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她藏了誰在府裏?(修改)◎

公主府。

謝柔嘉才回到自己府中, 就瞧見一個高大身影坐在門檻。

不等她開口,那人影已經起身大步走到她跟前,彎着眼睛笑, “公主姐姐, 是我。”

是蕭承則!

她瞧着嘴角一抹淤青的美少年, 驚詫之餘,又很憤怒,“是誰打你了!”

怪不得她今日都不曾在宴會上見到他。

“還能有誰,”他把下巴墊在她肩頭, 恨恨道:“這世上除了他,誰敢敢動手打小爺!我不過提了一嘴我阿娘,他心虛, 就動手打我!”

是蕭侯爺。

謝柔嘉也不知該說什麽好。

蕭承則是蕭侯爺的妾室所生, 原本根本就沒有資格繼承世子之位。奈何蕭侯爺正妻所出的兩個兒子早些年戰死沙場,是以蕭承則這個妾室所生的兒子襲了世子之位。

但也因此,蕭承則被抱養給正妻來養。

可沒過多久,蕭承則的生母就去世了。

蕭承則一直都覺得是蕭侯爺認為自己生身母親出身卑賤, 所以賜死了她。

所以這麽多年來, 兩父子一直不對付。

再加上蕭侯爺是泥腿子出身, 是個粗人, 一言不合就動手。

可能随着年齡的增長, 蕭侯爺打不動了, 倒也沒怎麽動過手。

卻沒想到今日好好的中秋節, 蕭侯爺竟又将人給打了。

旁人的家事,謝柔嘉也不好多說什麽。她連忙将他帶到自己的屋子, 又叫人拿了傷藥, 将他拉坐在榻上, 親自替他上藥。

蕭承則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瞧。

直到她替他上完藥,他才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眼屋子,見裏頭并沒有男子的用物,笑,“今日中秋,你那驸馬怎沒有陪你一塊回來?”

“他同我回來做什麽,”這會兒酒勁上來,有些犯困的女子在榻上躺下,阖着眼睫,“昨日他在我這裏瞧見小澤,被我氣走了。”

“小澤?”蕭承則微微蹙眉,“哪個小則?”

她道:“就是你上回送來的,我給他取了新的名字。”

蕭承則立刻就猜出是哪一個。

他在她身側躺下,問:“姐姐瞧上他了?”

睡意濃濃的女子“嗯”了一聲,“我覺得他極好。”

蕭承則眼底的笑意冷卻,兩手撐在她身側,“我不過是送過來給姐姐解解悶,姐姐該不會同他睡了吧?”

仿佛她只要敢應了一聲“是”,他就要張嘴咬她一口。

她又阖上眼睫,睡意濃濃,“還沒來得及。”

他愣了一下,彎着眼睫笑起來。

笑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在她耳邊低聲呵氣如蘭,“姐姐,究竟有沒有同他圓房?若是沒有,不如,我教教姐姐,如何?”

*

裴府。

敬亭軒。

裴季澤擡起眼睫,冷冷道:“阿玉,別這麽叫我,我很不喜歡聽。”

正在掰月餅的女子擡起眼睫望着他,問:“那裴郎想要聽我如何稱呼?還是說要稱呼你一聲澤表哥?”

裴季澤收回視線,緩緩道:“我已經着人安排你回冀州老家一事,應該很快就可以走。你到了冀州會有人接應你。到那裏以後,你可以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楚玉愣了一下,笑,“有阿暖在,我要如何開始?”

擡起“阿暖”,神情淡漠的男人眼底流露出憐憫。

他沉默半晌,道:“你若不想見到她,我來想法子。”

“頓了頓,又道:“到時趙醫師會與你同去。趙醫師說你年紀還小,心裏放寬些,身子總會養好。”

她抿着唇不作聲。

他将手中的酒杯擱在桌子上,起身要走。

她叫住他,将手裏的月餅遞給他,柔聲道:“這些月餅是我自己做的,是澤表哥小時候最愛吃的,我阿娘做的火腿月餅。今日中秋,澤表哥陪我吃塊月餅吧。”

他盯着她手裏的月餅瞧了好一會兒,搖頭,“我不想吃,外頭冷,早些回去睡吧。”言罷要走。

“澤表哥又要去找她!”她的聲音有些尖銳,在寂靜的夜裏格外的刺耳,“澤表哥明明知曉,在她的心裏,澤表哥從來都不是最重要的那一個。難道這三年來,澤表哥,還是沒有看透嗎?”

