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次日,黛玉特地起了一個大早,她梳洗完畢就往前頭去尋慕澤。
慕澤早起首先要練武,黛玉到時,慕澤正把一杆槍揮舞的虎虎生風,閃轉騰挪間,盡是凜然奪目的光彩。
黛玉不禁看的呆住了。
慕澤收起招式,朝黛玉走過來:“今日怎麽這樣早起……”
走到一半,慕澤想起張夫人曾經說過他一身汗味熏人,忙不敢再近前了,慌忙後退了幾步,道:“你先坐着,我去換身衣裳。”
黛玉還沒來得及說話,慕澤就慌張的跑遠了。
“……”黛玉站在原地無聲的笑了會兒。
“讓人把我的早飯擺到這邊來。”笑完,黛玉吩咐道。
外書房一旁有間小廳,慕澤平日都是在這裏吃早飯,黛玉還沒有來過,進去先好奇的左右打量了一番,就像外書房一樣,這裏頭布置的極其簡單。
這應該才是慕澤的習慣,像主屋裏那些布置,一看就不是慕澤能想到的,應該是張夫人來了後,從庫房裏搜羅了些好物件擺出來的。
也太簡單了,黛玉看着這屋裏除了桌子椅子,一個擺件都沒有,不由得想起庫房裏那些堆着生灰的花瓶屏風等物,難怪靖國公府的庫房裏物件那麽多,都不擺,只堆在庫房裏,可不是多了。
不過慕澤習慣如此,黛玉也不會說在慕澤常待的地方按照自己的喜好布置,那樣慕澤待着倒要不舒坦了。
慕澤來得很快,他站在黛玉身邊時,黛玉還能感覺到他身上的水汽。
黛玉見他身上穿的單薄,道:“如今雖到了夏日裏,可晨起到底還有些涼意,你也該添件衣裳。”
“我不冷。”慕澤将視線從黛玉身上移開,道,“冬日裏我也沒穿過多厚的衣裳,這些年了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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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鵑領着丫鬟們捧着早飯進來,慕澤問道:“今日你有事?”
黛玉道:“沒什麽要緊的事,怎麽了?”
慕澤不解道:“我看你起這麽早,還以為你是有什麽急事,無事怎麽不多睡一會兒?”
黛玉到桌前坐下,笑道:“怎麽?無事我就不能起早了麽?”
慕澤更是摸不着頭腦了,他跟着黛玉到桌前坐下,忙道:“我是怕你睡得不夠,白日裏再不舒服,對你的身子也不好。”
黛玉道:“我夜裏睡的早,況且午時我還能睡一會兒,哪裏就睡得少了?”
慕澤一頭霧水,這話聽着……是誰惹她生氣了嗎?
“行,只要你覺得好,早起些也好。”慕澤笑道,要不是黛玉今兒早起,他們還不能一起用早飯了呢!
黛玉看了他一眼,無奈一笑,開始用飯。
人有時候極容易鑽牛角尖,譬如之前的黛玉,她總沉浸在過去的心傷中,将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唯恐再次被傷害到。
尤其是面對慕澤稍微有了些征兆的感情時,黛玉瞬間就想要縮回去,而慕澤并不咄咄逼人,他适時的給了黛玉寬松的空間,并且循序漸進的靠近着黛玉,讓黛玉在短短的幾日相處中,體會到了從前所沒有的輕松。
于是黛玉稍微的晃動了她那顆傷痕累累的心。
于是,昨日她想着我可以往前看,我可以慢慢的往前走。
于是黛玉真的鼓足勇氣走了一步。
她特意起了個大早,來和慕澤一起用早飯。
但慕澤顯然沒有領會到黛玉的意思。
黛玉半是無奈半是慶幸,心想,也好。
畢竟,對于接受慕澤的感情,黛玉的心裏其實還是有所疑慮的。
黛玉的心裏仍然豎着高高的圍牆,她想要往前走,她努力沖破心傷所造成的傷害,但那非一日之功,也非她一人之力能夠做到。
但至少,黛玉擡頭看向碧藍的天空,今日晴的極好,黛玉在無垠之中看到了希望。
……
皇帝随手擱下茶盞,淡聲道:“賜座。”
慕澤謝座,堪堪才坐下時,皇帝的另一句話就出口了:“朕聽聞,昨日北靜王妃給你夫人下了帖子,邀你夫人去賞花,你夫人給推了?”
