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逃跑
第10章 逃跑
◎被逮。◎
小雀鳥叽叽喳喳地說了一夜,也只說完昆虛這短短幾百年間發生的事。
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昆虛衰敗,急需門面擔當,不想千辛萬苦培養出了個秋月明,那人卻不知何故跑走了,所以才找上她來假扮上神,暫時充當一下門面擔當。
嗯,昆虛宗的故事很滄桑,宗門同袍間的情誼很感人,萬年大宗的際遇也讓人唏噓,聽的人幾乎要為此掬把眼淚……然而,眼淚拭完,故事仍舊是故事,與她有什麽相幹呢?
這個宗門,要錢沒錢,要人沒人,處境尴尬又複雜,分明就是個燙手山芋。
要不然還是走吧,就算被罵言而無信,也好過在這呆上三年,弄不好還得丢小命。
如是想着,她暗暗改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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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的時間,每日天一亮,林風致便跟着小啾滿昆虛跑,毫無怨言地熟悉昆虛宗大大小小的山脈,甚至還認真地做了筆記,将小啾說的話仔仔細細地記在手劄中。
這般勤奮努力的态度,倒是讓小啾看順眼了不少,回答起她的問題來也越發詳盡,甚至給了她一枚繪有昆虛宗的地勢輿圖玉簡。
如此這般,時間晃眼就到第五日,林風致算算時間,今日便是要給周棋答複的日子,便向小啾告了個假,留在天柔洞裏等趙睿霖。
果不其然,趙睿霖乃是守約之人,一大早便到天柔洞外。二人簡單打過招呼,林風致便請趙睿霖入洞。
“我按小友的囑托,已經向周棋仙友問明,這批髓筍的産量,最少能達到兩千鬥,可能還會超過。這份是他們為了培育髓筍而墊付的材料明細單,請小友過目。”趙睿霖風塵仆仆而來,連客套話也沒多說,就遞給林風致兩本冊子。
林風致坐到石床邊沿,看着滿頭白發的趙睿霖。趙睿霖就像是珍珑閣那些殚精竭慮的管事,絞盡腦汁地為宗門創造進項,這不由林風致不感慨。
這叫人委實難以将她和小啾口中那些曾驚才絕豔的強修大能聯想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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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堂一個強大的修士,竟也被這些繁瑣俗務所擾,真是叫人唏噓。
“另外,我這兩天親自去了趟附近的珍珑閣,要到大部分材料的公價。”趙睿霖指着兩份冊子解釋道,“這份是培育髓筍的材料明細,這份是珍珑的公價,我已經将各項材料的價格都找出記上去了。”
林風致打開第一份冊子,入目便是極為飄逸漂亮的字跡,清清楚楚地列着數十種材料的名稱,以及每種材料的用量,并它們的公價。
她很快收神,掐指算起價格。
“與周棋仙友談定的報酬為每月二十五枚上品靈石,一個收成季為一年,共計三百枚上品靈石,扣除已經付過的報酬,尚餘一百二十五枚未付。現在離收成季還有不到三個月時間。”趙睿霖仍在繼續說着,“周棋仙友為培育這批髓筍墊用的材料,共計……”
“共約一百枚上品靈石,加上未付的一百二十五枚,共為兩百二十五枚上品靈石,按髓筍現有公價,至少可合到四百五十鬥髓筍,占總産量的兩成。”
未等趙睿霖說完,林風致已經輕輕合上冊子,斷然道。
趙睿霖神情一怔,很快詫異:“小友心算厲害。”
“從前混飯吃的雕蟲小技罷了。”林風致不以為然道。
“若按此來算,我覺得給他三成髓筍作為報酬足矣,多出來的那部分,便算我們的歉禮,小友覺得可行?”趙睿霖笑笑,說出自己的想法。
她蠻以為這次已經算得十分細致,這建議定能得林風致認同,不想卻看到對方仍舊緩緩搖了頭。
“小友為何搖頭?”她納悶至極。
“姑姑,如今我們都是按周棋仙友估算的産量得出的結論,可如果三個月後達不到這個産量呢?”林風致反問她。
趙睿霖愣住,一時竟無話可回,良久方道:“那依小友之見,該當如何?”