面色晦暗不明的男人沒有作聲,頭也不回地大步朝院外走去。

*

公主府。

清然居。

床榻上的謝柔嘉驀地睜開眼睛,盯着自幼到大的玩伴瞧了好一會兒,道:“蕭承則,莫要開這種玩笑,我不喜歡。”

蕭承則在她身側躺下,道:“無論如何,我都得提醒姐姐一句,玩歸玩,莫要當真。”

謝柔嘉“嗯”了一聲,“文鳶替你收拾好屋子,你去睡吧,我也要困了。”

蕭承則道:“我就在這兒湊合一夜。”

“不行,”她拒絕,“咱們就算是再熟,也男女有別,你住在這兒,我不方便。”

蕭承則問:“可阿昭偶爾也睡在姐姐房裏。”

她道:“那怎能一樣,阿昭是哥哥。”

蕭承則盯着她瞧了好一會兒,道:“我問姐姐一個問題,姐姐莫要惱。”

她“嗯”了一聲,“你說。”

蕭承則道:“若阿昭不是哥哥,姐姐,會喜歡阿昭嗎”

話音剛落,原本都快要睡着的女子再次睜開眼睫,“何意?”

蕭承則忍不住伸手撫摸着她緋紅的眼角,緩緩道:“會像喜歡一個男人一樣,喜歡阿昭嗎?姐姐,會嗎?”

榻上的女子想了很久,道:”我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不可能的事情,我從來不想。”

蕭承則嘴角微微上揚,“那我換個說法。若是有一日,阿昭與他對立,姐姐站在哪一邊?”

謝柔嘉反問:“你今日為何要問我這些奇奇怪怪的問題?”

他道:“我只是好奇而已。畢竟姐姐有時看起來,待阿昭比待他要好。”

她這回想了許久,就在蕭承則以為她快要睡着時,她突然道:“阿昭永遠不會背叛我與太子哥哥,如果有一日兩人真對立,那必定是裴季澤背叛太子哥哥。”

蕭承則也是怔愣住。過了好一會兒,道:“在你心裏,是過分信任阿昭,還是覺得自己不夠了解他?”

謝柔嘉道:“他那個人心思深沉,非一般能了解。我從前對他所知甚少,往後,也不想了解。去睡吧,我真困了。”

蕭承則這回沒再多說什麽,起身下榻,替她掖好被角後出了屋子。

直到聽到關門聲,榻上的女子坐起來,呆呆地望着窗外那抹皎潔的月光。

大約坐了半刻鐘的功夫,她自榻底下摸出一小壇子酒來,獨自一人對月獨酌。

不知不覺半壇子酒下肚,醉得一塌糊塗。

迷迷糊糊地,她好像聽到有開門聲,努力地撐開眼睛瞧了一眼,只瞧見一抹高大的影子,以為是蕭承則去而複返,躺回榻上,“怎又回來了?”

來人在她身旁坐下,自她手裏拿過酒壇子,嗓音沙啞,“總吃那麽多酒,對身子不好。”

她“嘻嘻”笑了兩聲,“你如今怎變得跟裴季澤一樣啰嗦。”

裴季澤望着眼前醉得眼睛都睜不開的女子,沉默片刻,問:“他,很啰嗦嗎?”

她“嗯”了一聲,“非常非常啰嗦,什麽都要管,這也不許吃,那也不許做。不過——”

“不過什麽?”

她不作聲,把胳膊搭在臉上,只露出一截雪白的下巴。

他在她身旁躺下,問:“你現在一點都不喜歡他了,對嗎?”