因京營節度使這一特殊的職位,慕澤自去年入京後,得以經常面聖,對于皇帝的性情以及處事,慕澤自認還算了解。
這話算不上危險。
是以,聽了這話,慕澤只是平靜的回應道:“臣與內子早商定了,因家事明日要到城外去,只能辜負了王妃的好意。”
果然,再下一句,皇帝不緊不慢道:“慕卿的确有事在身,只是旁人卻不怎麽相信,以為慕卿是瞧不上北靜王府……北靜王可是發了不小的脾氣啊。”
這是在告訴慕澤,皇帝并沒有在靖國公府裏安插人,而是北靜王府裏有皇帝的人。
對于自己府上有沒有別人安插的眼線這件事,慕澤當然可以斬釘截鐵的說沒有,不管是皇帝還是別的想在靖國公府插一手的人,他們在西北軍統帥跟前耍這個手段,只能是班門弄斧無濟于事了。
慕澤關注的重點在另一件事上,發脾氣的是北靜王……看來想請黛玉去北靜王府的并非是北靜王妃,更不是北靜太妃,而是北靜王。
這的确不是一場普通的世家高門間女眷的賞花宴,北靜王另有目的。
自慕澤入京以後,不管是誰的邀約,慕澤從不搭理,因為他知道皇帝不會想看到手握五萬西北軍的慕澤和京中任何一位高官宗親相交甚密。
但慕澤的身份又讓他成了一個香饽饽,想同他攀扯幾分的人從來都不少,慕澤對此向來不怎麽在意,總之他又不能左右別人的想法,只要他自己持身自正,旁人愛如何就随他們去吧。
但是他們竟然敢把主意打到黛玉身上……幸好昨日黛玉毅然決然的推掉了。
他如今不是自己一個人,有了牽挂,很多事的确該多想一想了。
慕澤适時的露出了點疑惑,道:“陛下是說,請內子去北靜王府,是北靜王爺的主意?”
皇帝不答,而是問道:“楚王問鼎,意在中原。慕帥,你認為,北靜王此舉意欲何為啊?”
這還用說,北靜王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的目的不在黛玉身上,而是慕澤。
确切的說,是慕澤執掌的西北軍。
所以,皇帝不再稱慕澤為慕卿,而是慕帥,這是慕澤在軍中的稱謂。
慕澤道:“跳梁小醜,不足為懼。”
皇帝撫掌大笑道:“有卿在此,朕心安也!”
慕澤起身行禮道:“臣定然不會辜負陛下的信任。”
皇帝贊賞的點點頭,擺手讓慕澤坐下,又問了幾句京營之事,其中不乏誇獎勉勵的話,才許他退下。
親衛等在宮門口,等慕澤出來,将缰繩遞給他。
慕澤今日沒有騎他的那匹馬,上馬走到人跡稀少的地方,他才問道:“賈赦近日跟什麽人有聯絡?”
賈赦的嘴裏既然提了平安州節度使,慕澤便不可能當沒聽到,從賈家回來,他就讓人盯上賈赦了。
親衛答道:“除了那些公府侯門的酒色之徒,就只有一個金陵府尹。”
“金陵府尹?”
親衛道:“金陵府尹賈化,是走了榮國府的二老爺的門路,後來又因為替薛蟠抹平了殺人案,攀上了王子騰,薛蟠乃是王子騰和二老爺夫人的外甥。”
“先時王子騰曾着力提拔過他,不過後來被陛下找了由頭撸下去了。”親衛又道,“賈化早年曾做過夫人的老師。”
“嗯?”慕澤将重點放在最後一句話上,“老師?”
“是,當年夫人上京時,賈化一同入京,拿了林老爺的書信,才得以攀上賈家的。”親衛道。
慕澤皺了下眉頭,問道:“還有別的嗎?”
親衛道:“暫時沒有。”
慕澤道:“繼續盯着他。”
“還有,去查清楚薛蟠殺人案的事。”慕澤最後命令道。
皇宮。
皇帝冷笑道:“北靜王竟然想染指西北軍,當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随侍的趙公公給皇帝換了杯熱茶,笑道:“有靖國公這等忠君體國的臣子在,陛下何必将那些跳梁小醜放在心上?”
皇帝一笑,道:“靖國公父子麽,的确讓人省心,就是家裏的長輩多事,好端端的定什麽婚約!”
趙公公自然是知道內情的,去年慕澤才入京陛見時,大公主無意中見了他一面,當即便春心萌動了,回去同皇後羞答答提了後,皇後又透露給了皇帝。
一個手握五萬西北軍的靖國公,若是做了自己的女婿,皇帝衡量了番利弊,覺得未嘗不可。
然而,不等皇帝将這個意思表露出來,慕澤那裏就将定親文書亮出來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慕澤的祖父之命,皇帝也無可奈何,只能痛失一個女婿了。
少了一個女婿事小,偏偏慕澤的妻子還是在賈家養大的。
四王八公是個什麽東西,皇帝可是一清二楚,難免不悅。
趙公公賠笑道:“民間有句話,叫嫁雞随雞,嫁狗随狗,林姑娘如今已經是靖國公夫人,自然會向着夫婿,況且以靖國公的心性,小小一個女子,豈能左右得了他?”
皇帝想想,覺得也是,遂将此事擱在一邊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