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下午六點,準時放學。

孟柏起身收拾書包,她看了眼徐舟,也在收拾書包。

一整天,所有人的話題都圍繞着葉虹來轉,來來去去說的都是那幾個。

孟柏聽得頭大,老實說,在事情得不到解決的時候,重複去敘述受害者生前的事前,其實真的挺煩的。

說那麽多,能解決問題嗎?

不能。

“诶,李月,你能多拿一張數學試卷給我嗎?”徐舟難得主動和人搭話。

李月那邊愣了一下,“哦,好像是多印了幾張。”說着便遞了一張數學試卷給徐舟。

徐舟接過試卷,說了聲謝謝,背上包走人。

小插曲,無人在意。

孟柏也趕緊收拾好東西開溜。

操場上,一反往常,今天沒人打籃球,因為籃球場一角就是那個花壇,大家似乎都挺忌諱那地方的。

孟柏頓了腳步,朝花壇的方向看去,被壓得不成型的枝丫已經換了新的,早已沒了葉虹的痕跡。

夕陽照落,被燒得滾燙的陽光就像鮮豔的血,将整個籃球場照得火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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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柏站在原地,腦袋裏開始思考昨天缪白問的問題:

如果失蹤的是別的女孩兒呢?

她還會不會去找?

不是像周安那樣關系的,還會不會去找?

這個問題好難,要說會找是如此簡單,但真正說服自己真的好難。

站在夕陽中,孟柏盯着自己的身影,那影子拉得斜長,每一個細微的輪廓都透着十七八歲的痕跡。

她心想,如果葉虹同學沒死,那此刻她應該是放了學準備回家,正背着書包路過這裏,而操場大概也不會空無一人,大概會是成群結簇打籃球的同學……

*

孟柏好像漸漸習慣了放學不回家。

每當自行車騎到家門口時,她都會摁剎車停下來,看一眼家門,很快又繼續往前。

她開始喜歡那條小路,通常缪白家的那條。

這條路的人總是很少,傍晚經過時很安靜,路上不會遇到其他人,就算有,也只是在菜田裏澆灌的幾個老奶奶。

叩叩叩——

“缪白,我來了。”孟柏站在門前,理了理自己的白色T恤。

見缪白沒有回應。

“你先開門吧,我自己進來就行。”

下一秒,鐵門果然動了一下,孟柏踏上臺階,推門而入。

她很謹慎,把自行車擡進院子,又反手關上了門。

傍晚,缪白的院子要比外面光線暗一些,大概是那顆核桃樹太過于茂盛的原因,遮擋了一點光線。

但天卻還沒黑。

孟柏環顧四周,沒看到人。

“你人呢?”

孟柏看了眼院子裏的門,那是一扇古老的棂星門,那扇門才是從未打開過。

孟柏也知道,缪白就住在裏面,但她從來不敢問,她覺得自己能進院子已經很不錯了。

見缪白沒回應,孟柏只能說:“你不會隐形着吧?”

“嗯。”

“!!!!”孟柏吓了一跳,原地轉了一圈,“我怎麽聽到你的聲音,你在哪?!!”

“你左邊。”

孟柏往左邊去看,什麽都沒看到,只有石牆。

“啊,我看不到你。”

“看不到是正常的。”

“哦,我們得等天黑。”孟柏擡眼看了眼天空,天色微微有些暗沉了,半小時內應該能黑起來。

但在院子裏這麽站着,好像也不是辦法,看起來好傻。

于是孟柏主動和缪白聊天:“你在幹嘛?”

“在你來之前,我準備栽幾盆月季。”

孟柏又往牆角去看,确實,有一把鋤頭在那裏。

“那你現在?”

“現在沒栽了。”

“你是不是和我一樣就這麽站着呢?”

“嗯。”

“沒事兒,你栽吧,我不怕。”

“真的不怕?”

孟柏聽到腳步聲,似乎是缪白的。

好神奇,即便隐身了也能聽到她的說話,還能聽到她的腳步聲,那是不是意味着……其實也能摸到她?

“我真的不怕!你弄吧~”

話音落下,靠在牆角的鋤頭動了起來。若是唯物主義者,看到這一幕确實要懷疑人生了。

那把鋤頭自己在動,動就算了,還懸空着動。好像着真的有一個人握着它在鋤土似的。

不,不是好像,就是。

看得孟柏心髒怦怦跳,“缪白,遇見你之後,覺得關于你的一切都很神奇。”

“有什麽好神奇的。”缪白頓了頓,又說:“那天你騎自行車摔在我家門口,我就站在你身邊。”

“啊??”孟柏有點無措,“是嗎?”

