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
段元棋單方面地想要賠罪。
他找了個下午又出了趟門,還是買奶油色的玫瑰,只是挑選得要比上次更為仔細,偏要買一枝最漂亮的送給季枝宜。
段景卿前幾天回紐約處理公務,家裏就只剩下了段元棋與季枝宜。
後者往往夜幕一落便睡了,回到房間,留一扇緊閉的門給段元棋看。
這天也是一樣。
段元棋到家的時間不算太晚,客廳裏卻靜悄悄的,僅有角落的圓幾上點着一盞香薰。
它燃起帶果香的火光,裹出一圈澄黃,投映在牆角,莫名醞釀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段元棋放下書包,握着那枝花忐忑地站在了樓梯口。
他往樓上看,走廊裏沒有開燈,就連那扇總是對他緊閉着的房門都無法看清。
心跳再度變得無序,尚未邁出第一步便躲在胸腔裏開始發出轟響。
段元棋緊張到連脖子都轉不動,一面僵硬到像要永久地駐留在此處,一面又控制不住地連手臂都在發顫。
他一遍遍地深呼吸,盡量讓自己看上去不像一個過分青澀的小朋友,局促地來到季枝宜的房門外,攥着花束好小心地在門前叩了叩。
“哥哥。”
段元棋省去了姓名稱呼對方,低着頭安靜地等待回應。
然而季枝宜似乎更早就睡了,遲遲地聽不見任何聲響,哪怕段元棋屏住呼吸,也只能捕獲不知要綿延至何時的岑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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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走廊上了站了一會兒,有些沮喪地舉起那朵玫瑰嘆了口氣,稍後便回到自己房間,不知是失落還是暫且放松地倒進了被窩裏。
驟然舒緩的狀态很快帶來倦意,拉扯着帶段元棋去往夢中,恍恍惚惚遞出那朵沒能送給季枝宜的玫瑰,甚至還收獲了一個吻作為獎勵。
夢裏有葡萄清甜的香氣,以及夏夜裏微涼的晚風。
他聽見池水悠悠地搖晃,發出陣陣清響,爬上季枝宜的腳背,又不舍地從那白潤的皮膚上滾落。
對方勾他的手指,用小指留戀地牽住他的指節。
段元棋後知後覺想到要和對方交握,食指擠進季枝宜的指縫,點着對方的手背茫茫然地靠近。
有微弱的哼吟從更模糊的方向傳來,像織在風裏,奇異地讓他想起季枝宜的嗓音。
但對方仍在他的眼前,靜谧而郁麗地笑着,溫和地将那對柔軟的唇瓣抿了起來。
段元棋猜不出那會是誰,只好掙紮着從令人困惑的夢境中抽離。
他起先坐在枕邊發呆,不久便又一次朦胧地聽見尚未消弭的低叫,似乎有心去壓抑,又實在無法克制,斷斷續續地攀過牆壁,在他的腦海裏拂起一陣潮熱的酥癢。
段元棋又羞又惱,料想一定是段景卿帶着新情人回來了。
對方好像根本不在乎他和季枝宜仍在同一個屋檐下,還當夜深了自然就該将時間留給那些私密且缭亂的事。
段元棋都不敢去猜季枝宜在過去碰見過多少回這樣尴尬的情況,只能祈禱對方不會在今夜聽到,至少不要是在他憂心的這一秒。
