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刺猬
第41章 刺猬
十九班終于換了班主任,語文老師暫由齊樂同擔任,班主任的名號落到政治老師宋晖的頭上。宋晖是十九班為數不多公開與俞倩吵過架的老師,他為人端正,坦誠直率,深受學生喜愛。當俞倩為難女生,不讓她們進班聽課,宋晖特地領着站在班級門口的女生去辦公室寫作業。班主任落在他頭上,可謂衆望所歸。
十九班恢複了該有的平靜祥和,俞倩的日子卻沒那麽好過。教育局開展整治師德師風行動,将俞倩的舉報信設為典型案例,雖然抹去了名字和職稱,但實驗中學的大名寫在上面,等同于取消學校本年度的評優資格。
算是把校長狠狠坑了一道。
明月鋒樂見其成,他又回到和印寒同進同出的時光,呼朋喚友,好不自在。
“寒寒,走,打羽毛球去。”明月鋒站在班級前門喊道,“王石磊早早去了,給咱們挑個好拍子。”
印寒合上書本,扶着桌子站起身,朝明月鋒走去,他問:“汪晨莉的事怎麽樣了?”
“她吃了個大處分,沒退學。”明月鋒懊惱地皺眉,“晦氣。”
“她以後會找你事。”印寒篤定地說,“咱們要做好準備。”
“只有千日做賊,哪能千日防賊。”明月鋒說,“走一步看一步,有本事她一刀攮死我。”
一句話,讓印寒在健身房多待倆小時。
高二的期末考試,印寒重回巅峰,年級第一,明月鋒發揮良好,年級第四。高二升高三的暑假僅有一周時間,且有數不清的複習卷,印誠久本想送兩個孩子去廈門玩兩天,看作業厚度,也只能在北京附近轉轉。
于是他租了兩輛房車,就近去野三坡露營。依維柯底盤改的房車挂藍牌,C本就能開,印誠久和楚悠一人開一輛,帶着倆孩子向保定進發。一路上明月鋒興奮極了,抱着把吉他調音,這家夥為了耍帥,自學吉他,還會彈唱。
白色房車沿彎曲的山路慢悠悠地爬,像兩只胖墩墩的蝸牛。車內明月鋒神态放松地坐在椅子上,屈起一條腿,抱着吉他哼唱,他聽的歌又多又雜,順嘴便唱【雨愛的秘密,能一直延續,我相信我将會看到,彩虹的美麗。】《雨愛》楊丞琳
“可以點歌嗎?”印寒問。
“可以啊,想聽什麽?”明月鋒撥弦,“但是我不一定會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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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唱也挺好的。”印寒說,他打開手機,翻了翻歌單,“要這個,《晴天》。”
“這首我正好會。”明月鋒抱起吉他,回想歌詞和樂譜,試探地彈兩句,“故事的小黃花,從出生那年就飄着。”
“童年的蕩秋千,随記憶一直晃到現在。”印寒跟唱,他坐在明月鋒旁邊,悠閑自在地晃晃腳尖。
開車的楚悠唇角上揚,聽着孩子們的歌聲,将房車開得快速穩健,一路爬到山頂。他們找尋一塊平坦的草甸,撐開遮陽棚,搬出小桌椅。印誠久深吸一口新鮮空氣,拉開椅子坐下,遙望蔓延天際的翠綠草原,感慨道:“這才是人生啊——”
楚悠戴上墨鏡,打開車載冰箱拿出一罐可樂,她穿着一襲嫩黃的長裙,笑吟吟地走到印誠久身旁,親一口丈夫:“今晚睡這裏嗎?”
“先在這歇一會兒,下午咱們再往裏開一段。”印誠久說,“讓孩子們幫咱倆拍照。”
明月鋒和印寒任勞任怨地成為夫妻倆的攝像師,湛藍的天空鑲嵌着幾朵棉花狀的雲,嫩黃長裙的楚悠嬌小漂亮,活像只蹦蹦跳跳的黃鹂鳥,襯得花襯衫花褲衩的印誠久十分的……額,有錢。
“印叔叔。”明月鋒忍不住調侃,“您和悠悠阿姨站一塊兒,別人一看就知道,這男的有兩把刷子。”
“滾滾滾。”印誠久笑罵,他憂傷地摸摸眼角繁密的紋路,猝不及防被楚悠連續嘬了好幾口。
“你以前是大帥哥,現在是大老板。”楚悠說,“怎麽樣我都不虧。”
“唉,我想當帥氣的大老板。”印誠久說,他拍拍肚皮,下定決心,“回家就減肥!”
