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我這輩子絕不止成這麽一回婚◎

魏呈只覺得兩道陰冷刺骨的眸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将頭壓得更低,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鞋履。

那是公主昨夜派人送來的,據說是長安最好的成衣店制作的鞋履。

他很喜歡。

更何況送鞋子的還是那樣一個尊貴美麗的女子。

她說了,只要有她在, 便是驸馬, 也不能奈何他。

思及此, 他大着膽子擡起眼睫,想要瞧瞧傳聞中驚才絕豔,舉世無雙的驸馬究竟生得什麽模樣,誰知這時對方卻收回視線, 大步向屋子裏走去。

他也只瞧見一抹高大挺拔的紫紅背影,也僅僅只是一個背影,就将他比到塵埃裏去。

魏呈盯着那抹背影瞧了好一會兒, 喉結微微滾動, 抓緊了腰間斷裂的玉帶。

自幼什麽都沒有的人,一旦擁有,總想要試圖緊緊抓在手裏!

他一定會努力成為公主喜歡的男人!

*

屋子裏。

裴季澤一入內就瞧見正坐在榻上逗貓的女子。

一見到他,兒茶立刻跳下它, 圍着他喵喵直叫喚。

眉目若雪的男人彎腰将它抱起來, 徑直走到榻上。

謝柔嘉斜他一眼, “今日中秋, 阖家團圓之日, 驸馬怎過來了?”

他未答, 掃了一眼屋子, 動聲色問:“方才那人是誰?”

“他啊,”謝柔嘉嫣然一笑, 眼波流轉, “不過是請來教我彈琴的琴師。”

“是嗎?”

他的眸光落在她瑩白若雪的皓碗上。

那兒原本帶着一串紫檀木手串, 此刻卻光禿禿的。

他盯着她的手腕瞧了許久,問:“怎不戴了?不喜歡?”

“倒也不是,今日入宮,想戴點別的。”謝柔嘉細白的手指穿過兒茶柔軟的皮毛,“驸馬這會兒過來有事?”

眼睫低垂的男人沉默片刻,道:“怕殿下一個人在府中無趣,想過來同殿下說說話。”

謝柔嘉打了個哈欠,“可我現在有些困,不想說話。”

“那微臣陪殿下躺會兒。”不待她答應,他已經在她身旁躺下。

他人生得高大,幾乎要将整張榻占一大半,

謝柔嘉差點沒被他擠到塌下,正要惱他,被一條結實的手臂卷到溫暖的懷抱裏。

身子灼熱,帶着淡淡薄荷氣息的男人在她頸窩嗅了嗅。

謝柔嘉問:“驸馬在嗅什麽?”

沒有嗅到旁人氣息的男人眉頭微微舒展,在她耳邊啞聲道:“若是想要學琴,微臣教殿下便是,又何須找外人來,總歸不便。”

“驸馬教了這麽多年,我也未曾學會,”她不知怎的想起從前他教自己學琴的情景,一時失了同他做戲的興致,神色冷淡,“興許換個人,一學就會。”

他聞言沒有作聲,卻将她抱得更緊些。

快要喘不過氣的謝柔嘉掙脫不得,只好叫疼,他這才松開些,伸出手指替她輕輕揉捏着微涼的發絲。

謝柔嘉的眸光落在他凸起的喉結上,白皙的指尖順着他不斷滾動的喉結往下滑,停在微微敞開的領口處,輕輕勾弄着藏在衣裳裏的鎖骨,腦海裏浮現出方才那個少年潔白無暇的身體

一個少年與一個成年男子,尤其是文武兼修的男子,自然很不同。

少年的身體更加鮮活些,也更幹淨些。

不似他,再也不是從前那個她心儀的幹淨少年郎。

像是難以自抑的男人喉結滾動得越發厲害,一把捉住她不老實的手,粗粝的指腹刮着她柔嫩的指尖,嗓音喑啞,“莫要玩這裏。”

“那可以玩哪裏?”柔弱無骨的女子撐起手臂趴在他懷裏,指尖撥弄着他冷硬的下颌,眼尾微微上揚,“說起來,我們成婚那麽久,我還不曾見過驸馬的身子。不如,驸馬脫給我瞧瞧,可好?”