她仍是不答,把濕漉漉的臉埋進他的頸窩。

“別傷心,”他輕輕地拍着她的背,“我不問就是。”

她“嗯”了一聲,緊緊地摟着他的脖頸,像是撒嬌一般,“你別問。”

裴季澤應了聲“好”,将她抱回到內室的床上,拿帕子替她潔面。

兩頰被酒意暈染的少女睜着一對霧蒙蒙的眼睛望着他,問:“你不是蕭承則,你是誰?”

他沉默片刻,道:“我是阿昭。”

“竟是阿昭嗎?”她彎着眼睛笑,“你怎這麽晚來瞧我?”

“想要同柔柔一起過中秋節,一個人在家,太寂寞。”

“我也是。我也想有個人一塊過中秋,一同賞月吃月餅。”

“那咱們一起過,”他俯身親親她的額頭,“往後每年的中秋節咱們一起過。”

她吸吸鼻子,晶瑩的淚珠自眼眶裏滾落下來。

他忙擡手抹去她眼角的淚,問:“怎麽好端端就哭了?”

“我也不曉得,”她抽噎,“我就是覺得心裏很難過。”

“乖,別哭了。”眼眶微紅的男人伸手将她攬進懷裏,嗓音沙啞,“以後我都不惹柔柔生氣。”

懷裏的少女應了聲“好”,抽噎着睡去。

他将她安置好,褪去外袍後亦躺進衾被裏,将她緊緊抱進懷裏。

多日未能安眠的男人終于沉沉睡去。

*

翌日一早。

黛黛過來當值時,才一人院,就瞧見門外頭擱了一雙男人的皂靴,頓時呆楞住。

她盯着那雙靴子瞧了好一會兒,一時沒敢進屋,趕緊将此事報給文鳶聽。

原本還在睡覺的文鳶匆忙起床,

昨夜公主醉酒,該不會是将蕭世子留宿了吧?

她在院中徘徊了好一會兒,正猶豫要不要進去查看一二,這時房門開了,自裏頭走出來一身形高大,身着紫紅色朝袍的俊美郎君。

文鳶頓時怔愣住。

驸馬,昨夜竟宿在公主屋裏嗎?

正愣神,眉目若雪的男人低聲吩咐,“她昨夜吃了許多酒,待會兒替她煮一盞醒酒湯。”頓了頓,又道:“她酒後不喜歡用早飯,勞煩文姑姑多勸着些。”言罷,向她微微颔首,大步朝院外走去。

待文鳶回過神來時,他人已經出了院子。

她想了想,立刻将管家叫來詢問他昨夜幾時來的。

昨夜中秋節,管家多吃了幾杯酒,亦不曾留意。

一層層問下去,一守門的門房道:“驸馬是拿着公主府的令牌入內,所以咱們一時也沒敢攔。”

畢竟,那是驸馬,公主的枕邊人。長安誰人不知公主愛慘了驸馬,就算沒有令牌,給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攔着不讓驸馬入內。

文鳶知曉他說的實話。

她想了想,決定還是先将此事說與公主聽。

這會兒謝柔嘉已經醒來。

昨夜吃了太多的酒,正難受,就見着文鳶端着一盞醒酒湯過來。

文鳶服侍她用過醒酒湯後,見她面色好些,才道:“昨夜,驸馬來過。”

酒後一向不記事的女子微微驚訝,“幾時的事,他來做什麽?”

文鳶遲疑,“奴婢也不知他昨夜與公主在房裏做了什麽,奴婢只瞧見他早上從公主房裏出來。”

謝柔嘉聞言沒有作聲。

難怪她覺得昨夜好似有個人抱着自己睡。

她道:“他臨走前可有說什麽?”

文鳶搖頭,“只說叫奴婢命人煮醒酒湯,旁的倒沒說什麽。”

謝柔嘉瞥了一眼那盞醒酒湯,扶着額頭問:“蕭承則可起了?”

