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鎮邊有座山,還有一條河。

山叫老山,河叫老河。

實際上,老山是很偏僻的,如果由地圖來定位的話,路偏僻到無法導航。

所以鎮上的孩子從不單獨上山,若是說晚上有什麽毒蛇猛獸也不為過。

山腳有一條路,蜿蜒向上,那路大概只有一兩米的寬度,不能通車,只能人行。

孟柏先是回家吃了飯,再刷了碗,等着林麗去睡覺過後,她才偷偷從家裏溜出來。

缪白在人少的地方等她,兩人一同前行。

夜晚風涼,與缪白并肩同行的感覺很微妙,她甚至都不知道缪白為什麽要答應她這個無理的要求。

只能說缪白很好,她真的很好。

“我打開電筒的話,你會不舒服嗎?”

“不會。”缪白耐心解釋:“只要光不落在我身上就可以。”

“好。”

兩人慢慢往鎮子外繞,剛開始還有平房,慢慢的四周什麽建築都沒了。

路越走越荒,周遭全是黑晃晃的樹,這還不算夠,秋天的晚上風很涼,孟柏沒穿多少,總覺得渾身涼飕飕的。電筒的光很弱,落在小道上,黑暗一眼看不盡,總有前面有東西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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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白。”

“怎麽?”

“我覺得有點陰森。”孟柏停下腳步,試圖和缪白并肩而行,“我能靠着你走麽?”

“你不覺得兩個人走這路有點窄?”

是有點窄,但這路好陰啊。

“我們擠一擠好了。”孟柏不管三七二十一,和缪白并肩而行。只能說小路真的是小路,兩個人得肩膀挨着肩膀才能前進。

孟柏步子走得慌張,氣息不免也快了些。

“缪白,山好大,找周安恐怕難。”

“為什麽你覺得她會在山裏?”

“周木匠說他來這裏找過,說明周安在這裏的可能性很大。”

“可既然他都沒找到,為什麽我們能找到。”

“你說得對,但我就是想來看看。”一切周安可能被找到的地方,孟柏都不想放棄,她又想起了葉虹,想起了白天的事情,“你昨天問我,如果是其他女孩兒走丢了,我會不會這樣找。”

缪白沒說話,只是靜靜等待下文。

“老實說,那一瞬間我是不确定的。可今天我去上學,班上突然死了一位女同學,二十四小時前她還對我笑過。可當我從人群中看她的時候,她就那樣靜靜躺在花壇裏,身上披着白布,有人說她的臉已經摔碎了。一瞬間我好難過,覺得生命好脆弱。”

生命好脆弱。

缪白突然有些恍惚,她已經好久沒有聽過“生命”這個詞了,回憶掠過好多年前,那時候她還是一個會呼吸會笑的姑娘,她也曾愛過這個小鎮,真切的,熱烈的。

“所以,失蹤或死亡,以任何非自然形式的情況出現,即便對方是個陌生人,我猜我也會盡我所能去幫助他。”

“不是周安也會嗎?”

“不是周安也會。”

缪白頓下腳步,目光落在孟柏身上。

孟柏也跟着她停下來,随即有些難堪的表情,“是我說得太假了嗎?”

“不是。”缪白眼裏有了溫度,“挺意外的。”

她這樣的年紀,十七八歲的姑娘,竟然能說出什麽是生命,且覺得一切非自然死亡與失蹤都是罪惡。

“好了,不用找了,她不在這座山上。”

“啊?”

缪白觑她一眼,“我說她不在這座山上,你信我嗎?”

孟柏瘋狂點頭,“信,當然信。”

在她心裏,缪白就是神的存在,難道神還會撒謊嗎?

“我答應你。”缪白終于松了口。

“啊?”孟柏不明所以,“答應我什麽?”

“找周安。”缪白語氣相當平淡,仿佛她對尋找周安這件事早已胸有成竹。

但對孟柏來說意義非凡。

如何描述那種感覺?就是竭盡全力去做一件事,但依舊有種蒼白無力的感覺,沒有方向,看不清前面的路。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人走過來告訴你,沒關系,這件事我來幫你解決。

并且只要她開口,你就知道這事可以解決。

孟柏相信缪白,無條件相信她,她認為缪白就是有這樣的魔力。

“真的?”孟柏依舊沒緩過神來,“你沒騙我?”

“從不騙人。”

“缪白!”這時候孟柏抑制不住那種心情了,她主動靠近缪白,情不自禁去拉缪白的手,那種沉悶過後的愉悅襲上心頭,“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缪白!”

