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修改後第五章
修改後第五章
第五章
在講起張茍之前,另一個人也必須出現。
孟興仲。
孟柏的父親,當時以搬磚為生,而他所搬磚的地方,是距離鎮上三十公裏開外的一個工地,而張茍則是工地的承包老板。
周安失蹤的第一個星期。
這段經歷太玄乎,不宜切斷,需要一個連貫的敘述。
那麽暫且讓時間回到十年前。
十年前的秋天,九月八日。
這段日子,孟柏的生活過得稀巴爛。
但生活無法按暫停,該繼續的依舊要繼續。
清晨,孟柏騎上那輛破自行車去上學,那天趕場,小鎮一如既往的熱鬧。
該八卦的大媽依舊在八卦,該吹牛的老男人還是在吹牛。
沒人因為周安的失蹤而改變什麽。
初晨的太陽照常升起,溫暖的陽光灑落整個鎮落。
孟柏眯了眯眼,覺得這是一層蒙了灰色的晨光,并不讓人覺得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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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車子騎到隆鎮一中,這是該地唯一的中學,聽說是大城市裏,那些所謂的企業家贊助的。
門口零星站着幾個學生在吃早餐,手裏拿的無非也就是包子饅頭。
孟柏推着自行車快步前行,人群中,一個男的叫住了她。
“孟柏!”那男的一邊叫一邊往這邊走。
孟柏擡眼一看,眉頭擰了一下,沒停下腳步。
男的加快了步伐,小跑着跟了上來,“你別走啊,我有事兒要和你說。”
他叫周楚星,周安的堂哥,他年紀不大,十六七歲的樣子,但早已辍學不讀。
不知道在鎮上哪家爛理發店染了個黃毛,非主流一個,吊兒郎當的,整天和鎮上的混混在一起。
孟柏自覺得不是一路人,語氣很冷淡:“我們有什麽好說的?”
“我們怎麽就沒說的了?”周楚星攔了孟柏的去路,“說說我妹,怎麽樣?”
孟柏頓了腳步,擡眼去看周楚星,“說什麽?”
周楚星四處看了看,輕輕拽了一下孟柏的胳膊,“來來,你過來。”
他拉着孟柏到人少的地方,鬼鬼祟祟的模樣。
“我妹失蹤這麽多天了,警l察那邊有消息沒有?”
孟柏語氣不太好:“我是警l察嗎?你問我?你怎麽不去問周木匠?”
“嘁,問他等于白問!”周楚星挺不屑的表情,明顯他和周木匠不對付,“指不定周安失蹤和他還有關系呢!”
“所以你想說什麽?我還要上學,沒時間和你瞎叨叨。”
周楚星賊眉賊眼的,又四處看了看,确定沒人才小聲說:“我妹失蹤那天,她來找過我。”
孟柏眉心一跳,“什麽時候?具體時間?”
“上午九點。”
上午九點,是在孟柏和周安見面之前。
“她和你說什麽了?”
周楚星皺了一下眉頭,“她找我要錢來着,她說她沒飯吃了,肚子餓,我就給了她五塊錢,讓她去吃涼面。”
“周安連吃飯的錢都沒有?”
這事周安可從來沒說過。
孟柏以為,盡管周木匠和張彩雲不是什麽好東西,但孩子的溫飽至少要保證的。
“那天她說,周木匠和張彩雲已經三四天沒回家了。還說八月二十五號那天,周木匠騎着摩托去三十公裏外的工地上賭l錢,直接輸了這個數!”
周楚星眼睛瞪得老大,手指比劃了個“八”。
孟柏有些發愣,“八百?”
“八百個頭!是八萬!”
“八萬!”孟柏這輩子就沒見過這麽多錢,數目大到她居然沒了具體的概念。
周楚星:“所以我在想,他狗l日的周木匠,是不是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
孟柏喃喃自語:“搞不好他是走投無路賣女兒呢。”
“賣女兒?”周楚星哪裏受得了這種詞彙,“你說他把我妹賣了?看我不弄死他狗l日的!”
