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
《女俠不好惹》第二十三集第八幕。
片場:
“廉恥?”跪在地上的男人擡起頭,嘴角還帶着血跡,他看着面前震驚又憤怒的女人,笑得肩膀都在顫抖,“你跟我講廉恥?”
女人咬了咬唇,蹙眉:“小知……”
男人收起癫狂的笑,冷眼看她,打斷了她要說的話:“廉恥這種東西,我從來沒有過。我只知道我想要什麽,就得自己去争取。偷也好,搶也罷,拿到手了才是我的。廉恥?廉恥值幾個錢?”
語氣決絕得令人遍體生寒。
女人執劍的手都有些顫抖,她偏過頭,不忍去看男人的表情。
男人卻忽然笑了,他溫柔地看着女人的側臉,輕聲道:“人人都說你善良,但阿姐你知道嗎,我最恨你善良。”
話音落地,他便忽地奪過女人手中的劍。
一切發生得太快,女人還沒來得及反應,那劍已經刺穿男人的心髒。
女人大喊了一聲,連忙撲過去試圖捂住他的傷口,試圖止住那噴湧而出的溫熱血液。
只是徒勞。
男人躺在她懷裏,血不停地從嘴裏湧出,他發出“嗬嗬”的聲響,口齒不清道:“下輩子……我不想再遇見……你們……了……”
語畢,他疲憊地合上眼簾,手無力地墜在地上。
女人慌張地小聲念叨:“不會的,不會的……”
她含着淚朝着男人怒吼:“我不準你死!你聽到沒有!”
卻無人回應。
半晌,她終于痛哭出聲,哭得額頭青筋盡現。
過了許久……
“咔!”場記拍板喊道,“過!”
祝昀景聞聲,便立馬往一旁側了一下,從李意意懷裏滾出來,之後站起身。
李意意沉着臉瞪了他一眼,他只當做看不見。
祝昀景跟李意意關系不是很好。
或者說,李意意單方面的厭惡祝昀景。
不過好在祝昀景在這一幕之後,就沒有戲份了。
《女俠不好惹》是一部大女主網劇,祝昀景在其中飾演女主的弟弟,小知。
而李意意則是劇中女主。
祝昀景在劇中戲份不是很多,主要就是出場給男主女主制造了一些麻煩,正巧男主被魔教通緝,便以為小知是魔教中人。
他給主角一行人制造了麻煩之後就準備跑,被女主看到了他的背影,他們便追向小知,想要抓住魔教妖人。
小知在與他們糾纏的時候,才知道原來是一場烏龍,但是他本來就對女主有怨氣,再加上有些憤世嫉俗,一心求死。
于是故意激怒了男主,引得男主重傷他。
一場混戰之中,男主和男主的紅顏知己也都受了傷,他二人留下,進行調息,女主獨自一人追了上去。
然後發現,被刺傷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弟弟。
女主是被逐出家門的,她父母皆慘死,就剩她和弟弟二人。
偏偏還沒能保護好弟弟,讓弟弟受了不少罪。
最後外公終于找到了他倆,将小知帶回去,同時與女主斷絕了關系。
從那之後,女主已經有七年沒見過弟弟了。
那個被摧殘得不成人樣的小孩,現在竟然已經這般大了。
之前聽神醫說過,弟弟的傷勢,這輩子可能都無法再練武。女主本來想着,說自己要變得很厲害,将來好保護弟弟的。
結果沒想到,傷害弟弟的會是自己。
女主被趕下山之後,一直在外闖蕩,這些年聲名顯赫了,世人皆稱贊。
只是無一人知曉她的出身。
她認出是弟弟之後,害怕得眼淚都出來了,想要給弟弟止血,問他怎麽會在這裏,怎麽會是他,問那些事是不是他做的。
然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女主還想粉飾太平,說你只是一時糊塗,說先止血,讓他別亂動。
結果弟弟不願意配合,反而是對着她一頓嘲諷。
他說的話過于偏激,仿佛把人命當成草芥,女主實在是接受不了了,跟他吵了起來。
然後被弟弟趁機奪下她的劍。
女主還來不及反應,弟弟将她的劍刺進自己心窩,然後狠狠一攪。
剜出一個洞來。
神仙難救了。
下一幕,就是女主跪在弟弟墳前了。
也就是說,祝昀景至此就殺青了。
這部劇是祝昀景這半年多來,接的劇中,戲份最多的一部了。
算是一個小BOSS,有不少關于他的篇幅。
女俠劇組,也是祝昀景待的時間最長的一個劇組了。
祝昀景一邊将假發套取下來,一邊在心裏嘆了口氣。
待得久,果然就容易出事。
不該多管閑事的。
李意意之所以看他不順眼,還得從祝昀景進組那天說起。
他那天來得比較早,就到處瞎逛了一下。
這一逛,就逛出事了——撞見了女主和制片人在休息室做不該做的事。
當時也真的是巧合。
女主的助理本來是應該守在門口的,結果被人喊走了。
本來這邊沒人來的,但祝昀景過來的時候也沒人告訴他,說讓他別過來。
完了他推開門之前,是聽到了裏頭有呼救聲。
——“我要死了,饒了我吧,求你了!”
