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慕澤捏了捏耳朵,有點熱。

這是他第幾次在黛玉面前丢臉了?

哦,才第二次。

都第二次了啊!

慕澤長這麽大,還沒在同一個人跟前丢過兩次面子,兩次落荒而逃!

正院裏那位嬌俏俏的小女子,倒是比西戎還可怕呢!

張夫人從對面走過來,看他滿臉笑,步子還輕快,又看了看他身後的方向,笑問道:“從你媳婦那裏過來的?”

慕澤回過神來,道:“姨媽,這時候怎麽過來了?”

算着時辰,張夫人這時候該吃茶點,之後就該卸妝歇息了。

外甥和外甥媳婦的事,張夫人雖然會多關心些,但也不會事事都看着,非得什麽都摻和着,眼瞧着兩個人好了,張夫人是樂見其成,但不會多問,怕才新婚的小兩口羞惱了,再弄巧成拙。

只能說,這是個美麗的誤會。

張夫人道:“今日太醫說的話你知道了吧?你媳婦如今病好了,管家的事也該全權交由她,我是你姨媽不假,可到底不是你們慕家的人,一直管着不成體統不說,你媳婦面子上更不好看,傳出去再讓外人看輕了她。”

慕澤道:“是,姨媽操心了這些日子,已然是勞累了,我知道姨媽是記挂着家裏,姨媽歇上些日子,我派人送姨媽回去。”

張夫人玩笑道:“這就急着趕人了?”

慕澤笑道:“姨媽不是外人,我自然不說客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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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跟姨媽自然不必見外。”張夫人笑道,“明兒一早我就去找你媳婦說話,她也該見見家裏的管事管家媳婦們,嫁到這家裏一個多月了,還沒出過你們那院子呢!”

管家的事慕澤本沒有多想,這本就是當家主母該做的,為了黛玉好她也該将這件事接過去,但張夫人這麽一說,慕澤倒有些擔心了。

靖國公府主子雖少,但因着宅院大,仆從還是不少的,單只為着打掃院子看院子的都得要不少人。

杜管家是慕澤從西北帶回來的,在西北軍多年,腿腳有點舊疾,家裏也沒什麽人口了,如今在靖國公府就是圖個養老,忠心自是不必說的,慕澤也不擔心他為難黛玉,府裏的仆從都是經了杜管家掌眼買進來的,照理來說該沒什麽不服管教敢冒犯主子的。

但是,慕澤想,萬一呢?

明日他還是回來替黛玉壯壯膽吧,想到這裏,方才黛玉堵他的樣子又浮現在眼前,慕澤又改了主意,決定不回來了,伶牙俐齒的,誰能欺負她?

……

次日清早,黛玉方用完早飯,張夫人就來找她說管家的事。

房契地契賬本庫房鑰匙還有下人的賣身契,張夫人一并都帶來了,她是個直爽的人,三言兩語的就将話說清楚了。

黛玉這些日子同張夫人卻比和慕澤說的話更多些,是以她也知曉張夫人來慕家幫襯不過是因為慕澤母親早逝,家裏實在沒有長輩操持這些事,并沒有賴在外甥家裏掌權的意思。

如今張夫人主動來找黛玉說起此事來,倒讓黛玉覺得不好意思:“姨媽是長輩,長輩既在,哪有我這個小輩插手的?”

張夫人笑道:“姨媽再是長輩,到底是外姓的,你才是慕家的女主人呢,若不是你病了,早該你們新婚第二日就交到你手上了!”

黛玉是國公夫人教養長大的,自然懂得這個道理,也知道其中的利害關系。

張夫人話說的真摯,黛玉也不再作無謂的推辭,笑道:“讓姨媽操心了。”

張夫人笑道:“有什麽要緊的,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張夫人又将靖國公府的諸多事宜說過一遍,也是讓黛玉經手的時候能省點心,之後才起身離去。

黛玉送走張夫人,到桌前坐下,看着張夫人帶來的東西,想着張夫人的話,她先大略的看了一遍,默默的記下些張夫人沒提到的。

靖國公府的莊子不多,只有五處,黛玉看了看冊子上記的,這五處莊子都是皇帝賞的,位置不遠,都在京城附近,各處莊子産出各有不同,還有一處溫泉一處避暑的。

……皇帝還挺貼心。

莊子上的人皇帝賞的時候什麽樣,這些年就還是什麽樣,一看就不怎麽上心的樣子。

不過也不奇怪,不管是慕澤還是慕澤的父親母親,他們一家人統共沒在京城待過幾天,邊疆事務大約少不了,也沒心思打理遠在京城的幾個莊子。

黛玉暗暗記下,改日得親自去看看才好。

莊子雖少,可庫房裏的各色古董擺設前朝字畫錦緞寶石卻是不少,黛玉翻了翻,看的眼花,再細一看,還是皇帝賞賜的。

黛玉擡頭看了一圈,屋裏的家具擺設,樣樣都是上好的,該不會都是皇帝賞的吧?