文鳶道:“蕭世子半個時辰前就已經離府。”

謝柔嘉“嗯”了一聲,道:“我頭還有些疼,我再睡會兒。”

文鳶道:“公主用了早飯再睡。”

謝柔嘉搖搖頭,“吃不下,等睡醒再吃。”

文鳶道:“公主總這樣,對胃不好。”

謝柔嘉經不住她與黛黛輪番的勸,只要用了些。

用完早飯後,整個人确實舒服不少。她又去補了一覺,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

這時外頭的人來報:魏公子求見。

謝柔嘉道:“叫他進來。”

片刻的功夫,一身着白衣,鐘靈毓秀的美少年入內,正要行禮,被謝柔嘉制止。

她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過來坐。”

魏呈剛靠近,榻上的兒茶朝他撲過去。

他吓了一跳,卻不敢動,任由它撓了一爪子。

潔白似玉的手背上瞬間多了幾道血痕。

兒茶雖性子不大好,可這樣傷人還是頭一回。

她忙抓住他的手,問:“疼不疼?”

魏呈垂睫望着一臉憂色的女子,微微紅了面頰,搖頭,“不疼。”

“怎會不疼。”謝柔嘉拉着他坐下,可不待坐穩,兒茶龇牙又要朝他撲來。

“兒茶!”她輕斥。

原本還弓着腰部,像是要殊死一搏的兒茶瞬間委屈巴巴地瞧了一眼謝柔嘉,嗚咽着一步三回頭的出了屋子。

謝柔嘉拉着魏呈坐在榻上,叫人拿了藥來。

婢女替他包紮好傷口,謝柔嘉輕撫着他手腕上紅得似血的串珠,問:“住得可還習慣?”

“這裏極好,”乖巧漂亮的少年将她雪白修長的手指裹在自己掌心裏,“我很喜歡。”

“那就好,”謝柔嘉托腮望着他,愈發覺得賞心悅目,“若是有什麽不慣的,一定要同本宮講。”

他“嗯”了一聲,遲疑,“驸馬他……”

提及裴季澤,謝柔嘉的面色冷下來,抽回自己的手,“本宮想要睡會兒,小澤先回去吧。”

魏呈眼底閃過一抹驚慌,“我,我不是要故意惹姐姐生氣。”

謝柔嘉見他吓成這樣,反倒覺得沒意思,阖上眼睫,“本宮頭有些疼,幫本宮揉揉。”

魏呈這才放下心來,挨着她坐下,手指剛剛摁在她太陽穴上,就聽她問:“你平日裏熏的什麽香?”

不待他回答,她又道:“本宮喜歡薄荷。”

魏呈“嗯”了一聲,眸光落在她嫣紅飽滿的唇上,喉結微微滾動。

過了好一會兒,見她像是睡熟,緩緩俯下身去。

羞得不知所措的少年忙偏過臉去,因為過于慌張,一時忘記自己的身份。

她盯着他有些熟悉的側顏瞧了好一會兒,細白的手指撫摸着他緋紅的耳朵,輕聲道:“小澤臉紅的樣子很好看,我很喜歡。以後,這樣便好,不必怕我。”

面頰緋紅的少年轉過臉,望着眼前生得明豔奪眸的女子,手撐在她兩側,微微俯身上前,想要吻她。

她遲疑了一下,但沒有拒絕。

眼看着就要碰到她的唇,窗子裏突然傳來響動。

是兒茶。

它蹲在窗口,一對綠油油的貓眼目不轉睛地盯着他二人瞧。

謝柔嘉扶額,“小澤先回去吧。”

魏呈依依不舍地離去。

他走後,謝柔嘉抱膝待坐在榻上,兒茶跳下窗子,蜷縮在她身旁。

謝柔嘉道:“你欺負人家做什麽?”

兒茶“喵喵”兩聲,算是回應。

她伸手摸摸它的小腦袋瓜子,“給你換個阿耶不好嗎?你若是不喜歡這個,我還可以再找,總能找到你喜歡的對不對?”