祝昀景眉頭一皺,立馬撞開門。
然後就尴尬了。
他看到了李意意盤在人身上的腿,并且看起來也完全不像是被強迫的樣子。
但,他還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喊了一聲:“放開!”
并給了制片人一拳,把身上的外套蓋在了李意意身上。
然後導演聽到說新來的演員闖進休息室的消息,連忙趕過來了,跟制片人道歉,又把祝昀景拉走。
好消息是制片人不但沒有怪罪,甚至還讓導演把人留下。
壞消息是李意意就記恨上了祝昀景。
他當時确實是被人引導過來的,是有人想要搞事情,整李意意。
但就算是這樣,撞開門的,也還是祝昀景。
一同跑過來看戲的人也不少。
李意意算是丢了個大人。
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心裏知道,和真的看到了,那還是兩回事。
那些幸災樂禍的眼神,還有一些竊竊私語,把李意意折磨得很慘。
搞事情的是另一個有後臺的女演員,李意意不敢把她怎麽樣,所有的事,就只能記在祝昀景一個人身上。
不過雖然是記仇了,但其實也沒有做過什麽,基本就是沒什麽好臉色,時不時瞪幾眼,冷嘲熱諷幾句,做過的最狠的事,也就是與祝昀景演少年時回憶裏那場的時候,NG了兩次,甩了祝昀景兩次耳光罷了。
她之前跟祝昀景私底下的時候說過話,一臉譏諷,說祝昀景瞧不起她,但是她想要往上爬,為此付出什麽都行,說什麽“你們這種人不會懂的”。
祝昀景不懂她嘴裏說的“你們”是指的哪種人,也懶得去辯解說自己并沒有瞧不起她,他只是很冷淡地點頭,說尊重祝福,然後就離開了。
祝昀景爬起來之後,原本還在痛哭的李意意立馬收起哭臉,抹了抹眼下的淚,然後笑容滿面地站起來,朝導演走去:“怎麽樣?”
“很好,”導演笑着點頭,“表情渲染很到位。”
李意意嬌嗔了一聲,又和導演開始聊起了明天的拍攝計劃。
祝昀景背對着他們,取下假發套之後就開始解護手。
道具組的小李剛收拾完地上的道具,抱着劍進來,看見了祝昀景,便笑着問他:“殺青了?”