他抿唇不言。

謝柔嘉注意到他白皙的耳朵漸漸地染上一抹緋紅。

半晌,像是害羞的男人伸手扣住她的腰,把臉埋進她的頸窩,喘息微微有些急促,“很醜。柔柔會怕。”

謝柔嘉見他不肯脫,也不惱,問:“你同她,在一塊,可有脫過衣裳?還是說,就這樣穿着衣裳?我瞧着那些圖冊裏,倒也有些穿衣裳的——”

話音未落,他猛地自她頸窩擡起臉來,耳朵上的緋紅一點點地褪盡,深不見底的漆黑眼眸裏映出她幸災樂禍的一張臉。

“驸馬這樣瞧我做什麽?”謝柔嘉微微彎着眼睛,撫摸着他洇紅的眼角,“她如今既是你的妾室,驸馬就算與她行夫妻之實,我也不會——”

身子冷卻的男人偏過臉躲過她的手指,自榻上起身,整理好身上的衣裳,背對着她,冷冷道:“微臣還有事!先行告退!”言罷頭也未回地離去。

謝柔嘉見一向冷靜自持的男人被她氣走,趴在枕頭上笑。

笑着笑着,又覺得十分地沒意思。

這時文鳶進來,一臉擔憂,“方才奴婢瞧着驸馬的面色難堪到極點,可是發現了什麽。”

“他那樣聰明一個人,自然有所察覺,”她撥弄着指尖,“不過他那個人你是知曉的,便是心底明白,也不會當面拆穿我。”

“即便是他親眼瞧見又如何,是他尚驸馬,也不是我下嫁。我連妾都幫他納了,難道還不許我養個人。”

更何況她對他還有可利用的價值,絕不會現在與她翻臉。

文鳶始終不放心。

這種事情,恐怕沒有哪個男人會不介意。

謝柔嘉卻無所謂,“小澤呢?”

文鳶道:“已經回到栖遲軒。”

謝柔嘉吩咐,“我記得庫房裏收着一張前朝的古琴,拿去賞給他。”

文鳶遲疑,“那張琴,不是從前公主尋來給驸馬的生辰禮物。”

驸馬沒有別的愛好,唯獨愛收集各種各樣的琴。

那張琴名為焦尾,原是公主十五歲那年為驸馬準備的生辰禮物。

當時公主為了尋那張琴,不曉得費了多少功夫與銀錢。

謝柔嘉淡淡一笑,“早就已經送不出的東西,自然要為它尋個好主人。對了,順便同他說,本宮喜歡讀書人。最喜歡的眼色是緋色,他是個聰明人,自然知曉怎麽做。”

不過是一個老了的,殘了的舊愛,又怎能敵得過新歡。

*

*

馬車裏。

錦書不時拿眼睛觑着自打從公主府出來,面色就極其難堪的公子。

思來想去,定是兩人吵架了。

正想着要不要開口勸慰一二,就聽他冷冷吩咐,“去查一查蕭承則往她府裏送了什麽亂七八糟的人!”

錦書一時愣住。

蕭世子那個人從小就愛撺掇着安樂公主做壞事,這一回,也不知撺掇安樂公主做了何事,惹得公子這樣憤怒。

不過他未敢多問,忙應下來。

兩刻鐘的功夫。馬車在敬亭軒門口停下。

天色暗沉沉地,像是要下雨。

裴季澤才下車,就瞧見錦墨守在院子門口。

錦墨見他回來,忙迎上前去行禮。

裴季澤吩咐,“去庫房裏将我之前替她尋的那把琴找出來。”

錦書連忙去尋。

一刻鐘的功夫,他抱着一張琴去而複返,擱置再案幾上。

自從三年前,再也未撫過琴的男人輕輕撥弄着琴弦。

高山流水一般的琴音自他潔白的指尖流出。

伴随着琴音,暗沉沉的天稀瀝瀝地落起雨來。

*

謝柔嘉午睡醒來,便聽見外頭隐隐約約地傳來斷斷續續的琴聲。

琴是好琴,就是彈琴的人缺少些情致,寡淡而無無味。

她不由地想起從前那個琴音冠絕長安的少年。

當年,有多少人為聽他一曲,而特地趕去紫金山頂參加清談會。

她望着外頭綿密的雨,問:“誰在撫琴?”