早先買的玫瑰還擱在床邊,段元棋盯着尚未衰敗的花瓣看了一陣,末了重新将它攥回手裏,忽地跑下床,往走廊深處那扇不愛為他敞開的房門走了過去。
——
“哥哥。”
季枝宜的房間裏還是沒有任何回應傳來。
段元棋站在月光落不到的陰影下,聽那點微渺的輕吟間斷着從更遠的方向飄忽地纏上耳畔。
他冷着臉往那處瞪了一眼,料想季枝宜或許已然睡熟了,愈發不希望對方和自己一樣被吵醒。
徘徊片刻,他到底懷着滿腹的不滿朝聲音的源頭走了過去。
房門沒有關好,餘出一條縫隙,讓走廊的夜色在地毯上爬成細窄的一道銀絲。
段元棋起初不敢太靠近,站在牆邊同那枝玫瑰一道沉默,要等聽見一聲熟悉的呼喚方才難以置信地挪步,僅僅湊上一小點,卻也足夠遮擋住那截光亮,将其換作自己被拖長的影子。
和季枝宜全然一致的嗓音正用一種他從未聽過的方式念着‘先生’兩個字,戰栗着呵出無法掐滅的沉淪,每一次喟嘆都裹藏着綿密的愛欲。
段元棋的表情在視線觸及的同一秒驟然變成了迷茫,遙遙注視着那雙記憶裏幹淨修長的手,看它将床單揉皺,抓出層疊的折痕,沾上前夜夢中未能抹去的水色。
段元棋不明白。
他精心挑選的最可愛,最純潔的玫瑰還握在發涼的掌心,随着憤怒一刻不停地顫抖, ‘沙沙’在褲腿上擦出用以掩飾淚水的輕響。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掉眼淚,只能任憑它們止不住地從眼眶裏墜下去,砸在衣襟上,像季枝宜單薄的裙擺那樣被沾濕。
過速的呼吸帶來被阻塞在心口的苦澀。
但段元棋卻來不及為這些負面的情緒停留。
他注意到身體完全違背本心地開始郁熱,讓他在痛苦的同時又為蒸騰在室內的靡麗而難耐。
季枝宜半阖着眼,似泣非泣地輕顫睫毛,古典優美的鼻梁抵着被浸透的布料,些微沒進枕被,襯得頰間的緋色更為奪目。
他輕輕地叫段景卿‘先生’,還以為足夠隐秘,掉不進段元棋的耳朵裏。
可才一轉眼,他便看見一道颀長的影子,模糊地從那道不知何時出現的縫隙後擠進來,将要在夏日裏凍死一般,不止不休地震顫。
季枝宜有些害怕了。既怕段元棋真的撞破,又怕段景卿會和自己一樣瞥見門後的身影。
他于是愈發熱忱地獻上親吻,不知足地讨要更多寵愛,心驚膽戰地将段景卿本就傾注在他身上的注意更攥緊了些。
夜晚從這一刻起愈發變得漫長,帶來的不再只是放縱後的歡愉,而換上了即時的,難以填補的空洞。
段景卿的吻好像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将心髒陷落下去的一角填滿,就連季枝宜自己都不知道他在這個瞬間需要的究竟是什麽。
他開始有意無意地往門外睨,喊着對段景卿的稱呼,又不自覺地看段元棋的臉。
說要送他花的少年好像在掉眼淚,抽抽搭搭的,哭得連他的心髒都開始一陣陣刺痛。
可他沒有辦法為對方做什麽,愛和吻都不是能夠随意分享的東西。
季枝宜輕絮地嘆息,融進那些迷蒙的呢哝裏,叫人根本分不清是為了誰而做出的反應。
他在許久之後才看見月光重新流進這間昏暗的房間,點起一片掉在地上的眼淚,偏要惹人心疼一樣,不停地跟着葉影晃啊晃。
——
——
段景卿第二天又要去灣區,季枝宜獨自在房間裏待了一會兒,猜着段元棋約莫也該出門了,這才走下樓,去吃這天的第一頓飯。