祝昀景嗯了一聲,點了點頭,看起來興致不高。
作為一個小BOSS,小知的主要任務就是勾起女主的身世線索,然後引起女主的心态變化,這一幕過後,就沒有他的戲份了,再下一場就是男女主對着他的墳堆訴衷腸。
劇中再次出場就是在女主的回憶和噩夢裏面,那幾場早就已經拍攝完,明天開始祝昀景就不用再來這個劇組了。
“殺青了怎麽看起來還悶悶不樂的?”小李問他。
“啊,沒有,”祝昀景順口回了一句,頓了頓,才繼續道,“只是在想晚上吃什麽。”
小李聞言愣了一下,失笑。
祝昀景倒也沒在意,他說完這句話就去找卸妝水卸妝去了。
這就是個小成本網劇,劇組窮得摳腳,連化妝師也就兩個,主要為男女主服務。
忙起來的時候,他們經常是自己化妝自己卸妝。
祝昀景将護手取下,放到桌上。
結果一個沒注意,護手掉地上了,他連忙彎腰去撿。
剛撿起來,還沒放好,就聽到身後有人靠近的聲音。
祝昀景轉過頭,劇組的投資人,這幾天據說是閑着沒事過來探班看劇組拍攝進度。
姓張,年紀大概四五十歲了,禿頂加啤酒肚,笑起來的時候油膩得要命。
并且手腳還不幹淨。
祝昀景不止一次見過他對劇組的人動手動腳了。
不過有李意意的前車之鑒,祝昀景并沒有去管閑事了,免得又得到一句“我求你來救我了嗎?”的斥責,只是對于這個張總,他着實是有些心理性厭惡的。
然而這個張總也仿佛是完全看不出祝昀景的排斥,看到祝昀景正在脫衣服,笑得更是油膩了,朝着祝昀景走過來。
祝昀景不着痕跡地往旁邊退了一步,然後将脫到一半的戲服又重新拉了起來,系好。
之後盡可能不露嫌惡的問他:“張總有什麽事嗎?”
“沒什麽事,”張總樂呵呵地笑着朝他道,“就是聽說你昨天身體不好,請假了,怎麽樣?現在好點了嗎?”
祝昀景點了點頭:“已經好了,謝謝張總關心。”
“不用謝不用謝,應該的,”張總笑得臉頰上的肥肉一顫一顫的,又問他,“小祝晚上有什麽安排沒有哇?”
他看祝昀景的眼神,讓人十分不舒服。
祝昀景表情稍微冷了冷,正要找借口,李意意扭着腰過來了,嬌滴滴道:“小祝孤家寡人的,能有什麽安排呀~張總說笑了~”
祝昀景冷眼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平和道:“我晚上還有點事……”
話沒說完,又被副導演打斷,說有事也先推掉,今天你殺青,意意說想給你慶祝一下。
頓了頓,又道:“你不會要拒絕吧?”
李意意聞言,笑容滿面的跟他說,雖然咱們之前沒有合作過,但是畢竟也是戲中姐弟,弟弟殺青了,姐姐總是要歡送一下嘛。
祝昀景簡直想笑。
一個個的,都是千年狐貍,在這演什麽聊齋?
見他不樂意,張總又在那唉聲嘆氣,說祝昀景昨天請假,可是耽誤了全劇組的進度。
“我看着小祝你平時也挺聽話的,是個好孩子,就開口讓導演放行了。”
言下之意,祝昀景昨天能請假,都是靠他幫的忙,祝昀景欠了他一個人情。