它揚起臉瞧她一眼,輕輕晃動着尾巴。

謝柔嘉輕輕嘆了口氣。

這時文鳶進來,道:“驸馬過來接公主入宮觐見皇後。”

謝柔嘉一聽,頭都大了。

可這樣躲下去也不是辦法,思來想去,還是更衣出門去。

裴季澤早就已經等在府門外。

見她出來,将她迎進馬車裏。

謝柔嘉見他今日格外地沉默,一時也想不出昨夜是否同他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正走神,突然聽到他道:“待會兒微臣要先去一趟東宮。”

謝柔嘉“嗯”了一聲。

他遂沒再說話。

馬車一路駛入皇城,經過太極殿門口時,謝柔嘉隐約聽到衛昭的聲音,透過窗外一瞧,果然瞧見衛昭。

她立刻道:“停車。”

車夫停下。

謝柔嘉對裴季澤道:“驸馬不是還要去東宮,我先下去同阿昭說會兒話,待會兒自己去見我阿娘。”

裴季澤教主她,“殿下先同他說會兒話,待微臣遞了奏疏就立刻趕回來同殿下一起去興慶宮。”

謝柔嘉随口應了聲“好”,已經拎起裙裾下了馬車。

裴季澤透過窗子瞧着那抹緋紅高挑的身影朝着那人而去,近了,兩人不知說些什麽,清醒時從不在自己面前真心笑過的少女笑靥如花,燦若玫瑰。

他微微收緊拳頭,片刻後又松開,啞聲吩咐,“速去東宮。”

馬車立刻朝東宮的方向駛去。

兩刻鐘的功夫,馬車在東宮門口停下。

裴季澤才剛下馬車,就瞧見同樣自馬車下來的許鳳洲。

兩人自是為同一件事而來,寒暄幾句後,朝明德殿走去。

到了殿門口,見殿門半掩着,裴季澤往裏瞧了一眼,迅速收回視線,擡睫看着即将要下雨的天。

許鳳洲見他這副模樣,也忍不住往裏瞧了一眼,只見自己的妹妹正被太子珩抱坐在懷裏吻得難舍難分。

許鳳洲白淨的臉皮倏地紅了。

兩人心照不宣地等在殿門口。可等了約半刻鐘的功夫,見裏頭仍未消停,許鳳洲只好輕咳一聲。

約半刻鐘的功夫,裏頭傳來謝珩低啞的聲音,“進來。”

裴季澤與許鳳洲這才入內,斂衽向踞坐在一旁的夫妻二人見禮。

面頰緋紅的桃夭瞧了一眼自己的哥哥,臉愈發地紅,道:“你們先聊,我就先回去了。”

謝珩也跟着起身,“我送寧寧出去。”

片刻的功夫他去而複還,見自己的兩位賓客正盯着自己,輕咳一聲,“坐下說。”

待三人坐定,謝珩道:“可是為河北道水災一事而來?”

兩人颔首,各自去袖中取出奏疏呈上前。

謝珩并未打開瞧,而是問:“你二人對江南道禦史一事如何看?”

許鳳洲未說話。

裴季澤道:“微臣想要親自去江南走一趟。”

許鳳洲頗有些驚訝地瞧着他。

眉目若雪的男人神色淡淡,“聖人與殿下争執不下,或許微臣可以一試。”

謝珩沉默片刻,問:“可有确切的法子?”

“劍走偏鋒。”

一向處事淡漠的男人想起如今發生這一切種種的罪魁禍首,眼底閃過一抹恨意。

他抿了一口茶,道:“不過此事,恐怕要殿下受些委屈。”

謝珩大約明白他的意思,嘴角泛起一抹每天更新各種資源,歡迎加入南極生物峮七留陸五令八巴兒吳譏諷,“他連廢黜的心都有了,孤還怕一點兒委屈不成!”