“聽到你叫我瘋子。”

“呃……”孟柏臉頰浮出紅暈,試圖解釋:“不是的。”

“還聽到你朋友說我用核桃打人。”

搞得孟柏更尴尬了,“沒有沒有,周安她不是在罵你,她也只是聽說。”

“那說我是老太婆這事,是出自你的嘴巴喽?”缪白語氣輕飄飄的,奈何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連眼睛都看不到。

搞得孟柏很窘。

“你不是老太婆,你才不是,那只是傳謠,我和周安都不信的。”

孟柏确實不信,她從一開始就沒相信過。

興許缪白也只是逗逗她,總之下一秒孟柏聽到了缪白的笑聲。她的笑聲很好聽,讓孟柏無意想起了昨晚的夢。

“我不是老太婆,那我是什麽?”

“你是缪白呀。”孟柏臉上挂着笑,往缪白的方向走了兩步,在距離鋤頭只有兩三步的時候停了下來,“缪白,我能摸到你麽?”

就像一個對一切都好奇的小孩兒。

确實,缪白的一切都是新奇的。

“摸不摸得到,你得自己試試。”

同意了吧。

她同意了吧。

孟柏伸出手,在空氣裏抓了一下,抓了一場空。她又往前走了一步,手掌在空氣裏輕輕揮了一下,瞬間有了阻力,她的手指順着那道阻力向上,最終停了下來。

掌心傳來冰冷的溫度,與昨夜溫暖的夢境恰恰相反。

缪白是冰冷的,總是冰冷的,她的肌膚就像夏天的暴雨那般冷。

“缪白,我摸到你了。”隔着薄薄一層紗,孟柏的手指輕輕蹭了蹭,她不知道摸到缪白的什麽地方,但以高度來計算的話,絕對是脖子以上。

是缪白的臉嗎?

孟柏突然很不想拿開手,指腹在可活動範圍內輕輕摩挲,很快她有了答案。

是缪白的臉。

面紗之下,是輪廓流暢的下颌線,她猜想她的手應該是放在缪白的側脖與側臉之間。

一瞬間手指滾燙,孟柏立馬将手縮了回來,大概是有點不好意思,覺得自己的臉應該是紅了。

“摸到了?”缪白說話了。

“嗯。”

“什麽感覺?”

“很涼。”孟柏有些不安,腳尖在地上踢來踢去,“也很年輕。”

“隔着面紗也能摸出我很年輕?”

孟柏很實誠:“面紗很薄,你的皮膚也沒有皺巴巴的。”

再次聽到缪白的笑聲,她今天心情好像很不錯,短短十幾分鐘內笑了兩次,搞得孟柏心思也雀躍起來了。

第一次覺得傍晚如此漫長,她想趕緊天黑,看看缪白笑時的眼睛。

“缪白。”

“嗯?”

“昨晚我和一個男生去周安家了,發現了一些東西,我想和你說說。”

“說吧。”

于是孟柏将昨晚闖入周木匠家的事一五一十說給缪白聽,每一個細節都沒放過,包括小閣樓上那些東西以及周木匠的話全都一一細數。

缪白很安靜。

孟柏猜想她是在仔細聽。

說着說着,天漸漸擦黑,那道身影緩緩出現在孟柏眼前。

缪白,黑色的缪白。

孟柏頓了一下,又說:“還是看到你的時候比較安心。”

缪白語氣淡淡:“你剛剛的事還沒說完。”

“喔。”孟柏撓撓頭,又搖搖頭,“不,我說完了,該說的都說完了。”

“所以你想問我,該不該報l警對嗎?”

孟柏眼裏閃爍着光,點點頭,“你懂我!”

全程沒提警l察,缪白卻一下子抓到重點,她好厲害。

“不報。”

“不報?”孟柏還以為答案是報l警,“為什麽不報?”

“孟柏。”缪白看了孟柏一眼,“有一個詞叫時機,我不太清楚你明不明白它的意思。同一件事情同樣的決定,在不同時候卻會有不同的結果。”

孟柏似懂非懂,只能以自己的理解舉例子:“所以你的意思是讓我過一陣子再報l警。”

缪白點了點頭,“大概是。”

孟柏恍然大悟,缪白在告訴她,等待時機。

“可我不知道時機在哪。”

“總之不是現在。”

孟柏思考了一下,覺得有道理,“好,我聽你的。”

“所以我猜,你的朋友應該是躲在什麽地方。”

“但她能躲在哪兒呢?十天不吃不喝。”孟柏提出想要去更遠的山上找找,但她确實不敢一個人去,大晚上黑黢黢的,“想讓一個人陪我。”

這暗示已經很明顯。

缪白沒說話,可孟柏一直看着她。

兩秒過後敗陣下來。

“好,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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