祝昀景面無表情地聽完,沉默了一會兒,說謝謝張總,又問在哪裏辦這個所謂的“殺青宴”,自己回家收拾一下,晚點兒過去。
殺青宴的舉辦地點是“MOON”,一個酒吧,消費水平還挺高。
祝昀景下了車之後,站在MOON門口,看着酒吧的招牌,有些出神。
這裏他只來過兩次,一次是五年前剛組成團的時候,隊長帶他們過來玩。
第二次則是三年前,是他自己偷偷摸摸地摸過來的,然後在酒吧門口看到了許炎笑着攔住一臉委屈的楊昱,兩人不知道說了什麽,沒幾句之後楊昱的委屈就變成了羞澀,之後小心的左右看了看,然後踮起腳,輕輕親了一下許炎的臉頰。
想到這裏,祝昀景不禁又有些心裏發堵,他狼狽地抹了把臉,狠狠灌了兩口水,之後把水瓶扔進了垃圾桶,朝着MOON大門走去。
到了包間,祝昀景沒有一絲意外地看到了一些不堪入目的場景。
李意意和劇組的女二兩人各自占據張總的一個胳膊,低胸裝恨不能低到肚臍眼,親親熱熱地蹭着,聲音一個比一個嗲,而導演那邊手都已經消失在身旁女伴的衣服裏了。
也是難為她們了,對着張總這張肥豬臉還誇得出口。更牛的是李意意,一邊費着勁哄着金主,一邊餘光瞥見祝昀景進來了,還分出了眼神幸災樂禍地譏了他一眼。
弄得祝昀景愈發想笑。
就這麽個荒唐場面,他走過來之後,聽見張總喊他過來坐,順便拍了拍自己大腿的時候,祝昀景真的半點驚訝都沒有。
甚至輕笑了一聲。
這聲輕笑似乎給了張總一些錯覺,讓他誤以為祝昀景是默認了,于是捏了捏李意意,說快給小祝騰個地方,又讓導演開瓶好酒。
李意意嘟着嘴,嬌滴滴地哼,說張總偏心,又說祝昀景來晚了,要罰。罰什麽呢?副導演一拍手,說那就罰小祝嘴對嘴給張總喂酒吧。
于是又是此起彼伏地嗔怪聲,說您好壞呀。
祝昀景這下是真的笑出聲了。
這聲嗤笑在其樂融融的包間裏是有些格格不入,一下子就引得大家都把目光轉移到了他身上。
祝昀景臉上帶着笑,笑意卻完全沒有融進眼睛裏,朝他們看來的眼神,跟看潲水溝的垃圾沒什麽兩樣。
輕蔑、嫌惡、還帶着冷漠。
于是在場的人臉色都變了。
張總鐵青着臉,問他什麽意思。
祝昀景眼神從他們身上一一掠過,然後冷淡收回目光:“沒什麽,就是覺得你們看起來挺髒的。”
這話真的就很得罪人。
話音落地,張總還沒來得及嗆聲,倒是李意意,一把抓起桌上的盤子就朝祝昀景摔去。
盤子裏裝着蛋糕,祝昀景躲過了盤子,沒躲過奶油。
左邊臉上和頭發上都沾上了黏膩濕滑的奶油,觸感令人作嘔。
祝昀景皺了皺眉,看向李意意。
李意意捂着嘴,做出誇張的表情,驚訝道:“哎呀,手滑。”
又故作天真地嗲道:“可是包間裏現在看起來最髒的明明是你啊~”
惹得包廂內一衆人都在那偷笑。
張總看到他滿頭污漬,才從剛剛祝昀景懾人眼神中掙脫出來,感覺找回主場了。
于是挂着那令人作嘔的笑容,語氣黏膩的語重心長道:“小祝啊,小青年有點脾氣是很正常的,但是不要太不識擡舉,不然以後路不好走哇。”
祝昀景冷笑:“路好不好走關你什麽事?穿你的鞋了?”