明月鋒坐在小馬紮上,不知從哪摸了把蒲扇,懶洋洋地扇風,不僅給自己扇,捎帶腳扇起印寒額角細絨的卷毛。明月鋒許久沒有痛快地揉過印寒的頭發,他擡起手,假意攬上印寒的肩膀,手指犁過濃密厚實的發絲,停在卷曲的發尾。
印寒天生的自來卷随了印誠久,發卷的弧度大且圓,精致蓬松,發色極黑,襯得印寒皮膚白皙如玉。明月鋒揉來揉去,細軟柔順的發絲宛如小綿羊的皮毛,狠狠滿足了明月鋒隐藏的毛絨控屬性。
印寒乖巧地坐在馬紮上,右肘撐着膝蓋,垂下腦袋讓明月鋒揉個盡興。
只聽明月鋒的聲音響起:“等高考完,你有什麽計劃?”
“計劃?”印寒茫然,細細思索,說,“出去玩?”
“去哪玩?”明月鋒問。
“鋒鋒不是一直想去歐洲嗎?”楚悠說,“高考完你正好十八歲,我們把你爸媽的財産轉移到你名下,再把你的戶口遷出去。你倆辦個護照,去歐洲轉轉。”
“遷戶口?遷去哪?”明月鋒問,語氣驚惶,“你們不要我啦?”
“當然是遷去你的房子上。”楚悠笑着說,“我和誠久拿到錢,想着怎麽幫你理財。零七年的時候,在朝陽和海澱各買了一套房子,記在你名下。”
“零九年房價飛漲,到現在,恐怕已經翻了五倍。”印誠久說,“看你大學考去哪,暑假裝修一下房子。”
“給寒寒一套。”明月鋒大方極了,“海澱那套給寒寒,我想考中傳。”
“是你的就是你的,寒寒的房子,我們準備着呢。”印誠久說。
“你們準備呗,我給是我的事。”明月鋒打定的主意不會改,他摟住印寒的脖子,“我有的,寒寒也要有。”
印寒偏頭看他,幽幽的眼珠倒映着明月鋒俊逸的臉龐,像頭鎖定目标的猛獸,伺機而動,擇人而噬。
“你這小子。”印誠久笑着搖頭,“随便你。”
楚悠見哥倆感情好,也沒再推拒,說:“你們以後互相扶持,像誠久和室輝哥一樣,做一輩子的好兄弟。”
“那是自然。”明月鋒應下。
印寒專注地看着明月鋒的側臉,既不點頭,也不說話。
明月鋒重新抱起吉他,掃一下琴弦,開始歡快地唱歌:“天空好想下雨,我好想住你隔壁,傻站在你家樓下,擡起頭,數烏雲……”《有何不可》許嵩
傍晚的風吹過草地,吹起野餐桌上鋪設的碎花桌布,吹起少年的發尾,吹開瑣碎的心事,将輕柔的歌聲吹向青灰色的天際。印寒抿起唇角,舌尖舔過虎牙,他扶着明月鋒的肩膀,替小夥伴理了理鬓角的發。
明月鋒:“嗯?”
“頭發長了。”印寒為自己莫名其妙的行為找補。
明月鋒習慣剪毛寸,他五官英俊明秀,最簡單的發型反而凸顯他所有的優點,飽滿的額頭,明亮的眼睛,挺拔的鼻梁,厚薄适中的唇瓣。
毛寸,也就不存在發型亂了的問題,明月鋒疑惑地撓撓頭,說:“長了嗎?我上周才剪過啊。”
印寒認真地肯定:“長了。”他學着明月鋒揉他的方式,捋了捋明月鋒的短發。
明月鋒的頭發粗硬,摸起來像馬鬃,有點紮手,象征這人看起來脾氣溫和,內心固執執拗,八匹馬拉不回來。
“是不是手感不好?”明月鋒最不滿意的,就是他的頭發,一點兒都不好摸。
“像刺猬。”印寒說,他又摸了摸,順手捏了下明月鋒的耳朵。
“頭發硬白得快。”明月鋒說,“指不定我四十歲頭發就全白了。”
“瞎扯。”印寒說,“白了我給你染。”
“好。”明月鋒嘿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