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第十章
門外,周木匠和張彩雲聊了幾句周安,之後兩人好像也沒什麽話可說,于是張彩雲轉身到廚房裏去了。
堂屋裏,周木匠一個人抽着煙,通風本來就不好,他這麽持續幾根幾根的抽,煙味四彌,讓人有種嗓子癢想咳嗽的沖動。
孟柏憋了又憋,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就這麽強撐了不知道多久,那邊周木匠終于有了動靜。
只聽見聽見他咳了一聲,潤了潤嗓,接着站了起來,往房間裏走。
孟柏耳朵貼在門上,細聽,周木匠的确是進房間了,猜想張彩雲應該還在廚房裏,好像在煮什麽東西。
現在是開溜的好時機,她和周楚星對視一眼,兩人達成了共識。
要逃就趕緊現在逃,不然今晚就別想走了。
吱嘎一聲,周木匠進了房間,砰!他又甩上了門。
孟柏輕輕推開門,一腳踩了出去,既已踏出第一步,那就不能停下來了。
她步伐輕盈,加上人很瘦,走路幾乎聽不出什麽聲音。
周楚星鬼鬼祟祟跟在她身後,兩人貓着腰往外逃。
堂屋出去是院子,院子再往前才是門。鎮上家家戶戶都差不多,特別流行這種老式木門,為了防賊,門後幾乎都會用木匾靠在門後。
這樣是能防賊,但有個缺點,那就是開門的時候聲音很大。
可孟柏也管不了這麽多了,卸下扁擔,當即把門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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豁的一聲,木門聲音挺大。
周楚星慌得發抖,“走走走,快溜!”
孟柏拔腿就跑,周楚星緊跟其後,出去時還不忘帶上門。
終究是聲音大了些,廚房裏傳來張彩雲的聲音:“姓周的,幾點了!你又要去哪!”
說着就從廚房裏走出來,屆時正在房間的周木匠回應了她:“老子床上躺着呢。”
張彩雲不明所以:“我怎麽剛剛聽到有人開門?”
“他媽的,你這心裏有鬼,風吹的呗!”
*
孟柏和周楚星一路往前跑,兩人直到拐角處才停下來。
周楚星吓得腿根發軟,喘着氣,不放心,又往周安家的方向看了眼,确定張彩雲沒跟着出來才松了口氣。
“刺刺激,真刺激。”他明顯因為過度緊張,連說話都有點結巴。
孟柏就相對要淡定得多了,看了周楚星一眼,“行了,別喘了,沒事了。”
周楚星說着就豎起了大拇指,“孟姐,說真的,你這心理素質真他媽行,剛剛開門的時候我汗毛豎立!”
孟柏全當耳邊風,她在思考剛剛周木匠和張彩雲說的那些。
腦袋裏大概有了這麽一個脈絡圖,當然,一切都只是孟柏的猜測。
“周楚星,我有一個猜想。”
周楚星把腦袋伸了過去,“說說說,你說,我聽着呢。”
“那天周安來給我送傘,之後她回了家,還換了一身衣服。大概率,要麽這時候周木匠在家,或者之後他便回來了。”
周楚星點點頭,“嗯,我也是這麽覺得的,然後呢?”
“你也聽到了,剛剛周木匠自己說的,是他帶着周安出門的,說明在周安換好衣服之後,周木匠以什麽理由讓周安和她一起出門。”
周楚星也幫着回顧:“但周安途中說自己想上廁所,聽周強說的,她好像是在上廁所的時候跑掉的?”
“對,所以我在想——”
“你在想周安為什麽要以上廁所為由,然後逃跑?是因為她發現了什麽?”
孟柏終于點了點頭,第一次覺得周楚星的腦袋瓜子其實也沒那麽愚鈍,他還是能思考問題的,“對,是這麽個意思。”
接下來兩人各自沉默,似乎僅憑現在的線索壓根沒法再得出什麽結論。
“那我們報不報l警?閣樓上不是有周安的傘和衣服?”