一句話又給張總堵得心梗。
祝昀景卻懶得去管。
他過來只是因為那句“你昨天請假耽誤了全劇組的進度”。
他本來就不喜歡欠人情。
況且昨天請假确實是他的私人問題。
當時是想着要是請不了就不演了,大不了賠錢算了。
違反合約,是賠償十倍。
十倍的錢也不是賠不起。
沒想到竟然還真請到了假。
回來的時候,導演也沒為難他,完全意料之外。
本來做好了最壞的準備,結果發現白準備了,就很難免地産生了愧疚心理,覺得不該這樣揣測別人。所以今天在劇組,他們提起的時候,祝昀景猶豫了一下,還是來了。
畢竟确實耽誤了劇組拍攝進度。
來之前也不是沒想過這是一場鴻門宴,但還是想着也不一定,萬一又是自己小人之心了,就挺不好的。在這個劇組待了快一個月,雖然沒什麽好的回憶,但其實也沒有怎麽太被苛待過,估計以後也沒什麽再見面的機會了,最後一天了就好好做個結尾吧這樣。
再說了,又能出什麽事呢,最多就是不歡而散嘛。祝昀景還是想得很通的。
結果一整天不為難,合着是在這等着呢。
顯得那個對他們懷有一絲期待的自己像個傻逼。
果然結局還是不歡而散。
之前就知道這個張總男女通吃,但是打主意打到他頭上,還是真的有些惡心反胃。
祝昀景沒心情陪他們繼續玩耍,确認自己來是個錯誤的決定之後,他就直接轉身準備離開了。
他這一波,直接把其他人怒氣值拉滿了,原本準備開了讓祝昀景嘴對嘴拿來喂給張總的那瓶酒,最後被張總抓起來直接砸向了祝昀景。
仍然是沒有砸中,祝昀景像是後腦勺長了眼睛,給避開了。
但酒瓶碎在地上,酒卻濺起來撒了一褲腿。
張總在他身後怒吼,說清高什麽,一個小跑龍套的也敢這麽嚣張,我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旁邊是導演和副導演勸架的聲音。
祝昀景壓根懶得回頭,腳步頓也不頓地走了出去,合上包廂門,側頭看了眼自己肩膀上的奶油,又瞅了眼褲腿上濺着的酒漬,倚靠着牆壁,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他前天晚上喝酒被送進了醫院,本來身體就不太舒服,昨天休息一天已經是能做到的自暴自棄的最高限度了,今天拖着還沒全好的身體,又拍了一天的戲。
中午的時候難受,也就沒吃幾口,這會兒被裏頭那幾個惡心到了,心理作用加上身體本來就不适,搞得他腦袋一陣一陣地疼,胃部也痙攣着,有想吐的感覺。
祝昀景深吸了口氣,站直身體,快步朝着廁所的方向走去。
剛走了幾步,就聽到手機響了一聲。
他掏出手機時,從黑掉的屏幕中看見自己這副模樣。
臉色慘白,頭頂和衣領上還有剛剛被李意意砸到的奶油。
像個滑稽的小醜。
他眼神暗了暗,點開屏幕,是徐星發來的消息,問他吃藥沒。
祝昀景頓了頓,摸了摸鼻子,一臉心虛地回複,說吃了藥,現在已經躺在床上了。
消息發出去的一瞬間,祝昀景忽然有些警覺。
下一秒,徐星的視頻電話果然打來了。
祝昀景:……
現在自己這副模樣,所在的這個環境。
這要是讓徐星看到了,這些天都別想安寧了。
他果斷把手機熄了,若無其事地塞進口袋。
只要我不接,就什麽都沒發生。
他這一身亂七八糟的,确實還是有些顯眼。
一路上遇見他的人都有些忍不住側目。
祝昀景只好裝作看不見,好容易走到了廁所門口,總算松了口氣,結果擰了一下廁所門——沒擰開。
祝昀景:?
他疑惑地擡頭,然後就看到上面挂了個牌子“維護中,閑人勿進”。
祝昀景:……
什麽叫運氣不好喝涼水都塞牙。
他又深吸了口氣,很勉強地把自己想吐的欲望壓回去,咬着牙轉身,準備頂着一路上衆人的注目禮,去樓下找洗手間。
結果還沒走出一步,忽然聽到廁所裏面傳來了一聲悶哼。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聲音聽起來還略微有些耳熟。
祝昀景愣了一下,震驚地轉頭。
我靠不是吧?這他媽是電視劇嗎?至不至于這麽急火?在廁所就搞上了?
朋友,稍微理解一下有需要用廁所的人的好嗎?它是需要被拿來做正當用途的!
祝昀景其實已經很難受了,他前兩天作死,明知道自己酒精過敏還是喝了酒,搞得自己起了一身的疹子,還被拉去洗了胃。
喝酒的時候還泡在浴缸裏,泡得水都涼透了。
結果就是感冒加胃痛,身上還全是疹子,又疼又癢,火燒火燎的。
腦袋也在發疼。
已經忍了一天了,但并沒有忍忍就過去了,反而是越來越難受。
他咬了咬牙,忍耐住抓癢的沖動,脾氣不太好地擡手敲了敲門。
裏面的人像是被敲門聲吓到了,先是停頓了幾秒,然後就聽到裏面傳來一陣推搡聲,衣料摩挲聲。
緊接着“啪——!”