他以為對方應當是看見的,甚至此後他所有的憂慮也都圍繞着這個他自認為的事實展開。
可段元棋出乎意料地仍舊出現在了餐廳,無甚起伏地朝他的方向瞥了一眼,好像只是不太高興,或許都不是因他而起。
“小元。”季枝宜權衡過語調,小心翼翼地叫了對方一聲。
“嗯”
“……今天不出去玩嗎”
季枝宜稍過了一陣才問出這句話,乍一聽像是試探,實際卻僅有心虛與掩不去的尴尬。
段元棋不回答,就連視線都懶得往對方身上放。
他冷着臉将季枝宜晾在一邊,兀自吃完了午飯,繞過仍站在原地的身影,頭也不回便往房間走去。
“小元。”
季枝宜下意識地追上前,用昨夜攀在段景卿肩膀上的手去攥段元棋的小臂。
少年如他所願地停步,用一種近乎陌生的表情回看,疏離且冷然地讓目光沿着季枝宜的唇瓣擦過去,繼而停在嘴角,聽後者的話音溫吞優柔地飄出來。
“你昨晚,睡得好嗎”
無論怎麽看,段元棋給出的反應都足以讓人明白昨夜留在月光裏的那滴眼淚并非幻覺。
可季枝宜偏要心存僥幸,試圖用對方未必誠實的答案去說服自己。
他似乎沒有辦法接受段元棋不再用天真熱忱的眼神看他,即便他給予的都是假象,也還是貪心地期望對方能夠回饋以最純粹的情感。
很難說這是一種怎樣的心理,甚至季枝宜自己都不明白他想要從段元棋身上得到的究竟是什麽。
他唯一能确定的就只有他不希望對方是那道出現在房門外的影子。
哪怕是陌生人都好,只要不是段元棋就好。
空氣靜下來,光也仿佛停止了傳導,凝固在桌面上,些許灼燙地點着季枝宜的手背。
段元棋緩慢地垂眸,視線無聲地落進那束光裏,跟着浮游的塵埃飄下去,停在對方指尖,好整以暇地看對方像前夜那個送不出花的自己一樣輕顫。
“不好。”
他意識到季枝宜在緊張,可現在的他根本找不到去安撫後者的理由。
總不能再像第一眼那樣去贊美對方的聖潔,難道要他說那樣春情缱绻的季枝宜才更叫人迷戀
“你問這個做什麽”
某種滞後的矛盾感迫使段元棋在對方之前開啓了下一個話題。
他應當是明白只要不戳破,只要裝作聽不懂,兩人就可以維持住先前的關系。
因此,哪怕再如何抗拒,段元棋最終也還是沒能違背本心,拿模棱兩可的話術留出了一絲餘地,讓季枝宜自己決定該如何将昨夜編撰成一個新的故事。
“你今天好像不太高興,我以為……”說到這裏,季枝宜的聲音便弱了下去。
倒不是因為他實在想不出什麽合适的借口,而是段元棋在他說話間将他的手拂開了,多不情願似的,還在他先前握過的位置擦了幾下。
“是我哪裏惹你不開心了嗎”
季枝宜近乎讨好地詢問,藏在話語裏的卻不只有忐忑,還有對未知答案的僥幸,期待段元棋眼下的反應皆與前夜無關。
他有些倉促地想要再去牽段元棋的手,不知怎麽卻又在即将觸碰的前一瞬停了下來。
午後的陽光斜越過窗臺,清晰地在兩人之間劃分出界線,恰好擦着季枝宜的指尖隔開,停在段元棋的手腕邊,照得青春的脈搏正克制什麽一般隐隐從皮膚下突顯出來。
空調大概開得不夠低,泛起從室外漫延的熱潮。
季枝宜注意到段元棋的喉結輕微地滑動了一下,在游移過後回到原點,勾出少年氣的起伏,用青春與蓬勃攫取他的視線,換他奇異的心悸,說不清道不明地一聲重過一聲。
他愈發不願變成段元棋心中肮髒的大人,哪怕是自欺欺人都好,季枝宜就要對方在昨日之前的眼神。