“這個,東西我們都沒拿到……”孟柏擰眉,她心裏暫時還沒有答案,想找缪白問一下,“你讓我再思考一下,明天再說。”
周楚星點頭,“行,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幾步路。”
周楚星眯眼笑,也不知道他在笑什麽,“得嘞。”
兩人家在不同的方向,一個往前一個往後,孟柏着急着回家,步子走得快。
周楚星目送她,直到看到孟柏進了屋才折身離去……
*
到家已經十點,平常這個時候孟柏已經準備睡了。
她悄悄溜進房間裏,直到反鎖了門,這才真正卸了口氣。
腦袋暈暈的,太多事了,一件堆着一件,簡直理不過來,感覺有些疲憊。
自周安消失後,最近每一件事都顯得很詭異,沖擊不小。
原本她還想再思考點什麽,但只要一想事情,腦袋就嗡嗡疼,最後索性什麽都不去想了。
她走到床邊準備睡覺,盡管床就那麽一丁點兒大,是那種狹窄的單人床,但卻很有安全感,孟柏脫下外衣往床上一趟,軟綿綿的觸感讓她舒了口氣。
睡覺吧。
有什麽明天再說。
深夜,空氣中浮着一絲涼意,皎月挂天幕,柔和的月光灑滿大地,妄圖與夢而行。
淩晨三點,月光悄無聲息透過那扇窗,輕輕悄悄地溜進房間裏。
屆時孟柏正在做夢,無疑這輪明月替她的夢刷上了一層朦胧的色彩。
一個相當奇怪的夢,她夢見自己站在一片竹林裏,四周全是白霧,分不清東南西北,分不清如何前行。
夢中,女人從霧色中緩緩走出來,熟悉的身影讓孟柏有些欣喜。
“缪白!”
夢中的缪白竟然摘下了面紗,可惜夢終究是夢,卻還是看不清她的臉的。
“過來。”夢裏的确是缪白的聲音。
她朝缪白走去,伸出手,下一秒卻察覺到異樣。
缪白伸手抱了她。
那是一種比現實更讓人有沖擊感的觸覺。
缪白溫暖的身體輕輕貼着她,肩膀被缪白擁着,她靠在缪白的肩膀上,是第一次在夢中發現,原來夢也是有氣味的。
她着迷缪白身上那股讓鼻子發癢的味道。
“明天來找我。”夢裏缪白說。
“嗯?”孟柏心安理得接受了這個擁抱,卻在等待缪白回應的下一秒。
缪白在夢中消失了……
直到清晨被冷醒,睜開眼那瞬間才覺得有些羞恥。
為什麽要做這樣的夢,孟柏自己也不清楚。她從小睡覺就很乖,今天卻發現被子已經掉在了地上。
看着那扭亂的小被褥,孟柏覺得多少和這夢有點兒關系。
屆時正值清晨八點,窗外的雲燒得火紅。
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床頭,映出尖細的竹影。
出太陽了,今天大概率是個大晴天。
孟柏掀開被子,瑩白的肌膚被暖光照得誘人,空氣中暈着一絲少女與生俱來的美感。
她今年十七歲,正是青澀發芽的年紀,不論什麽姿态都是美的。
門外,林麗敲了敲門:
“快起來吃飯!”
“來了。”
孟柏伸手去拿床頭的白色T恤,衣服挺大,她腦袋一下就從領口鑽了進去。
她很瘦,卻喜歡穿寬松的衣服,總覺得這樣才不受束縛,舒坦又自由。
房間外,桌上已經擺滿了饅頭和清粥。
孟興仲已經在吃,吆喝着她趕緊上桌。
大人的神情都很正常,看來對昨晚的事是不知情的,孟柏松了口氣。
吃飯的時候,孟興仲叮囑她:“你最近乖一點兒,聽到沒有?”
