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回溯(十四)

回溯(十四)

自上次混入焚天煉獄後,扶風派的守境秘使似乎發現了什麽,他們一行人在沒尋得機會再次進入其中。

“阿澤”

君珂從後面勾住了他的脖頸,陰冷的臉上順時挂上淺淺的淡笑。他同樣出拳輕打在君珂的身上。

君珂是扶風派年歲最小的內門弟子,不過君珂的師父是掌教仙師。不同于其他派別,扶風派內門弟子大都是同族姓氏。掌教仙師同掌教大殿皆同族血親。

外姓弟子想入內門是要經過嚴苛的考驗的。

容澤同妹妹夢瑤在一衆外門弟子中脫穎而出,但這還不足以他拜入內門殿下。若不是提前知曉秘境試煉真正的目的,也不會特意為君珂擋了妖物的那一爪。

容澤自己和正統道教完全不沾邊,殺妖或者殺人對他毫無區別,他有妹妹,卻與之羁絆不深。

秘境試煉時,一衆有意競選內門名額的弟子殺完鬼祟後,便見一穿着靛藍內門道袍的少年同一魁形妖物鬥法。一人一妖打鬥中觸動了陣法,刀風淩厲帶着撕天滅地的殘暴。

幾人竟然無一人敢上前,容澤細思入內門的外姓弟子,多少尋得其中奧秘,眼下就是一個時機。在衆人還未醒神時已然躍入其中。

陣外妖風震震,陣內卻出奇的平靜,容澤眼神微閃,果然如他所料,藍衣少年與這妖物皆在做戲,察覺到他的闖入,大妖一個風刀掃向容澤,他本可以躲過卻故意一個轉身将君珂抵遠,自己深深受了一記。

趁着少年愣怔的目光,作勢吐出一口淤血。容澤躺在地上還未翻起,妖物作勢又要進攻。藍衣少年上去便想阻止大妖的爪風,卻又在最後關頭停住。

容澤早就注意到妖物似乎對少年說了些什麽,少年那欲言又止的模樣倒是取悅了他。藍衣少年他知道是誰,掌教仙師的同系後輩名為君珂。自己不過做戲吐了口血,他便不忍讓大妖下手了,果然未經人事,傻的可憐。

不過那妖物似是看出了容澤的把戲還在試探他。試煉比的不過是德行,能力。他替君珂擋了傷算是過了第一關,現在就是能力了。

容澤在大妖第三次将利爪穿向他的胸膛時,飛身而起,引靈入劍飛快的直擊大妖下面門。妖物顯然也沒料到已經無力反抗的少年會在此時出劍,妖力逆轉,旋身躲避,但容澤卻不給他機會,以身為行,靈氣為引,劍風直擊妖物心房。

一邊的君珂看見妖物即将被斬殺,立時放出劍靈去擋容澤的劍風。容澤收斂下颚暗暗的笑了,這才是本次競選內門弟子最重要的考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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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也有全部進入試煉秘境無一人選上的,也有境界一般卻意外合格的。容澤迅速收回劍風,任君珂的劍毫無阻力的刺入自己胸膛。迎着對方詫異,慌亂的目光,容澤只對他留下一抹淺淺的笑,凄美的仰倒在地。

最重要的其實是對生靈,準确的說是妖的态度。人犯錯尚且值得原諒,妖也不能亂殺無辜。這便是最終考核的宗旨,看着像自己飛躍來的君珂,他知道自己賭對了。

君珂不明白他那抹笑是何意,容澤自己卻是再清楚不過了。他的心很平靜,意外想嘲諷出聲。人想要變壞只要一瞬,誰會一直的純善,還有些人的純善也不過是裝的。

扶風派倒真是出乎他的意料,有些猜測已經了然,內門弟子只怕都是妖物所化,焚天煉獄秘境深處一定藏着不為人知的秘密。

不過這些消息他卻不想傳回天炎派,一個人,懶。他從來都不是誰的刍狗,他到之處皆是煉獄,哪裏都沒有不同。

當時答應天炎派也是這般演過去的,掌教大殿許諾他,等他化神,下一任天炎派掌殿便是他容澤。以為他在乎這個?他其實什麽都不在乎,活着就是惡心。來扶風派也只是給自己噬血的人生找些樂子。

