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沈澤倒是個言而有信,雷厲風行的性子,這點讓喬然很是欣賞。

第二天早會上,主任就通知了組內的另外一名資深的記者,由她與盛澤集團對接,負責拍攝制作gg。聽到這個消息,喬然暗自松了一口氣。

早會過後,主任叫住她。

“喬然。”

喬然有些心虛的停下腳步，頭皮開始發麻。她不知道昨天沈澤是怎麽和主任說的,如果讓主任知道這事是她找上沈澤,上趕着給推掉的,不知主任會不會把她……大卸八塊。

可事實,卻遠遠出乎了她的意料。

主任站起身來走到她旁邊,擡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臉器重的模樣:“雖然盛澤集團臨時要求換人,但這并不是對你能力得到否認,而是認為你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所以不要氣餒。”

“……”

喬然有些莫名的感動，沒想到你是這樣單純又善良的主任，心裏頓時五味雜陳,都不知道要怎麽接話了。喬然猶豫了半天,最後擺出了一副越挫越勇的模樣:“我會繼續努力的,主任。”

“好,去忙吧。”

自從推掉了gg的事情後,喬然的生活逐漸恢複了往常的模樣,采訪寫稿編片,循環往複,再沒出過任何意料之外的事,意料之外的人。而她和沈澤,好像又回歸了相識以前,變作了兩條互不相交的平行線。

**

盛澤集團開發旅游項目的事情,終于敲定。沈澤再次閑暇下來時,已經是兩個月之後,天氣已然入了秋,傍晚的涼風撲面而來,将中午短暫的熱浪,吹卷的一絲不剩。

回到家,手指習慣性尋找牆壁上的開關,食指只是稍一碰觸便頓在了那裏。

屋內的燈開着。

“這位大哥,你既然找我們來,就是相信我們,所以咱們說話也不必這麽拐彎抹角的,”有聲音從屋內緩緩的傳了出來,熟悉的聲色,熟悉的語調,“你跟我說實話,你到底是想要回三十萬的彩禮錢,還是把你媳婦追回來？”

沈澤唇角短暫的彎了一下,換好鞋走進客廳,果然見到電視開着,對面的沙發上,是奶奶盤腿坐在那裏,雙手捧着遙控器,笑的眉眼彎彎,臉上滿是津津有味的神色。

“奶奶。”

沈奶奶聽到他的聲音,才從電視節目中收回心神,偏頭看他:“回來了,吃飯了嗎？”

沈澤松了松系在脖子上的領帶,坐在沙發上:“吃過了。”

一臉憔悴,眉眼間帶着倦怠,渾身散發着一股酒氣。沈奶奶見他這個模樣,有些心疼的靠過去,拉過他的手掌,就像他兒時一般,放在自己掌心輕輕的拍着:“你已經做得夠好,累了,就歇歇。”

沈澤輕抿了下薄唇,許久才低低的嗯了一聲。

說話之間,電視節目中的場景早已轉換,喬然帶着求助的當事人,來到了他的岳母家,尋找他那個離家出走的媳婦。

可似乎,男人的媳婦并不在。

沈澤随意的偏頭一瞥,只見喬然拿着話筒,正大喇喇的坐在一個鋪了花花綠綠席子的火炕上,和盤腿坐在炕中央的女人聊的火熱。

她這樣子，倒像是個在鄉村住慣了的人，全然沒有一點城市生活過的氣息。所謂入鄉随俗，大抵如此。

沈澤的視線,追随着喬然的一舉一動。她眨眼睛,她說話,她微笑,一切便如春風一般,輕柔又溫暖,而裏面似乎蘊藏一種魔力,在帶動着你的情緒,讓你跟随着她的思緒或走或停。

沈澤第一次發現,喬然掌控現場的能力很強。

身側,沈奶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我那個年代,也時興送彩禮,可你爺爺卻是個窮光蛋。”