孟柏的手原本挺冷的,但她握住缪白那瞬間,覺得缪白的手更冷。

聽說鬼是沒有體溫的,缪白好像也是沒有體溫的,但她不害怕,一點都不害怕。

那瞬間她甚至在想,即便缪白是女鬼,那她也不怕,她喜歡眼前這個女鬼。

“這麽看着我幹嘛?”缪白盯着孟柏,“你手電筒的光落在的腳上了,很疼。”

“哦!對不起!”孟柏吓得連忙把電筒關掉,語氣很是抱歉:“忘記了!”

一陣風吹來,四周的樟樹葉被吹得沙沙響,缪白将自己的手抽離出來,轉過身去,小聲說:“走吧。”

孟柏屁颠颠跟在缪白後面,聲線都變得輕快起來:“那我們去哪啊?”

“回家。”

“走了這麽遠,就要原路折返了?”聽聲音有點不甘心的樣子。

缪白突然頓下腳步,身後孟柏也來了個急剎車。

“不想回家想幹什麽?”

“你帶我玩玩。”

“玩?”缪白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了孟柏一眼,“你不是學業很緊張?再說了,我沒什麽可以帶你玩的。”

孟柏當然不信,她覺得以缪白的“超能力”,應該有很多不可思議的事情。

孟柏傻笑:“你平常都怎麽玩的就帶我怎麽玩。”

“我平常種種花,薅薅核桃,沒有什麽業餘活動。”

“可是你好像會那個……”

缪白皺眉,“哪個?”

孟柏有些拘謹,“讓人産生幻覺的那個,幻……幻術?”

哦,幻術。

缪白覺得這小孩兒膽子可真夠大的,這也好奇,那也好奇,可說她膽子大吧,她剛剛又怕鬼。

要是不答應她吧,那滿眼期待的表情又是怎麽回事?

缪白:“……”

孟柏意識到自己有些得寸進尺了。

“你想看什麽?”

“诶?”

“問你想看什麽。”

孟柏激動得血液沸騰,缪白真的答應她啊,“你給我看什麽我就看什麽!”

“看着我的眼睛。”

孟柏目光和缪白對上,那雙杏眼裏噙着幽深的光,像是漩渦,像是有一雙手,不停靠近,不停靠近……随即缪白變成了模糊的,朦胧的,一圈一圈,成了快速旋轉的畫面。

好暈——

好亮——

是白天?天上挂着毒辣辣的太陽,烤得眼睛泛疼。水聲,身旁傳來水聲,低頭一看,是一條潺潺溪流,清透的水裏有魚,孟柏還來不及看清河裏到底有什麽,耳邊再次傳來缪白的聲音:

“看着我的眼睛。”

孟柏擡眼一看,缪白又出現在她的視線裏,她跟着缪白的目光走,世界突然天旋地轉,扭曲了上一幅畫面,随之而來的是樹上挂滿了雪,是冬天。

雪花漫天凋零,一片又一片的小雪花落在孟柏的身上,她伸手去抓,竟然有真實的感覺。

“看着我的眼睛。”

鐘聲,突然聽到鐘聲,滴答滴答,老式挂鐘的聲音。

教學樓,夕陽夕下,落日的餘晖照耀在講臺上,孟柏感到困倦,她打了個哈欠,往窗外看去。

對面教學樓,一個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孩兒站在樓頂,一躍而下——

“不要!!!”

孟柏從幻象中驚醒過來,因着先前的畫面太過真實,整個人是完全虛脫的狀态,她雙腿無力,蹲在地上喘着粗氣。

“吓人,太吓人了,為什麽要給我看最後一個。”

“最後一個呈現的是你的幻想,不是我給你的,前兩個才是。”

缪白見她驚吓到這種程度,有點抱歉的意思,蹲身安撫她:“抱歉,假的,都是假的。”

孟柏搖了搖頭,“沒事,我緩緩。”

是她要體驗幻術的,不能怪缪白。

她總算明白了那晚張舟為什麽會吓成那樣,他看到的樹上的女鬼可能更加真實吧。

兩人在荒涼的小山地待了一會兒,孟柏才站起身來。

“走吧,咱們回家。”

缪白再次确定了一遍:“還好?”

“嗯,還好。”孟柏反而笑了一下,“你都說了是幻象。再說了,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再給我看點兒別的。”

缪白鼻腔裏哼出一聲笑。

這小孩兒,竟然還挺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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