一聲清脆的巴掌。
祝昀景站在門口,一只胳膊撐着牆,另一只手捂着胃,疼得冷汗都出來了,還不禁有些幸災樂禍。
好家夥,挨扇了吧?
占用公共場所,這就是你的報應。
門把手被轉動的時候,祝昀景順勢往旁邊讓了一步,等裏邊的人一出來,就準備往裏頭走。
他本來是想要非禮勿視的,但沒耐住自己的好奇心,就瞥了一眼。
然後愣住了。
他沒想到,出來的這個人,竟然會是楊昱。
楊昱眼角潮紅,像是帶着淚,鼻子也泛着紅,看起來委屈得很。
嘴唇不自然的發紅,發絲有些淩亂。
本來是低着頭闖出來的,被愣住的祝昀景擋住了路,于是擡起了頭。
他看到祝昀景,愣了一下,然後咬了咬唇,眼眶更紅了,連忙低下頭,跑開了。
祝昀景一臉茫然的看着他跑開,腦袋有些轉不過來,亂成一團。
從這一團亂麻中,忽然出現了一個念頭:如果沖出來的是看起來明顯發生了什麽的楊昱,那麽裏面的另一個主角會不會是……
祝昀景太陽穴突突直跳,口幹舌燥,有些不敢回頭。
直到背後傳來一聲冷笑。
是他熟悉得恨不能刻在骨子裏的聲音。
祝昀景喉結不自然地滾了滾,僵着脖子,轉過頭看去。
許炎站在裏面,正看着他,眼神很冷,甚至有些暴戾。
祝昀景感覺自己腦袋嗡的一下,直接炸開了花,炸得他頭暈眼花,眼前一片白茫茫。
他甚至忍不住後退了一步,抵在門框上,門框擠壓着他背後的疹子,疼痛使他稍微恢複了一些神智。
然而雙腿依然有些發軟,像是在夢裏,踩着棉花糖,落不到實處。
幸虧背還倚靠着門框,這止住了他險些下滑的身體。
沒出息得很。
祝昀景在心裏自嘲。
他回過神之後,立馬就注意到了許炎被咬破的嘴唇,殷紅。
還有他左臉上的巴掌印。
祝昀景像是被人忽然扼住了喉嚨,發不出聲音,心也像是被揪了起來,攥成一團。
他愣愣地望着許炎,指尖發麻得刺痛。
對了……
許炎、楊昱……
在廁所裏的是他倆,被扇耳光的,是許炎。
茫然又難受,他看着許炎臉上的痕跡,心疼得指尖發顫。
許炎冷眼看他:“好看嗎?”
祝昀景腦袋裏亂成了一鍋粥,乍聽到許炎的聲音響起,他吓了一跳。
并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點完他立馬反應過來。
我靠我靠我靠!!!
我點個毛線啊!
果然,許炎聞言,臉色直接就黑了。
看着他,眯了眯眼,冷笑了一聲。
祝昀景連忙道歉,說不是這個意思。
許炎卻沒有聽,冷笑了那一聲之後,就擡步往外走去。
祝昀景低着頭,說着抱歉,許炎從他身邊擦肩而過。
恍惚間,祝昀景似乎聽到了一句“還敢喝酒”。
他愣了一下,猛地擡頭,許炎已經走過了,只能看到背影。
祝昀景失神地望了好半天,才緩緩回神。
可能是聽錯了……
就算他真的說了,應該也是說楊昱吧。
祝昀景掐了掐自己的指節,逼着自己回過頭。
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朝着廁所內走去。
人是走了進來,魂卻仿佛已經被許炎帶走了。
祝昀景行屍走肉般走向洗手臺,打開水龍頭,看着水柱往下流。
就這麽看着,看了好半天,才猛地回神,接了一捧水,彎下腰,洗了把臉。
冰冷的水緩和了一下他發燙的神經,和急烈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