沈奶奶的嘴角挂着笑,眼中卻泛起了迷迷蒙蒙的霧氣,她的目光越過前方的電視機,落在了窗外無盡的黑夜當中。

“那個時候奶奶家裏人都不同意,可奶奶脾氣犟啊,非要跟你爺爺在一起,最後……”沈奶奶松開了沈澤的手,用左手的指尖,輕輕撫摸着帶在右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最後,就被你爺爺用這麽個銀戒指給騙來了。”

沈澤看着她手上的戒指,最樸實無華的樣式,上面沒有任何雕刻,沒有任何裝飾,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指環,卻套牢了她的一輩子。

“我始終覺得,你爺爺是個很厲害,很了不起的人,”沈奶奶喟嘆了一聲,“所以我跟着他白手起家,跟着他一起打拼,一手創辦了沈氏。如今你父親将沈氏打理的不錯,你爺爺應該也是高興的。”

沈澤猶豫了一下,沉聲說:“爺爺奶奶的心血,我不會動。”

“傻孩子,我不是說這個,”沈奶奶看向他,慈愛的目光中,帶着絲絲的憐惜,“奶奶是想告訴你,幸福的婚姻,是你與那人相識數十載,相伴數十年,就算其中一人已經離去,你回想起來,依舊覺得還沒有和他過夠。”

沈澤沒有說話,畢竟他從小見證的,就是不幸的婚姻,不幸的人生,所以不願踏足,也不願去想。

電視中的節目還在繼續,喬然的聲音斷斷續續的穿插在沈奶奶的聲音間。

“大哥,有一個道理你應該明白。彩禮其實就相當于一個禮物,就像你和一個朋友關系很鐵,于是在他生日時送了個毛絨玩具給他,可有一天你們兩個鬧掰了,難不成你還追到人家家中,去把毛絨玩具要回來？”喬然頓了一下,“這一切沒有人逼你,是你心甘情願給的。”

話音落後,沈奶奶輕笑了一聲:“小澤,我很喜歡喬然這丫頭,”沈奶奶見沈澤正對着電視中的喬然出神,于是繼續說,“在她的心中善惡是非都很明确,她有自己行事的準則和底線,這些也就注定了她……是一個能與同伴比肩,為同伴遮風擋雨的人,而不是一個需要站在同伴背後,受人保護的人,你明白嗎？”

沈澤眸光微動。

這些,早在他認識她的第三日就明白了。喬然的性格，與他認識的其他女人全然不同，只不過這種性格，到底是讓人輕松多些，還是頭疼多些？

偏過頭去，奶奶已經将視線從電視上，挪到他的臉上，眸中含着的，是一種期待的光芒。

沈澤明白，奶奶期待的是什麽。

他略一猶豫，終是點了下頭：“我明白奶奶的意思。”

**

十一長假前的最後一個工作日。

喬然和陸俏一起下班,兩人邁着同樣輕快的腳步,一路有說有笑。

“你明天回家？”

喬然點頭:“再不回家刷刷存在感,我老媽恐怕都忘了有我這個女兒了，你呢？”

“出去玩兒,”說完後,陸俏又換了一副難過的模樣,“可長假最後兩天是我值班,難過不難過,糟心不糟心？”

嗯,喬然點點頭,雖說她平日裏總需要上山下鄉,爬雪山過草地,但最起碼假期不用加班,可陸俏就不同了,誰讓她是社會新聞部,新聞時時刻刻都在發生。

“同情你。”

陸俏沒從她的臉上和語氣中,看出一丁點的同情。

“對了,沈澤最近怎麽樣了？”

奇了怪了,沈澤怎麽樣,她怎麽會知道？

“不知道,沒交集。”喬然思考了一下,深覺沈奶奶應該是放棄她了,于是有些興奮的說,“我和沈澤那就是生活在兩個世界的生物,不在同一星球上,也不在同一頻率上,他應該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所以徹底回歸他的世界了。”

想到這個結果,真是一身的輕松啊。然而……

“不應該啊,”陸俏有些懷疑,“沈奶奶可不是那麽善變的人,我勸你……還是別高興的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