是與對方交錯,很快又觸碰,被牢牢鎖在季枝宜的視線中,逃不開地圍着那雙眼睛轉。

段元棋實在太擔心會給對方留下粗魯無禮的印象,左右都找不到回避的地方,幹脆就地蹲了下來,學鴕鳥,把自己的腦袋埋進臂彎裏。

“怎麽了”

季枝宜的嗓音合着水聲清泠泠地繞到段元棋耳邊。

仍舊用還帶着些潮濕的指腹撫對方的發梢,耐心且溫和,愈發叫後者覺得自己昨夜的缪想實在荒唐,此刻的郁熱也顯得惡劣。

青澀的少年還搞不懂這樣矛盾的心緒與反應,一味躲在自己構築出的黑暗中,許久都沒能給出回應。

季枝宜便安靜地等着,不做聲也不再有更多舉動。

庭院裏驟然只剩下風吹過水面時輕絮的聲響,晃悠悠地撞在池壁上,零星墜入水道的間隙, ‘叮咚’敲成沒有規律的曲調。

“要我先離開一會兒嗎”

段元棋不知道過了多久,季枝宜的話音又一次響起來,依然清亮而平和,像是正無底線地偏愛着,無論如何都願意縱容。

他因而茫茫然地擡頭,将視線從臂間探出去,小心翼翼地與對方交視,看季枝宜正彎着眼梢對自己笑。

“不要。”

段元棋含糊地嘟囔,為了肯定自己的回答,又伸出手輕輕扯住了對方的衣袖。

布料上的水痕很快爬向他的指側,将皮膚沾濕了,抹上一絲短暫的涼意。

季枝宜為段元棋突然的親昵露出一瞬驚訝,下意識地回握,圈住後者的手腕,同樣顯得迷茫地沉默了數秒。

陌生的體溫就在這幾秒的空白裏經由掌心傳遞,為季枝宜帶去不屬于夏季的高熱,以及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悸。

他的心髒在開口的瞬間詭異地發出一聲轟響,撞擊在身體內部,卻讓指尖都被震得發出了輕顫。

季枝宜此前從未有過這樣的體驗,即便是在段景卿面前,心跳也只是随思緒觸動,全然不會出現這樣毫無來由的異樣。

他還當這是一種病症,以為是中暑的前兆,驀地攥着段元棋朝池中倒下去,撞破水面,帶起一連串缭繞的氣泡。

兩人牽着手墜向池底,水波便在段元棋眼前隔出浮動的屏障。

他不明白季枝宜為什麽要這麽做,心底卻又莫名感到竊喜,為環在自己腕間的力道不止地雀躍。

季枝宜的發帶被沖散了,在那條細白漂亮的脖頸上纏繞片刻,而後跟着池水漂遠,攀到了段元棋的肩側。

後者不經思考就小狗似的去銜,歪過腦袋将其抿在唇間,慢半拍才想到要朝季枝宜回看,被池水刺得難受也還是強忍着睜眼,一秒都舍不得錯漏地去捉對方的表情。

季枝宜就隔着水波與他對視,蘊着一縷霧一樣缥缈的笑容,讓溫熱的指尖抵上段元棋的唇瓣,啄吻般将那條不聽話的發帶從後者唇邊勾了回來。

他随後帶着段元棋浮出水面,嘗試着複現幾秒前的觸感。才離開不久的食指再度擱回少年飽滿濕潤的下唇,引起一陣過分緊張而導致的戰栗,好像不舍似的,忽而将他的指尖含進了嘴裏。

“你是小狗嗎”

季枝宜溫柔地調侃,語氣中不見反感,僅有不加掩飾的放縱。

他根本不做任何指正或抗拒的動作,倒是又用拇指托住了段元棋的下颌,輕緩地摩挲,末了停在嘴角,順着唇縫擠了進去。

“不可以咬我。”