“以産量來決定報酬。如果兩千鬥是他能承諾的産量,那麽便以兩千鬥為界,低于這個産量,我們只支付先前承諾過的報酬,就是四百五十鬥髓筍;如果達到兩千鬥,那我們便給他三成髓筍;若超出兩千鬥,那麽便從超出的部分中再抽兩成給他。”
趙睿霖聽呆了。
“如此一來,他所得之利便與髓筍産量直接挂鈎,若是産量增加,于昆虛于周棋而言,都是同喜之事。如此,他方會真正盡力而為。”林風致一邊将手中冊子遞還趙睿霖,一邊道。
見趙睿霖怔怔的模樣,林風致想着自己心裏悄悄盤算的事,不免生出幾分愧疚來,便按住她的手,柔聲道:“姑姑記着,雙方合作,共同贏利方為長久之計。而不論是大宗還是小派,想要留住有才之人,除了有伯樂之眼外,還需知曉如何喂馬草。這馬草喂得少了,馬兒不願跑,喂得多了,又容易滋生馬兒貪婪之心。”
趙睿霖想了片刻,唇角浮現笑容,真心誠意道了聲:“小友,多謝。”
語畢,她又匆匆告辭,啓身去找周棋商議。
目送趙睿霖離去的背影,林風致又是一陣感慨。
她這是何德何能,都開始指點起元嬰期修士了。
也不知若是封默看見了,還會不會覺得她不務正業。
不管如何,她已經盡自己所能,幫到周棋,亦解了昆虛之急,也算善始善終,她該功成身退,溜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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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昆虛衆修肯定是不能放她離開這裏的,所以要走,就要走得神不知,鬼不覺。
這也是林風致這段時間認認真真跟着小啾逛昆虛的原因。
認了路,她才知道該如何離開。
昆虛宗與周棋的新契約在第五日傍晚就已确定無誤,林風致将離開的時間定在第七日夜裏。
那祁懷舟閉關至少要十天時間,若是她能順利逃走,等他出關,她早就跑得不知所蹤。
至于和他定的天地結魂契……林風致是有些抱歉的,不過好在契約只有三年時間,這三年時間她一定好好保重自己,不讓自己受到丁點傷害,也算是對他有所交代了。
是夜,月黑風高,山間一片漆黑,最适合逃跑。
老天爺果然是站在她這邊的。
風刮得有些猛,山間草木簌簌作響,蟲鳴聲四起,時不時還傳來幾聲獸類的嘶吼,聽得人心裏發毛。林風致祭出自己兜裏那張最昂貴的風行符,雙足生風般疾速在山間無聲掠行,飛向昆虛宗西北方位的仙象山。
根據這幾天從小啾口中探到的消息,加上她的判斷,從仙象山離開昆虛,是最合适的線路。
也不知疾行了多少,總算在風行符徹底失效前,林風致看到那座象形山。
她心裏一陣狂喜。翻過這座山,就徹底離開昆虛地界了。如此想着,她深吸口氣,再度拔身而起,掠入仙象山。一路穿風過林,她沒有片刻停歇,直到體內靈氣耗盡,她才暫時止步,從儲物镯裏翻出白瓷藥瓶,一邊往口中倒補充靈氣的丹藥,一邊掐訣施了明目術打量起四周。
靈氣湧入雙眸,模糊的景象頓時清晰。
和小啾說的一模一樣,仙象山有處天然石崖,形似象鼻,被稱作象鼻崖。象鼻崖下被藤蘿覆蓋之處,有個極其隐蔽的孔洞,直通外界。
穿過象鼻洞,就徹底離開昆虛地界。
她心裏卻忽然泛起嘀咕。這一路上似乎太順利了,沒有碰上什麽值守的弟子也就算了,怎麽這麽大的宗門,出山的必經之路,連個防禦法陣似乎都沒有?
就算是個荒蕪隐蔽的出口,也不應該如此松懈呀?
她想不通,但出路就在眼前,她也不及多思,橫豎離開這裏,那就是天高皇帝遠,誰也拿她沒辦法。
體內靈氣已經恢複四五成,她再度掐訣,準備一股作氣穿過石洞,可突然間一陣古怪的聲音從不遠處的山林中傳來。
那聲音像極夜枭的鳴叫,似人類尖銳的泣音,聽起來叫人心中發怵。林風致已經縮到附近的巨石草叢中,擰緊眉頭仔細辨認這陣聲音。
雖然是夜枭的叫聲,但帶着某種非同尋常的節奏,像是在傳遞什麽信號。
這種辦法,林風致以前用過。
她不作多想,施了個幻術,将自己的身形與氣息徹底隐藏在草叢中。
夜半三更出現在這種地方,又遮遮掩掩的,非奸即盜。當然,她例外。
不過她如今自身難保,自然不能多管閑事。
正想着,夜枭聲已經停止,那廂山林間果然掠出個人來。
林風致屏息望去,那人着青色道袍,襟口與袖口都有昆虛宗的紋樣,應該是昆虛宗的弟子,境界感覺上去和她差不多。
那人在靠近象鼻洞時放慢速度,警惕地向四周張望着,待确定附近沒人後,方呶嘴又發出聲尖銳而悠長的鳥鳴。
林風致忽覺周身一冷,體內的靈氣下意識盈滿經脈對抗這股寒意。她暗道聲不妙,這是境界比她高的修士所釋放的威壓,以她的修為藏身此地,很容易被發現。
她的運氣太糟糕,好不容易逃到這裏,又撞上這鬼祟之事,到時候被抓個正着,她就是一百張嘴也解釋不清楚,萬一對方以為自己的秘密被她聽去,可不得……
殺!人!滅!口!
四個字剛剛在她腦中閃過,象鼻洞內已然掠出一道黑影。
此人罩着身黑色鬥篷,看不清模,也不辨不出男女。那昆虛弟子見到此人,面上一喜,匆匆上前,囫囵行個禮,雙手奉上個錦囊道:“仙君,此乃你要的寶物……”
他剛要說什麽,可對方卻忽然擡手阻止他的話,只将頭轉向了林風致所在之處。
林風致心頭一緊,手裏緊緊扣住兩枚護身符箓。
對方的境界,至少在金丹期,要是打起來,她沒有勝算。
她得想辦法逃走。
可還沒等她想出穩妥辦法,那人已朝着她所在之地甩袖落下。
一道銀光破空而來,帶着淩厲殺氣,眨眼間便落到遠處茂密的草叢上方,又化作一蓬冰霧覆蓋了整片草叢。
寒氣四溢。
那人與昆虛弟子看着茂盛的草叢被腐蝕個精光,露出光禿禿的石岩,這才收回目光。
這廂,冰霧所化的水珠泛着幽幽藍光似乎被一層貼身的無形法罩所擋,順着林風致的身形滑進土裏。
林風致手裏兩張符箓險被攥爛,耳畔是草木被腐蝕時發出的滋滋聲響,她轉頭緩緩擡眸,順着身畔飄動的衣袂朝上望去。
頓時,她五味雜陳,憂喜摻半。
喜的是,她死不了。
憂的是,她逃不了。
祁懷舟居高臨下浮于半空,微微笑着,朝她做個噤聲動作。
作者有話說: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