孟柏打量着周楚星,印象有了偏差,原來他還挺護着周安的?
她對周楚星的印象還停留在那輛騷紅色的摩托車。
他經常嗡嗡嗡騎着滿街跑,一副耍寶模樣。
哦,對了,摩托車。
“周楚星,你是不是有一輛摩托車?”
“有啊,老子當然有。”周楚星眉飛色舞:“開起來嗚嗚嗚的,比你這破自行車肯定好使多了。”
“中午十二點,你在學校門口等我,我們去個地方。”
“诶?去哪兒啊?”
孟柏沒回答他,推着自行車進了校門……
*
那天上午,孟柏上課全程心不在焉的,她心裏一直琢磨着一件事:周木匠輸了錢。
來理一理,周木匠八月二十六日在工地上賭錢,輸了八萬,周安八月三十一日失蹤,這中間沒隔幾天。
而周安失蹤那天,孟柏去找周安,其實也在門口聽到周木匠和張彩雲談錢的事。
失蹤和欠錢有關系嗎?
孟柏也不知道,她打算去探一探。
放學鈴聲響起那一刻,孟柏轉身就溜,她沒去食堂,而是往校門口跑去。
校大門,周楚星靠在那輛紅色摩托上,就在門中央,看起來很是紮眼。
孟柏快步出了門,周楚星給她打招呼,她沒理,只是朝周楚星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把車子開到隐蔽一點的地方。
若是老師同學看到她上了車,估計夠嗆。
周楚星又只好慢悠悠挪了車子,有點不耐煩的語氣:“我說你也忒慢了,等你半小時了。”
孟柏踩上踏板,一下子登上了車,拍了拍周楚星的肩膀,“走吧。”
“去哪?”
“三十裏開外的那個工地。”
“這麽遠!尼瑪,老子油錢夠得燒嘞!”
“想不想找周安了?”
憑着這句話,周楚星沒了下文,二話沒說踩了腳踏板,那輛騷紅色的摩托篤篤篤往前沖。
*
孟柏的印象中,那個工地工人需求量極高,所以孟興仲也一直在那裏搬磚。
但沒聽過有賭l錢這事的,不過孟柏心想,那些人要真的賭l錢,也不會讓她一個小孩兒知道。
總之,周木匠輸了八萬塊肯定是事實,周安不會撒謊。
那麽現在問題是,輸了錢和周安走丢有沒有關系?
孟柏覺得是有的,畢竟這是現在唯一的線索了。
車子馳騁在新修的馬路上,周楚星的車技不錯,開得挺穩。
“喂。”迎着風聲,周楚星透過鏡子看了孟柏一眼,眯着眼笑她。
孟柏額前的頭發被吹了起來,露出白淨的額頭,她眼神懶懶的,語氣也漫不經心:“幹嘛?”
“有沒有人說過,你長得挺好看的?”
“哦。”孟柏過耳不過心,“你能不能認真開車?”
“上次我和我哥們兒幾個街上看見你和周安,他們都說你長得好看。”
“所以?”孟柏蹙了一下眉頭,“周楚星,你嘴巴裏嚼來嚼去就這一個話題?”
周楚星讪笑,搖搖頭,“行,不開你玩笑了。老子現在想着這油費就肉疼。”
“錢我等會兒出一半。”孟柏有些不耐,“開快點,下午我還要趕回去上課。”
半小時後,終于抵達工地。
這是孟柏第一次來這裏。
她記得孟興仲說過,以前這裏也就一破村子,後來被相中,準備開發成旅游景點,要修一個古鎮,算是一個非常大的工程。
兩人站在大門口,四處圍了鐵皮,裏面有很多沒修好的建築和石像。
周楚星拍了拍腦門,“喂,你說這裏這麽大,我們找誰去?”