黛玉心說,靖國公府難道就沒有不是皇帝賞的東西了嗎?

但好像也挺正常,西戎一直是本朝大患,早些年甚至幾乎打到京城邊上來,慕家父子多年來甘願戍守邊疆,頻頻将西戎打退,自六年前一役後,西戎更是多年不敢侵擾邊陲,讓皇帝能安穩的坐在京城,皇帝厚賞他們,也不足為奇。

依照黛玉的吩咐,春纖先去請了杜管家。

黛玉出嫁時,賈母給她配了四個大丫鬟,除了從林家跟過來從小伺候的雪雁和來到賈府後賈母給她的紫鵑,還有賈母身邊的大丫鬟琥珀外,就是春纖了,讓她去請杜管家,也是給杜管家面子。

杜管家雖有舊疾,走路卻不慢,緊趕着兩個人就過來了。

這還是黛玉頭一次見杜管家,只見他頭發花白,看起來年紀不小了,但走路的時候腰背挺的很直,步子邁的快,春纖這個腿腳利索的都不大能跟上。

黛玉想起慕澤不管是站着還是坐着,永遠都是板正的模樣,走路的時候更是又急又快,沒兩步他就能從榻邊走到門口了,而且和杜管家不同的是,慕澤走路腳底下沒有聲音,關門的時候動靜也極小,不像是怕驚擾到人,更像是長久以來的習慣。

大概是軍伍裏的習慣罷……

黛玉想着,杜管家已經過來給她見禮了:“見過太太。”

黛玉被這一聲喚回神思來,面上一紅,好端端的怎麽想起他來了?

“請起罷。”黛玉輕咳了聲,道,“看茶,杜管家請坐。”

“不敢。”杜管家躬身道,“太太有事請吩咐,怎敢當太太一個請字?”

黛玉見他神色恭敬,心下略微放松了些,杜管家畢竟不同于那些買來的下人,他是慕澤從西北帶來的人,不知道其中是不是有什麽緣由。

“姨媽如今将管家之事全權交給我,我想着,也該見見杜管家和府上的管事們,否則日後辦起事來誰都不認識誰,鬧了笑話就不好看了。”黛玉道。

杜管家聞言笑道:“太太說的是。太太也知道,老國公爺和老夫人沒得早,這府裏常年就只有幾個看屋子的人,如今所有的下人都是去年爺從西北回來後采買的,爺有公務大事要辦,這些小事都是我做的。”

賣身契和下人的底細黛玉已經掃過一遍了,都是些身世清白的,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

靖國公府這座府邸屹立在京城多年,可它的主人對于京城來說卻是新人,定然有不少人好奇,再或者有什麽壞心思,趁着靖國公府采買下人的時候安插進來,也是有可能的。

就算沒有這些,京城裏的慕家人可不只是靖國公府的主子,黛玉想到外祖母曾同她說過的慕家兩房情形,那頭才是不得不防的。

杜管家将家裏的大事小情一一說過,很多都是張夫人才說了,黛玉已經心裏有數的,不過黛玉并沒有制止,而是聽着杜管家說完。

黛玉笑道:“家裏井井有條,姨媽固然費心,杜管家也是居功甚偉。”

杜管家忙道:“夫人過獎了,都是分內之事,應該的應該的!”

黛玉拿了花名冊到手邊來,吩咐道:“杜管家去将府內下人都叫過來。”

杜管家不多問不多言,應道:“是。”

黛玉滿意點頭。

很快,不管是手上做着活的,還是沒活在偷懶的,都按班排次的站在正房抱廈外頭了。

黛玉在廊下置了座椅,茶水點心都擺好了,她才示意紫鵑念了一個管事媳婦的名字。

管事的黛玉自然是要問幾句話,也是從對答裏揣摩揣摩此人的行為處事。

剩下的就是幾人一班看個臉熟,知道他們是做什麽的就夠了。

末了,黛玉道:“你們都比我到這府裏的早,大約都自覺有了自己的規矩,不過我終究才是主子,不管以前你們是什麽規矩,往後都得按我的規矩來。”

衆人忙稱是。

黛玉起身淡淡道:“每人賞一個月的月錢,散了吧。”

衆人謝過主子恩典,面上帶着笑意退下了。

招手叫了紫鵑近前,黛玉低聲吩咐道:“賞銀從咱們帶來的銀子裏出。”

紫鵑躬身應了,自回屋去取銀子。

抱廈拐角處,本該出門的慕澤站在那裏,聽着黛玉的話,他嚴肅的臉色慢慢融化開來。

不同于養病時無精打采的樣子,也不是不動聲色堵他的黛玉,沒有柔弱可欺的姿态,這時候的黛玉身上,有種別樣的氣勢和風姿。

……有點過于可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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