黛黛忙道:“是魏公子在練琴。”

“是嗎?”謝柔嘉微笑,“他倒是乖得很。”

黛黛道:“時辰不早,公主該入宮赴宴了。”

宴會是在申時,這會兒末時初,待謝柔嘉梳妝完畢,已經是末時三刻。

外頭有人來報:驸馬來接公主入宮。

正說着,一柄青色油紙傘涉水而來,執烏色傘骨的手指骨修長潔白,腕骨上戴着一串紫檀木手串。

近了,傘下身着紫紅色朝袍,束象牙金玉帶,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微微揚起傘,只眼朝她望來。

一對含情眼裏平靜無波,無悲無喜。

似乎晌午時負氣離開的男人不是他。

謝柔嘉此刻瞧着他,眼神卻總不自覺地透過他層層精致華服,想要窺視他身上藏着的傷痕。

就像是想要窺探他這個人。

裴季澤,究竟在想些什麽?

若是有一日,他親眼瞧見她将一定綠帽子戴在他頭上,他會不會也如這般淡然自若?

她似乎,從來都不曾見過他失控時的模樣。

正走神,他道:“時辰差不多了,走吧。”

不待謝柔嘉拒絕,他已經将她網入自己傘下,向府外走去。

雨勢漸大,傘下成了一個小天地。

被網入旁人領地的謝柔嘉鼻尖萦繞着夾雜着清冽薄荷的淡淡藥香,忍不住擡起眼瞧他一眼,卻也只對上一截冷硬的下颌。

直到兩人入馬車,一直未言語的那男人突然垂下長睫,問:“殿下總這麽瞧着微臣做什麽?”

謝柔嘉的眸光掃過他濕了一大片的肩頭,抿着唇并未作聲。

他自碟子裏拿了一塊玫瑰花糍遞給她,“距離宴會且還要一段時間,先吃塊糕點墊墊肚子。”

謝柔嘉不接,托腮望向窗外。

他卻染上阿念的毛病,一直舉着,也不嫌累得慌。

謝柔嘉正要拒絕,肚子裏卻傳來咕咕叫的聲音。

眉目似雪的男人道:“殿下即便是再讨厭微臣,也莫要同自己的身子過不去。”

謝柔嘉也覺得是這個道理,伸手接過來咬了一口。

竟還有些熱。

她吃完一塊後,他适時地遞上一杯茶。

連吃了兩塊點心,又吃了一杯茶,整個人都舒服不少。

他這才作罷,阖眼假寐,不再說話。

今日是中秋,整個長安大街都靜悄悄。

馬車內比車外似乎更安靜,沉悶得叫人心慌。

好在路程不算太長,很快地馬車便駛入皇城,馬車外漸漸熱鬧起來。

又行了約一刻鐘的功夫,馬車停下。

裴季澤率先下了馬車,伸手将她攙扶下來。

此刻雨已經停歇,打眼望去,太液池旁一燈火通明的宮殿格外顯眼,正是今日舉行宴會的麟德殿。

謝柔嘉原本是要同裴季澤一起去,可臨到門口,皇後身邊的趙姑姑将她攔了下來。

謝柔嘉知曉,今夜定躲不了一場唠叨。

她心裏正煩,身旁的男人突然握住她的手,道:“明日休沐,不如微臣再攜公主一塊拜會皇後殿下。”

趙姑姑的眸光落在二人交握的手上,一顆擔着的心又緩緩地放回去。

興許不過是小兩口置氣而已。

她微微一笑,“也好,奴婢這就回去禀明皇後。”言罷行禮告退。

待人走遠,謝柔嘉抽回自己的手,譏諷,“驸馬果然是個極會哄人的,如今就連我阿娘也站在驸馬這邊。”

他神色淡淡,“皇後殿下不過是愛屋及烏。”

一句“愛屋及烏”,像是将二人的關系捆綁在一塊。

謝柔嘉正欲說話,突然聽到有人叫自己。

回頭一看,不遠處站着一身着紫紅色朝服,因容貌過分昳麗,而顯得有些陰柔的男子。

正是衛昭。

她要去找衛昭,誰知卻被裴季澤攔住。

他道:“宴會就要開始了。”

謝柔嘉道:“驸馬也知曉我這個人,從來就不會正經參加什麽宴會。”

往日裏她也不過是露個臉,中途就同阿昭跑出去玩。

裴季澤目光沉沉地望着她,“從前是從前,可現在,殿下是微臣的妻子。微臣無法眼睜睜地瞧着自己的妻子,在今日這樣的日子同旁的男人一起玩。”

謝柔嘉輕“呵”一聲,“驸馬不是說過,本宮從前怎麽過,往後就如何過。還有,我很不喜歡驸馬總是與阿昭過不去!”