孟柏說:“我爸在這裏搬磚,八十塊一天,沒日沒夜的幹,一個月不休息也就掙個兩千塊錢。像我爸這樣的人,是不會去打牌的。而能賭的,要不就是有錢的老板,要不就是賭l鬼。”
周楚星邏輯混亂,簡直聽得頭大,“所以你想說什麽?”
“你看這裏面,哪裏面像是住了有錢人的,我們就去找他們。”
周楚星環顧四周,清一色的鐵皮房,全是一層的。
視線一掃,目光定格在一個三小層的房子。
雖然也是鐵皮房,但看起來就高級多了,外面裝了空調機箱,房子正大門寫着紅紅的三個字。
周楚星笑了笑:“是不是那裏,寫了攻日部的地方啊?”
孟柏嘆了口氣:“那是項目部,不是攻日部,多讀點書吧你!”
正是中午,吃飯的工人很多,兩人混進去很輕松,只不過清一色都是中年男性,加上周楚星的黃毛,倒是吸引了一些注意力。
孟柏加快了腳步,很快來到項目部,大門敞開的,沒有門禁。
透過一樓的窗戶,能夠看到裏面有辦公桌和椅子,一看就和普通工人住的地方不一樣。
再往前走了一些,辦公室裏走出一個眼鏡男,手裏拿着一個茶杯,似乎是準備倒茶葉。
目光一轉,便看到了孟柏。
“诶?小妹妹,找誰呢你?”
孟柏早有準備,面不改色:“我找我叔。”
“你叔?你叔是誰?”
孟柏眨了眨眼,“這裏的老板。”
“噢,張總是吧,前面兩間就是。”眼鏡男這才注意到身後的周楚星,把他攔了下來:“這黃毛是?”
“他是我同學,你讓他站那兒就行。”
周楚星擠眉弄眼的,但孟柏沒管他,直直往前溜。
心髒砰砰直跳,但腦袋裏已經有了概念:這工地的老板姓張,他們叫他張總。
所以那天晚上和周木匠打牌的人有張總嗎?
孟柏打算賭一賭,賭輸了她不虧。
鐵皮房的盡頭,辦公室的門敞開着,裏面播放着電視,孟柏站在門口,往裏面看了眼,裏頭坐着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正在用牙簽剔牙。
看來剔牙男就是張總了。
孟柏站在門口輕輕敲了門。
門裏的中年男人擡眼看了孟柏一眼,“你是?”
“你是張叔叔嗎?”孟柏眨了眨眼睛,一副不谙世事的學生模樣。
被叫張叔叔的男人愣了一下,旋即很快站起身來,挺了挺大肚子,“是,是我,你是?”
“我是周安。”
那男人表情明顯僵了一下,“你是周安?你怎麽來了?”
孟柏心髒重重跳了一下。
正常回複不應該是:周安是誰嗎?
聽他這語氣,好像認識周安似的。
“對啊,我是周安,你不是和我爸爸周強打過牌嗎?他不是欠你錢嗎?然後他不是讓我來找你嗎?”
張總一只手懸在空中,眉頭皺成褶子,他欲言又止,明顯無法處理這些信息,愣了好幾秒才回過神來:“可他打電話給我,說你不見了?”
孟柏目光一沉,“所以周安确實應該來找你對嗎?”
話音落下,孟柏轉身就跑。
外面走廊裏周楚星還在和眼鏡男周旋,眼鏡男死活不讓他進來。
“喂!周楚星!”
周楚星擡起頭來,見孟柏步伐急躁,“幹嘛?咋了?”
“快走!開車!”
見狀不妙,周楚星狠狠推了眼鏡男一把,轉身撒腿就跑。
孟柏緊跟其後,兩人撤得相當之快。
眼鏡男站在身後,不明所以。
“诶?”
五秒過後,張總從辦公室裏沖出來,指着孟柏和黃毛的背影:“給我抓住那個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