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咱們要不要進去看看?”話是李月說的。

但估計在場幾個人都是這麽想的。

“走呗,看就看。”

膽子小的就躲在後面,胳膊挽着胳膊,怯懦懦的模樣,膽子大的帶着往前走,不管怕與不怕,總是要去看看的。

“孟柏孟柏,你走前面好嗎?”

孟柏當然要走前面,靠得前才看得清。

此刻教學樓那邊圍滿了人,大多是看熱鬧的男生。幾個女生走過去時,烏壓壓的一堆腦袋,壓根什麽都看不到。

“可以讓我進去一下嗎?”孟柏拍了拍前頭的男生肩膀,對方轉過身來,不太情願的樣子。

孟柏解釋說:“聽說是葉虹,她是我好朋友,讓我去看一眼行嗎?”

男生糾結了一下,還是讓開了一點位置。

就這樣一路破開人群,孟柏勉強擠個前排。只能在警戒線外,葉虹躺在花壇拐角處,看不太真切。

所以即便踮起腳尖費盡力氣,也只能看到花壇那兒是有一塊白布,有兩個警察蹲在地上拍照。

興許是這些學生好奇心太強,警官有些不耐煩,幾步走過來揮了揮手,“走走走,全都上課去!”

孟柏反應很快,立馬開口:“是個女孩兒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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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現在都不相信是葉虹的事實。

警官當然沒回複,“退開,全都退開。”他嗓音很大,又指了指對面的教學樓:“全部去上課!不然叫校長來扣你們紀律分!”

不得不說這句話真的很奏效。

一時間學生驅散了一大半,孟柏一步不動,有點死皮賴臉地問那警官:“警官警官,你知道周安嗎?她也是女孩兒,她前一陣子失蹤了。”

那警官皺眉,上下打量了孟柏一眼,大手一揮:“你還待在這裏幹什麽!上課去!”

話音剛落,身後傳來一道驚天泣地的哭聲,中年女人神情悲恸,聲音撕心裂肺讓人心疼:“虹啊,媽媽沒逼你,沒逼你,你怎麽就這麽傻,虹啊……”

葉虹。

她的母親來了,跪在地上,好像丢了魂。

看來死掉的真是葉虹,孟柏心髒收縮,猛烈抽動了一下。

她轉過身去,不敢去看葉母的表情。操場那邊沖出一個教導主任,大家一并被訓斥,很快先前圍觀的學生被迫進了教學樓。

學校就那麽大一點兒。

這邊,已經沒有生命體征的女孩兒躺在花壇裏,幾個警官為她的遺體拍着照,另一邊,寫着“寧靜致遠,淡泊明志”的教學樓繼續上課。

這邊與那邊,不過也就只隔了一個籃球場而已。

*

教室內,明明大部分學生都已到齊,卻是落針可聞,好像連呼吸都是緊張的。

數學老師,許老師,她站在講臺上,從頭到尾眉頭就沒松開過。

她是這學期才從大城市過來支教的新老師,二十四五,應該是剛大學畢業的年紀,身上還挂着校園裏那種氣質。

班上很安靜,是女孩的聲音打破了這場沉默。

她坐在啊教室靠後的位置,開口時聲音洪亮:“老師,葉虹同學是不是不會再來上課了?”

是的,葉虹同學再也不會來上課了,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

但就是需要這麽一個破窗人。

女孩兒名叫徐舟,自此之前,孟柏從未仔細觀察過她。

印象中,徐舟不愛說話,性格非常內斂,或者說,那不是內斂,是叫拽。當你和她對視時,總能從她的眼睛裏看出幾分輕蔑,那種“我不想和你廢話”的意思非常明顯。

也正是因為這樣,孟柏其實從來沒有和她說過話。

可現在,孟柏卻忍不住要去多看徐舟一眼,教室最後一排靠窗處——

徐舟就坐在那裏,及肩中長黑發,她很白,嫩得能掐出水的臉蛋,大眼睛,挺鼻梁,即便有尖瘦的下巴,五官輪廓卻還是很柔和的。她的長相就像那種鄰家乖乖女,但很不巧,她的外表和她的氣質不太相符。

徐舟一副坦然不驚的模樣,甚至開口說了第二句:“老師知道葉同學是怎麽死的嗎?”