段元棋的思緒全然停轉,一時甚至沒能反應過來此刻正在發生什麽。

他只知道要聽季枝宜的話,乖馴地把嘴張開了,放對方逃走,在收回食指時輕輕勾過他的嘴唇。

假如段元棋再小上幾歲,他一定立刻就要控訴季枝宜這個欺負他的壞人。

可偏巧段元棋十六歲,正是無處發洩的精力将晚至青春期燒得灼燙的年紀。

他聽見心跳撞得鼓膜都在震蕩, ‘咚咚’像一陣驟然而至的暴雨。

季枝宜的目光便是雨水落下之前濕漉漉的訊號,帶來令人窒息的潮熱,要将他溺死,要讓他悄無聲息地掉進另一個世界裏去。

段元棋腹诽自己無端的臆想,身體卻做不出反應,始終怔怔漂浮在水中。

他的腦海中充斥的滿是想要親吻的沖動,要立刻将高熱傳遞給面前的人,要季枝宜為他分擔這些從未有過的難耐。

萬物都仿佛褪去了底色,僅剩季枝宜仍舊披着一層靜谧的光暈。

段元棋無知無措地湊上前,緊盯住對方的嘴唇,像獵食的幼獸,下一秒就要将獠牙展示給美麗的獵物看。

雨水就在這時巧合地落下來,砸破水面,也将季枝宜的睫毛砸得顫了顫。

段元棋倏地從混沌中清醒過來,停在一個親密又尚未顯得逾矩的位置,啞然看着季枝宜,又一次變回了只能任由對方調笑的笨拙小狗。

他甚至沒來得及多和對方聊上幾句,季枝宜便輕柔地拍拍他的腦袋,真正像哄一只小動物一樣笑着說到: “下雨了,回去洗個澡吧。”

段元棋遲鈍地看對方離開,濕透的襯衣緊貼着皮膚,每走一步都描出嶄新的,優美的弧度。

季枝宜的背影變成夏日傍晚的又一個绮夢,和暴雨一起,無休無止地環抱住不願醒來的段元棋。

——

——

陣雨一過,段元棋立刻就從家裏跑了出去。

他沒有和季枝宜待在一起的勇氣,往往一靜下來,思緒便忍不住地朝那扇緊閉的房門飄。

雨後的空氣濕漉漉的,蒸騰出夏季獨有的要将人溺斃的熱潮。

段元棋漫無目的地在常去的球場附近逛了一圈,見時間終于要過七點,這才猶豫又焦急地往回趕。

不像最初那些盲目的心情,此刻的段元棋實際上已然能夠分清自己為何而遲疑,又為什麽如此急切地想要回去。

他既想見到季枝宜,又害怕見到對方。

擔心自己表現得不夠得體,擔心對方會讨厭自己。

想和季枝宜聊天,也想和季枝宜一起看落進池中的星星。

段元棋沒有背書包,将路過超市時買的花插在口袋裏,認真妥帖地放着,生怕它掉了,連自行車都不敢再騎。

他推着車回去,遠遠就看見屋內的燈火已經亮了起來。

段景卿大概也到家了,車庫的門開着,像是正在等段元棋這個到處亂跑的壞小孩。

他走到門後,按下開關,車庫門随着馬達運轉的聲音漸漸降下,擠走室外的光亮,僅剩一種不同于夜晚的黑暗,以及從走廊方向傳來的些微暖色。

段景卿的車還是停在前夜的位置,段元棋在路過時短暫地瞥了一眼,分明車窗上是自己的倒影,回想起的卻是季枝宜将手臂攀上前者肩膀時的樣子。

細碎的話音從過道後傳來,模糊而朦胧,像是前夜回蕩在這間屋子裏的輕吟遲遲地散不去,偏要等段元棋回來,再為他加深一次記憶。

段元棋沒來由地為腦海中突然複現的畫面懊惱,逃避似的匆忙将花束從口袋裏拿出來,握在手中仔仔細細将包裝紙捋平,快步跑進了走廊。

季枝宜的嗓音就在越過門框的一瞬變得清晰,并非如他低劣的臆想那般是暧昧的呢喃,而是略帶憂慮地說着: “早知道我就和他一起出門了。”