他抿唇不言。

兩人在殿門口僵持着。

衛昭這時朝他二人走來。

謝柔嘉欲抽出自己的手,裴季澤卻牢牢抓住不放。  就在衛昭快要走近時,一婢女突然攔住衛昭,與他說了幾句話。

他面上露出不耐煩的神情,可還是随她走了。

直到那抹紫紅色身影消失在眼前,裴季澤才緩緩松開自己的手。

謝柔嘉瞪他一眼,頭也不回地入了麟德殿。

裴季澤在門口站了許久,直到宴會快開始,才向燈火通明的宮殿走去。

諸人落座後不久,太子攜太子妃與皇長孫率先入席,與衆人寒暄過後沒多久,帝後與一衆妃嫔們也都到了。

宴會這才算是正式開始。

最讨厭出席這種宴會的謝柔嘉坐了約有兩刻鐘的功夫,借着殿中舞姬們跳舞的空擋,悄悄地離席透氣。

*

這邊,裴季澤見對面的位置空下來,想要跟出去,可坐在他下首的五驸馬還在唠叨個不停。

“裴驸馬你是不了解我心裏的苦,家有河東獅,日子實在是沒法過了。”

“就在前天,我不過是多瞧了一眼府中的一個婢女,甚至連模樣都還沒瞧清楚,她折騰了我一宿,非說我瞧上了,問我是不是想要納妾。”

“還有大前天,一個朋友來找我出去吃酒,我不過就是去蘭桂坊小坐片刻,結果半夜回家,愣是房門都沒讓我進,非要鬧着休夫和離!”

“裴驸馬究竟是如何做到讓公主同意你納妾?”

“裴驸馬給我支個招,納妾的事兒就不敢想了,只要讓公主的性情稍稍地和順些,莫要總這麽趕我出房門就成。”

他絮絮叨叨一大堆,幾乎都不曾開過口的男人突然打斷他的話,“她趕你出房門,你為何不去書房去睡?”

“這……”他支支吾吾,“她雖貴為公主,卻并不受寵。小時候被那些個惡奴欺負過,以至于夜裏總做噩夢,我怕她半夜找不着我會哭。”

“既如此,”眉目若雪的郎君說話變得咄咄逼人,“她事事管着你,難道不好嗎?”

五驸馬一時怔住。

這,好嗎?

不好吧,哪個男人喜歡管着呀。

有誰喜歡河東獅啊。

五驸馬不由地望向坐在對面的妻子,誰知對方也朝她望來。

心裏有鬼的男人怎麽都覺得自己方才所說的那些話已經傳到她耳朵裏。

她不知同身旁的婢女交代了什麽,婢女悄悄地繞到他這邊,低聲道:“公主說了,叫驸馬少吃些酒,對身子不好。”

五驸馬心裏一暖,“你同公主說,她胃不好,少吃些辣子,免得夜裏又鬧得睡不着。”

那婢女颔首應下,又悄悄地回到對面與五公主低語幾句。

五公主朝五驸馬莞爾一笑,微微點頭。

五驸馬不由地心神蕩漾,突然發覺今日自己的妻子好像格外地美麗。

被人管着,好像也沒什麽不好的。

總有人願意管不是。

至少說明他的妻子在意自己,不像裴驸馬,安樂公主若是真在意,又怎會為他納妾?

他又忍不住看向裴季澤,卻發現對方早已經離席。

這,去哪兒了?

*

裴季澤一出殿門,遠遠地就瞧見不遠處的太液池欄杆上坐着兩個人。

“阿昭,你真不打算留下來?貴妃不是要給你議親?”

“你知我這個人,從未想過成婚。”

“說得也是,其實成婚有什麽好。阿昭,那你再等等我,最多兩個月,我便同你一塊去朔方。”

“那,他可同意?”