一旁的許鳳洲這時也笑了,舉起手中的茶盞,“那就祝裴侍從馬到成功。”

外頭這時又下起雨來,裴季澤起身行禮告退,“微臣還有事,就先告辭。”

謝珩見他匆匆離去,問:“倒是平常不見他這樣急。”

許鳳洲笑,“怕是要去哄殿下的妹妹。”許鳳洲眼底的笑意愈發深,“原來許侍從,也會有慌的這一日。”

謝珩輕哼,“該!”

話音剛落,又聽許鳳洲幽幽道:“聽說微臣的妹妹有了身子,也請殿下小心着些。”

謝珩臉上的笑意僵在嘴角,輕咳一聲,“孤會注意。”

*

興慶宮。

生怕去晚了,自己的妻子會被責備的裴季澤匆匆冒雨趕到時,聽到的第一句話便是“女兒已經不喜歡他,心中早已另有所屬。”

原本要踏入殿的腳又撤了回去。

外頭的雨越下越大,殿內的争執聲聽得并不大真切。

眉目似雪的男人站在那兒望着外頭的雨幕,不知在想些什麽。

直到趙姑姑喚了一聲“驸馬”,已經濕了半個肩頭的男人回過神來,在她擔憂的眸光中入殿。

原本正在争執的兩母女皇後一見他來,立刻住口。

皇後擠出一抹笑,“阿澤來了多久?”

裴季澤淡淡一笑,“剛到。”

謝柔嘉瞥了一眼他微濕的肩頭沒有作聲。

寒暄過後,裴季澤道:“眼下天氣轉涼,微臣叫人從檀陽先生那兒為皇後殿下尋來一貼藥,待皇後頭疾發作時,貼在經外奇穴處,雖不能根治,卻能緩解。”言罷,瞥了一眼錦書。

錦書連忙将一尺見方的錦盒呈上前。

裏頭裝着的是膏藥,一打開,一股子沁人心脾的藥香撲面而來。

皇後素有頭疾,尤其是到了秋冬兩季,更是頻頻發作。

一旦疼起來,簡直要人命。

前兩日才剛發作過,至今還有些不适。

謝柔嘉望着那些膏藥,不知怎的就想起自己泡腳的藥,不由地擡眸看向裴季澤。

眉目似雪的郎君仍是那副神色恬然的模樣,細心地給十分高興的皇後講解膏藥裏頭所用的藥材成分。

末了,道:“若是用完覺得好,微臣屆時會請檀陽先生再配些來。”

皇後颔首,笑,“阿澤總是這樣有心。”

又見自己的女兒不時拿眼睛瞅他,皺眉,“你翻什麽翻!你自己不長心,還不許人家對阿娘好是吧。”

确實從不曾關心過自己母親的謝柔嘉彎下粉白的頸。

又聽裴季澤溫聲道:“柔柔心裏其實心裏挂念皇後殿下。”

皇後聞言,想起自己女兒的話,心中愈發難受。

她道:“我自己養出來的女兒,我自己知曉是什麽性子,阿澤你無需為她臉上貼金。”頓了頓,又道:“咱們都是一家人,阿澤莫要這樣生疏,随她叫我一聲阿娘便是。”

謝柔嘉又忍不住觑了一眼裴季澤。

眉目似雪的男人沉默片刻,乖乖地叫了一聲“阿娘”,又關心起皇後的飲食起居來,哄得皇後眉開眼笑。

倒顯得她這個女兒倒像是擺設。

裴季澤哄起人來,簡直要人命。

自己的阿娘一向極為挑剔,且為人也不算熱絡,卻這樣待他好。

仔細一想,她從前也不是這般,被他哄得神魂颠倒。

她收回視線,心思一時不知飄向何處去,正走神,突然聽到自己的阿娘道:“阿娘做主,阿澤你搬去公主府去住。”

回過神來的謝柔嘉想也不想拒絕,“不行!”

皇後一聽就氣不打一處來,正欲教訓她,裴季澤道:“不如先搬回家中,若是平日裏覺得悶了,可回公主府小住。”

皇後看向謝柔嘉,“你怎麽說?”