段元棋的心虛與愧疚便在同一秒驟然爆發,泡沫似的盈滿胸腔,被擠壓,破滅,在身體內部不斷發出細小卻刺耳的尖嘯。

他把花束握緊了,好不容易展平的紙張再度被擠出褶皺,悉悉索索跟着動作不停地摩挲,就連其中那朵奶油色的玫瑰都仿佛開始枯敗,蔫蔫朝地面垂了下去。

段元棋低着頭越過了分隔走廊與客廳的陰影。

季枝宜要比段景卿更早注意到他,即刻換上了欣喜的語調,站在後者身邊,半是嗔怪地說: “你跑到哪裏去了”

段元棋不知該怎樣回答,握着花的手垂在身側,愈發地收緊,悄無聲息在手背上浮出幾道脈絡鮮明的起伏。

他說不出話,仿佛自己真犯了什麽大錯,要等季枝宜輕柔地将他的臉頰捧住,這才惶惶看向對方的眼睛。

過近的距離令那陣清甜的香氣擁抱似的包裹住段元棋,他紅着臉被卷進對方濡濕的眼波裏,恍惚還以季枝宜是在索吻,要用那對柔潤溫熱的唇瓣觸碰他的嘴角。

“我還以為你迷路了。”

段元棋盯着季枝宜随字句翕動的嘴唇,看對方濕紅的舌尖在微啓的縫隙內引誘似的輕移。

他發現自己其實搞不懂對方在說些什麽,思緒就只會跟着目光游離。

季枝宜的嗓音與香氣,季枝宜的純真與旖旎,季枝宜留在他臉頰上的體溫,季枝宜對他溺愛縱容的語氣。

段元棋在心裏控訴季枝宜的一切。對方哪裏溫柔,分明就是要靠這些騙走他不忠的靈魂。

“我去給你……買了花。”

即便如此,段元棋說出口的話依然誠實。

心裏有一道聲音命令他無論如何都要讨對方的喜歡,要讓季枝宜長長久久地注視他,讓季枝宜永永遠遠地記得他。

段元棋說不清這是一種怎樣的心情,但他的心跳随着季枝宜的出現開始了從未有過的躁動,像要跑到對方的指尖去,要被季枝宜攥進掌心才好。

他說罷将那朵已經不漂亮了的玫瑰遞出去,忐忑地在兩人之間懸了半秒,很快又收回,多拿不出手似的藏到了自己身後。

段元棋窘迫得一直紅到了耳根,只覺得季枝宜就該得到最好的。

年少的悸動伴随毫無必要的憂慮霎時擠占了大腦,他太擔心這樣一朵花會顯得自己不禮貌,一時間懊惱到眼眶都紅了,好像下一秒就能委屈得哭出來。

如同印證了假想,季枝宜的手便在這時從他臉上挪開了。

段元棋小狗一樣擡起那雙濕漉漉的眼睛,追着對方的動作,膽怯又不甘地往身側看去。

他以為季枝宜會反感,以為對方會退回到顯得生疏的社交距離。

然而後者卻并沒有那麽做,反倒噙着笑将那枝花從他身後抽了出來,不疾不徐地說: “不是要送給我嗎,怎麽又反悔了”

季枝宜彎着眼梢與段元棋交視,攫取後者全部的注意,将純真與靡麗一同展示給對方看。

他用花瓣輕輕掃過段元棋的鼻尖,帶起一陣苦澀的香氣。

段元棋便不知所措地跟着皺皺鼻子,為那副英俊深秀的皮囊平白添上了相融的稚氣。

“……想送你更好看的。”他小聲回答, “這朵都快謝了。”