而扶風派的這些高山之巅,聖潔與不染塵土的白蓮,倒真是恰合他的胃口。不過他不傳消息,不代表有人不傳,那個姜清做的倒是分外起勁。

容澤将君珂勾着自己脖頸的手不動神色的摔下,看着他笑的越發和善,不知是不是為君珂擋過風刀的原因,這位掌教最小的關門弟子和他關系越發親密。

君珂曾經想和容澤結為兄弟,但容澤一笑而過,既沒有答應也沒有否定。修士閉關少則十幾年多則幾十年。

容澤雖入內門卻只拜入一個不問世事的內門仙師。除了當日拜師便再未見過那人。

自上次閉關後,便沒有尋得再次踏入焚天煉獄的機會。今日看着君珂,意外想起了那個秘境遇到的少女。

天炎派同敦煌派催的愈發緊了,他那個妹妹夢瑤原先還同天炎派掌殿聯系,不過這幾年似乎發現他們的陰謀已經斷了聯系。他和夢瑤俨然成了一步廢棋。

那掌殿也是個老匹夫,他們三人中的另外一人,容澤卻未見過。他也不知是誰,之所以知道敦煌派姜清不過是那貨臉上明晃晃的就差刻着他是內奸四字。

時不時還總往他身邊湊近,堪比狗腿子。

“阿澤想知道焚天煉獄秘境中的秘密嗎?”君珂問道。

容澤同樣也收起了臉上的笑并沒答,但搖頭的意思已經明顯。君珂這麽問不過是敦煌派那三個廢物中,有人私入焚天煉獄還被抓了。

不過據他所知,那兩個人現已不在人世。讓容澤感興趣的是,這兩人竟然會被掌教親自誅殺。他們是探到焚天煉獄內的秘密了嗎?

扶風派百年舉辦一次的百家圍獵選址是焚天煉獄,但內門弟子都知道,其他派別來圍獵的只是焚天煉獄外的隐界。裏面皆是邪念滋生的鬼祟。

上次遇到那個妖精女孩所到之處應是焚天煉獄真正的入口。

“阿澤,為何不想知道?”君珂詫異的盯着容澤。那人臉上淺淡的笑不達眼底,君珂恍然意識到,他好似從來未看清眼前這人。

他曾有意向師父舉薦過容澤,但師父除了一句不可深交便在未說其他。師父誤會容澤,但他卻是不會。

瀕臨死于他劍下那個凄美的笑是他對容澤最初的深刻,讓他難以忘懷的,其實是他在天劫前道心不穩,容澤同他說的那席話,“為了更強,我們才存在”

這句話讓他領悟了新的一個高度,那是他第一次想同容澤成為摯友。

“你願意說還會這麽問?”

容澤目光淡淡的看了一眼君珂,只見他左手捏訣,一道口令便飛入他的識海。

君珂:“這麽焚天煉獄入境口令,觸及結界壁你便知道如何使用。阿澤,我信你。”

信他嗎?容澤神色不明的笑了。他自己卻不信。君珂這種傻勁倒是讓他又想起那個秘境裏的少女,如今十幾年過去了,不知她是否記得他,應該是不記得的,把他都認成兄長也真夠笨的。

閉關室內的容澤雙手虛環了下,最終睜開了眼,不過只一眼,他屹然忘不掉那一刻心跳停止的心悸感。他知道再不解決,那人必成他的心魔。

銀月如鈎,低沉的濃霧間,容澤如同置身仙境。穿過隐界便是焚天煉獄,他還是來了,不過不是為了探尋焚天煉獄的秘密,而是尋一個女孩子。他想見她,想的快要魔怔了。他是在見她的第一眼就被她下了詛咒。

缥缈的歌聲透過層層結界禁制飄入他的耳中,容澤微微愣神,一截纖細瓷白的腿骨在樹枝上晃動,銀鈴聲随着未穿鞋襪的層層疊蕩。

女孩也發現了遠處的男人,歌聲立時停止,乳白色的腳趾還蜷縮着僵在空中。

“過來,”容澤道。

女孩長大了不少,眉心多出一道淺淺的紅,眼睛不再是灰暗的空洞,月色下閃着星辰半的光。今日她穿了一身紅紗,身姿越發曼妙,只還是瘦得出奇。

“你終于來看我了……”

聲音帶着少女的綿軟一如第一次見她是那般對話,牽起的嘴角立時放下,容澤神情微冷。

“我一直在等你,你知道嗎?”

女孩在離容澤一臂的距離堪堪停住,這次沒再鑽進他的懷裏。

等他嗎?容澤輕笑,只怕是等她兄長。但還是輕輕嗯了聲。他不退也不進,站在那看着女孩良久,女孩的腳浮在半空中,也直直的回望他。那樣子像是只要他點頭,就要踩上他的腳背上。

“知道我是誰?”聲音低沉暗啞。

女孩目光微閃,扭着小手低垂着頭,容澤看她這樣,聲音越發低沉:“怎麽不喊兄長了?這次不要抱了?”

她不敢看他,那年她只能靠感查熱度尋人,這人和她兄長一樣的體溫,一樣的體格,她才會認錯了。她也不敢說,和兄長同卵而生,靈力供不上她,導致她化形遲了許久,她對聲音的感知也不敏感。

容澤冷笑一聲,也不看她轉身就要走,女孩察覺立刻還住了他的手,帶着哭腔道:“你去哪?”

她等了他這麽久,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今天都沒修行,冥冥中感覺他會來,即便不知道他的樣子,但再看一眼也知道是他。等他問自己要不要抱她時,她知道她等到了。

這妖精倒真是嬌,認錯人還給她哭上了。容澤沒來由的心煩意亂,明明他有妹妹,卻不敵這妖精喊他一聲哥哥來得心悸。

“要抱的。”女孩道。

随着女孩一聲驚呼,容澤已經迅速轉身,将女孩的細腰緊緊扣向自己,眼神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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