如此直白的問題,讓講臺上的許老師不知道怎麽回答。

許老師擰了一下眉頭,似乎想說什麽,但在話快沖破喉嚨那瞬間,又将字眼咽了下去,她翻開課本,緩聲道:“現在是上課時間,我們還是繼續上節課的內容吧。”

高三,複習階段,時間壓得很緊。加上許老師在講立體幾何章節,孟柏不敢走神。

她壓下心頭的所有困惑,試圖專心聽講。

可途中還是短短走了走神。

徐舟。

孟柏轉身往徐舟的方向瞥了一眼,好巧不巧,她發現徐舟也在看她。

是巧合還是必然?孟柏心裏不清楚,她很快轉過頭來。

講臺上,年輕的許老師捏着粉筆,在幾何圖上做了一條輔助線,聲線清和:“所以,同學們,如果連接AQ,最後使得QD垂直于AQ,便等價于……”

一節課過得飛快。

當下課鈴聲響起時,許老師拿着課本匆匆離開。

教室噪聲四起,叽裏呱啦——

“李月李月——”同學們一擁而上,靠在窗戶去看操場那邊,“好像人被擡走了。”

“但她媽媽還在哭。”

“好可憐,她好像沒有爸爸,那她媽媽豈不是……”

一些零碎話語鑽進孟柏的耳朵裏,她聽得煩悶,索性壓根不去湊熱鬧了。

在節奏如此之快的高三,好友失蹤,同學死亡,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孟柏喘不過氣來。

她覺得小鎮變了,變得很壓抑,很可怕。

為什麽出事的都年輕女孩兒?

十七八歲,正是青春綻放的時刻。

若是燦爛陽光,此刻不論是周安還是葉虹,她們大概率都是坐在這裏的,她們大可以放心的為自己的将來去努力。

可當性命都不再有保障,汲取知識必然也成為一件遙不可及的事情。

咚——

孟柏後腦勺被什麽東西碰了一下。

她轉身去看,地面有一張皺巴巴的紙條。

撿起來看,內容只有六個字:過來,說說周安。

孟柏擡眼一看,發現後座的徐舟正看着她,看來紙條是徐舟扔的。

這徐舟,似乎關心得還挺多。

相互之間也就幾步遠,孟柏站起身來,她心想,今天得打破從未和徐舟交流的魔咒了。

徐舟這人很怪,真的很怪。她似乎樂于隐形,就連座位都要選最後一排差生坐的那種,還是單人座,這樣子大家不會注意到她。

孟柏走到她面前,“紙條你扔的?”

徐舟懶懶擡起眼,颔首,“周安她爸找得怎麽樣了?你那邊有消息麽?”

“你怎麽知道她爸在找她?”孟柏彎下了腰,聲音壓低了不少:“你是不是知道點什麽?”

“知道的不少。”徐舟揚了揚唇,“所以她爸現在什麽個情況?”

“你是不是知道周安在哪?”

徐舟搖頭,“我當然不知道。”

“那我憑什麽和你說?”

徐舟斂了笑意,依舊是輕飄飄的語氣:“孟柏,你是不是到現在還不清楚誰是敵是友?你覺得這鎮上有幾個好人?”

孟柏将話又推了回去:“我不知道,所以我不能誰都相信不是麽?沒記錯的話,我倆自成為同學以來,說話的次數也沒幾次?”

徐舟又笑了,認同似的點點頭,“沒事,相識不怕晚,所以周木匠那邊什麽情況?你不說我也不會說的啊。”

徐舟可真會繞彎子,偏偏就是這樣,聽得孟柏雲裏霧裏心裏癢癢。

“所以今天上課的時候,你為什麽要問許老師那個問題?”

徐舟:“為了引起你的注意。”

“我?”孟柏覺得有點奇怪,“我還以為葉虹的死,你知道點什麽。”

“不知道。”徐舟轉了轉手裏的中性筆,“但是我表示懷疑。”

兩人目光觸碰了一下,不言而喻,一拍即合,想到一塊兒去了。

葉虹同學的死,必定不是因為和母親吵了幾架,肯定另有隐情。

“但我沒有證據。”徐舟聳了聳肩,“也許是我想得太多。”

鈴鈴鈴——

上課鈴聲來得很不及時。

兩人對話對到一半意猶未盡,孟柏沒辦法,還是回到了座位上。

她确實什麽都沒告訴徐舟,但其實徐舟好像也什麽都沒說。

可她在徐舟那兒收到了一個信號:

她是不是想表達,她對周安和葉虹這些事都是感興趣的。

那句“誰是敵誰是友”讓孟柏心裏很亂。

如果真的有敵人,那誰願意來成為她的朋友呢?

思至此,孟柏回頭又看了徐舟一眼。

此刻徐舟正低頭翻閱着課本,她神色自如,好像剛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徐舟,這樣的女孩兒,會成為她的朋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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