或許時間再多半分鐘,段元棋就會沖動地連同告白一起說出來。

甚至哪怕再多十數秒,他也應當能夠積蓄起足夠的勇氣。

可段景卿不會給他這樣的機會,這是對方與季枝宜的家,而他不過是僅限于這個夏天的意外的插曲。

段元棋看見季枝宜懷裏的花束被從身後越來的手接了過去。

段景卿不知何時走到了更靠回廊的位置,遮住一大片燈光,将季枝宜也徹底籠罩在了陰影之下。

他用審視的目光打量段元棋,皺着眉冷郁地不做任何評價。

段元棋被盯得有些發憷,還當對方是在為自己的晚歸而不悅,更将腦袋垂低了些,好輕好乖巧地又承認了一遍錯誤。

“我下次不會亂跑了。”

段景卿對于這樣的保證不置可否,稍過了片刻方才出聲,略過先前的話題,轉而囑咐到: “冰箱裏有食材,吃完早點回房間。”

段元棋聽話地點頭,小心翼翼地又将視線往季枝宜身上掃過去,匆忙停留了一瞬,即刻便被截斷了。

大抵是以往表達過太多對後者的不滿,段元棋發現段景卿似乎并不希望看到他與季枝宜有太多的接觸。

那幾乎算得上是本能的警戒,好像段元棋是野獸,稍不留意就會将他精心豢養的寵物啃食殆盡。

段元棋有心為自己辯解,可段景卿卻更早一步帶着季枝宜走向了樓梯。

他只好看着對方箍住季枝宜細白的手腕,迫使後者跟上腳步,踉踉跄跄繞過客廳,在轉入拐角的瞬間,被木雕勾起襯衣的一角。

要比腕間更為細膩皮膚隐隐約約在那半秒間刻入段元棋的腦海,他仿佛覺得自己看見了一道紅痕,未開的花苞一樣細弱地印下一小片,顏色卻奪目,像衰敗前的玫瑰,只有親吻才能令其駐留。

段元棋不确定,不相信,以轉瞬即逝的畫面為借口,編織一個又一個理由為季枝宜開脫。

他花了一整個晚餐的時間說服自己,盡可能地不去想那須臾一眼。

段元棋将其拟作過度癡迷而産生的幻覺,寧可算是自己惡劣的妄斷,也不願意承認切實看見的事實。

走廊的燈光昏暗,主卧的門沒有開,再過一個轉角的房間也同樣沒有留下絲毫窺視的可能。

段元棋站在扶欄邊發呆,盯着腳下的影子出神。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站在這裏。分明已經再三向心底那道聲音強調這樣做的失禮,他卻還是在等,像是一定要一個能扼殺一切多餘選項的可能,是或否都要不再有搖擺的餘地。

夜晚靜悄悄的,連雨蛙的叫聲都被隔絕在了窗外。

段元棋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還有遍布整座房子的通風管道不間斷運作的聲響。

很久才有一瞬額外的輕叩摻入其中,他跟着擡頭,看見季枝宜打開門,有些驚訝地朝他看了過來。

“睡不着嗎”

對方根本就沒有出現在他惡意假想中的房間。

段元棋不受控地開始為自己先前的念頭感到惡心,繼而對季枝宜産生愧疚。

對方甚至還在用那種無限偏愛的語調同他說話,輕緩而柔和,仿佛根本就不曾懷疑過段元棋出現在這裏的緣由。

“是不是怕黑呀要我陪你一起睡嗎”

季枝宜越是溫柔,段元棋內心的愧怍便越是加劇。

他為對方的一無所知而難受,話卻說不出口,不能更不敢向季枝宜剖陳罪狀。

劇烈的心跳逼着他落荒而逃,來不及回答便匆匆躲進了房間。

他屏住呼吸蹲在門後聽走廊上的聲響,期待的卻不再是那些撩人的哼吟。

段元棋只希望季枝宜能夠早點回去,不要再憂心地等在房間外,更不要再用那樣純真的眼神看自己。

他不敢相信自己确實用最晦暗的方式揣測過對方,明明他就希望季枝宜能夠永遠當一輪靜谧皎潔的月亮,連他都觸不及才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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