“誰?你說他?”她嗤笑出聲,“我與他不過是假夫妻。”

“好。我等你。”

“……”

兩人低聲說着話,裴季澤怔怔地站在那兒,直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回過神來,是許鳳洲。

許鳳洲幽幽嘆了一口氣,“實在不行,就和離罷。”

裴季澤斜他一眼,冷冷道:“當初,縣主也要走,你為何不大度些叫人走,在大街上哭成那樣?”

被人揭了老底的許鳳洲牙齒磨得咯吱作響,低聲道:“活該!”

正說着,突然傳來一溫柔的女聲,“阿洲。”

許鳳洲丢下一句“改日再同你算賬”後連忙迎了出去。

裴季澤回頭看了一眼,一向眼高于頂的許鳳洲攙扶着一挺着孕肚的女子,哄道:“是不是寶寶不乖,若是不舒服,咱們先回去?”

她柔聲道:“倒也不必,待宴席結束後再回,免得人家又說你懼內。”

“他們高興說什麽就說什麽,我樂意。”

“……”

說話聲漸行漸遠,伫立良久的裴季澤回去宴席。

已經回到席間的妻子正坐在那兒吃酒。

直到宴會結束,她都不曾擡起眼睛看他一眼。

宴會結束後,席間多吃了幾杯酒的謝柔嘉由黛黛攙扶着往外走,行至殿門口,突然踉跄一步,差點跌倒,被人扶了一把。

有些醉酒的女子擡起霧蒙蒙的眼睛,望着眼前的美貌郎君,輕“呵”一聲,“是驸馬啊。”

他道:“外頭冷,微臣扶公主上馬車。”

外頭确實有些冷,謝柔嘉今日穿得單薄,随他上了馬車。

一入馬車,裏頭帶着淡淡藥香的暖意驅走身上的寒意。

謝柔嘉舒服些許,整個人懶洋洋遞倚靠在馬車車壁上。

這時一杯茶遞到她跟前。

謝柔嘉伸手去接,他卻沒放手。

一向被人服侍慣了的女子也不同他搶,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茶,斜他一眼,眼波流轉,“驸馬要說什麽?難不成,想要脫衣裳給我瞧?”

他沒作聲。

謝柔嘉等了許久也不見他開口,這會兒酒勁兒上來。

正眯着眼睛假寐,突然跌進一個溫暖結實的懷抱裏。

謝柔嘉伸手去推他,卻被他緊緊抱住。

“別動。”他啞聲道:“我想抱抱柔柔。”

謝柔嘉任由他抱着,緩緩道:“看在咱們相識一場的份上,本宮給你指條明路。裴季澤,你現在和離還還得及。”

他問:“若是和離,你還會回長安嗎?”

“當然會,”懷裏柔弱無骨的少女輕聲道:“待我有了新夫君,自然要帶來給我阿娘還有哥哥瞧一瞧。”

“新夫君?”他嗓子愈發喑啞,“你的新夫君是誰?是他嗎?”

“誰?”她不解,随即笑,“是誰都好,總之絕不會是裴季澤。”

裴季澤輕撫着她微涼的青絲,啞聲道:“微臣倒與殿下不同,微臣這個人,一輩子只成這一次婚。”

謝柔嘉聞言,擡起眼睫盯着眼前熟悉卻又極陌生的男人瞧了好一會兒,道:“那咱們還真是不同,我自與驸馬成婚的那一刻便知,我這輩子絕不止成這麽一回婚。”

說完這句話,她喚來文鳶過來攙自己下馬車。

今日是中秋,外頭天氣不好,風很多。

一襲紅裙,盛裝打扮的女子靜靜地走在昏黃的長街上,任風揚起自己寬大的衣袖與裙擺。

她行得極慢,腰背挺得筆直。

就像很多年前,他在她及笄禮上拒婚,她亦是這般,一臉倨傲地揚着雪白的下巴瞥他一眼,然後坐上那個男人的馬,頭也不回地離去。

裴季澤收回視線,道:“回府。”

馬車很快地在敬敬亭軒門口停下。

裴季澤望着燈光昏暗的院子,命人點亮院子裏所有的花燈。

容色若雪的男人坐在院中她最愛的那棵海棠樹下吃酒。

不知吃了多少杯酒,直到有人出現在院子裏,他眼皮子都未擡,啞聲道:“外頭風大,你怎來了?”

她道:“今夜中秋,我實在孤獨,特地做了月餅,想要同裴郎一起賞月。”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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