孟柏擡眼看,不明白如此強調的意義是什麽,“我不是一直都很乖嗎?”
“我的意思是讓你少往外面跑!鎮子裏最近不怎麽安寧,你下午放了學就趕緊回家。”說時孟興仲又看了林麗一眼,“這孩子你多看着點兒,我估計回來又是下個周的事了。”
“好了好了。”林麗也嫌棄他唠叨了,“你就放放心心上你的工,我心裏有數。”
孟柏聳了聳鼻尖,“我都十七歲了,你們還把我當孩子呢!”
林麗笑了下,“你爸也是關心你,不懂表達。”罷了又圓和:“快吃飯,等下時間來不及了。”
看了眼時間,得抓緊了。
一家人吃飯的時候,總覺得是有一點點不易察覺的溫暖在裏面的,當然,孟柏習慣了這種生活,并沒什麽有什麽稀貴的。
她吃得飽飽的,拿着書包準備出門。
“走了。”推着自行車,回頭又看了兩個大人一眼,“爸,過生日那天,我想買一輛新的自行車,你給不給我買?”
她是笑着說的。
孟興仲擡眼看她,明顯愣了一下,旋即很快點點頭,“買買買,去,快去上你的學!”
“行,咱老孟可不許反悔。”說罷孟柏推着自行車出了門。
小鎮與城市最大的差別是氣味和聲音。
天氣好,孟柏一路上都能聽到鳥叫,叽叽喳喳她都分不清到底是哪棵樹上的,空氣也好,路邊的野早菊散發出迷人的香味。
晨光明媚,暖得讓人愉悅,讓人困倦。
孟柏卻在沉溺陽光那一刻停止了笑容。
她突然想起了缪白。
缪白不喜歡太陽。
人很奇怪,喜歡與否常常只在一瞬間。
這瞬間,孟柏突然不這麽喜歡這陽光了,尋思着豔陽天不如嫩陰天來得舒服。
她騎着車一路前行,到學校已經是十幾分鐘後。
快到校門口時,遠遠便看到學校門口站了好多人。
不太尋常。
那些學生吵吵嚷嚷,你一句我一句鬧得堪比麻雀,人多嘴雜,壓根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吓死我了,不是周安?”
“真不是周安,但我沒看到臉。”
“我聽說是葉虹?”
“葉虹!怎麽可能是她!”
孟柏停了自行車,加入其中:
“你們說什麽呢?”
李月看了孟柏一眼,猶猶豫豫:“學校裏面好像出了點事兒,我們也不确定。”
“什麽事?”
旁人搭話:“食堂花壇那邊,早上發現有個女生死了!”
“死了?”無疑對孟柏來說是晴天霹靂,第一反應當然是想到周安。
但李月立馬說:“不是周安,好像是葉虹。”
“葉虹?”孟柏的震驚一點兒沒少,“怎麽會是她?”
葉虹是同班同學,雖然算不上非常非常熟悉,但每天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人說沒就沒了。
“我們也不知道,只知道她好像和媽媽吵了一架,說她不想來讀書,她媽非要讓她來讀,所以她到學校之後好像就……”
“不可能!她不可能和她媽媽吵一架就做出這種事!”孟柏當即否定了這種可能,“你們應該也知道,葉虹是什麽人。”
在場的幾個都沒說話,明顯也是這麽覺得的。
所以葉虹同學到底是怎樣的人呢?
孟柏印象中,葉虹同學絕對是善解人意的那一類。
當然,她長得也不錯,是那種文靜的乖巧,笑起來只是淺淺的勾起唇角,眸子裏總是柔和的光,這種恬淡讓人覺得很舒服。
大部分人對她印象都不錯。
這樣一個女孩兒,怎麽可能因為和母親吵幾句就選擇死。
“其實我也不信。”李月往學校裏面看了眼,裏面有一輛警車和救護擔架,那一大片的範圍拉了一條紅色警戒線,“我說,咱們要不要進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