謝柔嘉知曉裴季澤這是在給她找臺階下,待出了宮門,還不是她想怎樣又怎樣,于是颔首應下,“也好。”

皇後這才放下心來,又留兩人用了晚飯。

臨走前,皇後将謝柔嘉拉到一旁去,低聲囑咐,“我不曉得你如今昏了什麽頭,可既已成了婚,就好好過過日子。有些事情阿娘不便同你說。可阿澤待你是真心好。”頓了頓,又道:“你若是敢休夫,看我怎麽收拾你!”

謝柔嘉懶懶應了句“曉得”。

她不能休夫,他主動和離不就好了。

皇後以為她聽進去,這才放她離開。

*

這會兒雨已經停了,天色漸漸暗下來。

萬家火光湧入重重宮門,整座古老的皇城倒像是虛浮在半空,愈發顯得寂寥。

謝柔嘉與裴季澤出了興慶宮後,誰也沒有作聲。

直到入了馬車,謝柔嘉出言譏諷,“驸馬如今哄人的功夫倒是見長。連我阿娘都哄到你那頭了。”

他神色淡淡,“微臣說過,皇後不過是愛屋及烏。”

謝柔嘉沒再搭理他,自碟子裏拿起一個橘子。

那橘子是今年開通曹運後自江南送來的。

謝柔嘉一向愛吃橘子,臨走前,皇後幾乎将宮裏所有的橘子都給了她。

那橘子皮太薄,她的指甲稍微地刮一下,汁液就順着指尖留下來。

一向不喜歡弄得滿手都是汁液的謝柔嘉把橘子丢回碟子裏,正想要拿帕子擦手,他已經将帕子遞過來。

她接過來擦幹淨手後,出神地望着窗外。

正走神,一瓣剝好的橘子遞到她唇邊。

謝柔嘉盯着那指染了汁液的潔白手指瞧了好一會兒,擡起眼睫看向裴季澤,好奇,“我一直在想,驸馬是不是在所有女子面前都這樣溫柔體貼。”

他道:“這确實是微臣的諸多好處之一。”

謝柔嘉偏過臉沒作聲。

他問:“梨園排了新戲,我叫人留了票,一起去聽?”

從前最愛聽戲的謝柔嘉連日期都沒問,直接拒絕,“我已經約了阿昭。”

他這回未再說話。

半個時辰後,馬車在謝柔嘉所居的院子停下。

她下了馬車後,見裴季澤站在那兒不走,問:“可還有事?”

他正欲說話,兒茶突然不知從哪兒跑出來,圍着他“喵喵”叫。

他彎腰将它抱起來,摸摸它的頭。

像是委屈到極點的小貓朝謝柔嘉望了一眼後,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把小腦袋埋進他懷裏,嗚咽不已。

謝柔嘉拿眼睛瞪它,誰知裴季澤朝她望來。

謝柔嘉立刻收回視線,揚起雪白的下巴,一臉倨傲,“驸馬這樣瞧我做什麽?難不成我欺負它了?”

話音剛落,隔壁傳來一陣悠揚的琴音。

奏的是《鳳求凰》。

只可惜這樣一首溫柔纏綿,充滿愛意的曲子,卻被奏得斷斷續續,毫無情致可言。

說明撫琴的人并不熟悉這首曲子。

隔壁是栖遲軒。

面色晦暗不明的男人沉默片刻,問:“撫琴的是誰?”

文鳶飛快地觑了一眼自家公主,緊張得手心直冒汗。

其他知曉內情的婢女各個低着頭,皆不敢作聲。

謝柔嘉卻一臉坦然:“是昨日的琴師。”

“是嗎?”

他潔白修長的指骨穿過兒茶柔軟的皮毛,眸光卻灼灼盯着她,“反正今日閑着也是閑着,不如請殿下這位琴師出來,微臣也好讨教一二。”

謝柔嘉沉吟片刻,嫣然一笑,“去請魏公子出來見客!”

作者有話說:

雙更,我真棒!

小裴再不加油,老婆快要沒了!感謝在2023-10-05 22:04:04~2023-10-06 21:23:3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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