記憶便在這樣強烈的自主意願下不斷被修飾,将所有細節都塗抹模糊,僅餘下那道不可能被忘卻的縫隙,幽弱地拖出一道影子,在腦海中不斷地延伸。
季枝宜只好等段元棋的回答,由後者來補充所有虛構的部分,惶惶睜着那雙貌似無辜的眼睛,好惡劣地迫使對方說出臨時編織的謊言。
“通宵打游戲有點困,不是不高興。”
桌邊的燭臺恰好在句末燒完了,倏忽發出一聲極細微的輕響,卻勾着季枝宜的心跳,讓他不自覺地随之收緊,又飄然落下。
餐廳裏殘餘着尚未徹底消弭的香氣,撩人的熱紅酒與純真的奶味交織,圍繞在兩人身側,成為一種巧合的暧昧把戲,将段元棋用作收尾的話,變成了下一幕劇的開場。
——
四幕劇往往愛在此時切換場景,季枝宜與段元棋卻在同樣的情境下轉換了各自所持的身份。
茫然無措的不再是後者,轉而變成心虛到無以複加的季枝宜。
段元棋只要站在原地看對方演出前序就好,季枝宜自然會告訴他這個夏天該是怎樣的結局。
“……那你昨天,一直在房間裏嗎”
“嗯。”
事實上,段元棋清楚地明白季枝宜想要更為肯定的答案。
但他實在編不出詳盡的故事。
——要他怎樣回答才算滿意
省略在走廊上難受到像要被空氣溺死的時間,單只描述回到房間後的漫長分秒
段元棋根本講不出那樣的感受。
一面是心髒為先前的場景發出持續不斷的痛楚;一面又是大腦重複回溯着所有的畫面。
他本能地想到季枝宜,在明知錯誤的同時進行那些野獸似的下等做派。
段元棋控制不了哽咽,自暴自棄地成為僅限于前夜的低等動物,要為季枝宜掉眼淚,也要為季枝宜放縱沉淪。
他荒唐地在深夜為一場自己本應鄙棄的隐秘之愛而癡迷,然後天亮起來,他又端得一派坦然,看季枝宜對自己露出近似取悅的乖馴。
段元棋幾乎要把‘高尚’這個詞從人生的字典裏剔出去。
他哪有什麽立場去指責季枝宜,分明最該被審判的就是他那顆既為對方震顫,又時刻假想着亵渎的心。
“你先吃飯吧,我回房間了。”
如何與季枝宜相處成為一件比初見的午後更為複雜難解的事,段元棋學不來大人們的松弛,只好選擇逃避,躲回見不到對方的地方去。
他其實不知道自己在痛苦什麽。
季枝宜和段景卿都是成年人了,這些都是他早該預料到的。
可無論怎樣想,段元棋都沒有辦法接受那兩人同時出現。
段景卿可以換無數的情人,季枝宜也可以談無數次戀愛,但段元棋從未假想過将他們放進同一個畫面裏。
過去最讨厭,此刻最心動的人将愛與吻全都獻給了不曾出現在選項中的答案。
段元棋甚至找不到責怪對方的理由,是他自己不聰明,從一開始就刻意忽略了所有的暗示與線索。
他倉惶地從季枝宜身邊逃離,沒辦法多看對方一眼,也說不出更體面的道別。
段元棋反倒更像是做錯了事的小狗,要窩在角落裏低聲地嗚咽,等某一刻苦澀終于褪去,再重新将記憶美化成夏日池邊的第一眼。
——
——
段元棋開始有意地回避,守着床邊那枝沒能送出去的玫瑰,看它一天天凋敝,終于在飓風将要登陸前的暴雨中落下了最後一片花瓣。
雨下得太大,季枝宜沒能坐在池邊,而是穿着那條珍珠白的睡裙又一次倚在沙發的角落裏。
他聽見開門聲,因而匆忙地擡眼,措不及防讓視線與段元棋撞在一起,又慌慌張張垂斂下去,看對方手裏握着一枝光禿禿的花莖,不作聲地消失在樓梯旁。
木質的臺階将腳步聲襯得愈發清晰,每一步都映照上心跳,讓季枝宜的注意一再地繃緊,一錯不錯盯住樓道口,連呼吸都放緩了許多。
段元棋拖長的影子随着規律的聲響逐漸漫延至前廳,繼而忽地剝離出真實的軀殼,帶着那種陌生的,疏離而冷然的表情,怏怏瞥了眼試圖刻意讨好的季枝宜。
他故作不經意地讓視線從對方身上掃過,卻一瞬便被後者潮濕的眼波吸引了。
交視的須臾,段元棋還當季枝宜真的多麽委屈,差一點就被騙過去,要承認是因為自己鬧脾氣,才惹得對方現在這般傷心。
一盞新的香薰被換到了矮幾上。
暖調的燭火将季枝宜本就白潤的皮膚映得愈發像是抹上了薄粉,鋪起細膩的緋色,将每一寸都染得像是要惹人作惡。
段元棋把花莖扔進了垃圾桶,再然後卻挪不動步,一味只會立在原地,挨着島臺冰涼的石板,期待似的盯着季枝宜朝自己走過來。
他想,或許他原本就是為了這一秒。
“……你為什麽不理我了”
段元棋嘴上說着與季枝宜無關,一言一行倒又不加掩飾地抗拒,好像這樣就能遏止心動。
他本以為對方會識趣地避免兩人在私下有過多接觸,然而季枝宜仿佛比他還要不舍,一次次地制造‘巧遇’,偏要他躲不開更忘不掉。
段元棋不明白對方這樣做的意義。
季枝宜既不能給他想要的愛,也無法走出這個夏天。
飓風一過他就會回到先前的住處,他們注定了只能是一場限定季節的短劇。
“季枝宜,你不能找別的朋友去打發時間嗎”
段元棋拒絕再被這樣模棱兩可的态度裹挾,他于是用自以為的還算溫和的話題回問,甚至在語氣中摻上了超越年齡與身份的無可奈何。
他理所當然地認為誰都該有‘朋友’,哪怕算不上親密,至少也足夠季枝宜消磨這些用來戲弄他的閑暇。
可不知為何,對方本就郁然的神色在這之後更織入了枯白,迷迷蒙蒙踩着飄搖的燭光走上前,什麽都不說,就那樣寂靜地握住了段元棋的手腕。
後者只能被迫掉進季枝宜濡濕的瞳仁裏,好像都是因為他有錯,才害這雙眼睛聚起吹不散的霧氣。
段元棋沉默着看對方靠近,真正索吻似的将他圈在島臺邊。
季枝宜漂亮的五官随搖曳的光影披上一層無法觸及的面紗,缥缈而倦怠地展示出清絕的靡麗,将所有矛盾的特質糅合,攫奪地一再向段元棋逼近。
“我沒有別的朋友了。”
段元棋以為的親吻并沒有到來,季枝宜身上的香氣攀住他的肩膀,代替臆想中的軀殼輕飄飄環住了他的脖頸。
視線産生了瞬時的失焦,段元棋看不清季枝宜的臉,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晰地捕捉到對方在吐字的間隙,舌苔與口腔觸碰的黏着水聲。
“季枝宜,你不能不講道理……”
段元棋還當對方說謊,抵着那條單薄的睡裙,又羞又惱地紅了臉。
他頭一回主動将季枝宜推開了,全然背離本能地後退,直到繞到島臺另一側,這才憤憤繼續道: “耍我很好玩嗎我都說了不要你關心了!”
“我只是想問你要不要一起看電影,我找了一部……”
“不要!”段元棋打斷了季枝宜的話, “我不要和你看電影,也不要和你當朋友!”
“我讨厭你!從小到大都讨厭!無論如何都讨厭!”
段元棋才不要說喜歡, ‘喜歡’是很認真很珍貴的詞語,絕不能夠留給眼前這個什麽都不願意付出,卻又刻意撩撥心跳的季枝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