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好哪位
你好哪位
出事了。
當餘訴時從頭痛欲裂的昏睡中醒來後,僅僅只用了三分鐘時間就弄清了現狀,并警覺地意識到:出大事了!
“……喂?”他強撐意識,趕緊給經紀人兼好友打了個電話,“嘉鳴你在哪?大事不好,我被狗仔包圍了!”
“我正在回酒店的路上呢,怎——”蘇嘉鳴那邊有點延遲,答了半句之後才反應過來,“啥,你被狗仔包圍了?
“不是,我們不就是跟新姿集團的人約了個晚飯嗎,有什麽稀奇的?”
兩個月前,餘訴時為上星年代劇《風吹葉落》創作演唱的片尾曲《避風屋》大爆。該歌曲不僅創下“連續78天登頂音樂熱搜榜”的亮眼記錄,還在呼聲中穩穩拿下了“2023年十大影視金曲”的頭銜。
既是創作人、又是演唱者,在大爆前還有無數小衆優秀的原創作品加身的餘訴時,這下直接由三流不入的隊列跻身一流。
粉絲量級連翻好幾倍不說,大衆還一致認為他是年末各大金曲獎、最佳歌手獎的有力競争者,對他加以厚望。
在這種萬衆矚目的情況下,能不能把握住機會,完成全方位的蛻變和“升級”,就顯得格外重要。今晚的這頓晚餐,就是跟合作了三年之久,稱得上是“老朋友”了的新姿化妝品集團約的。
新姿是定位平價的國産品牌,由于是微商發家、後來才逐步“轉正”的牌子,所以前期的品牌風評比較一般。只不過大爆前的餘訴時沒什麽好資源傍身——頭上還有“二手貨”、“勢利眼”等一系列不好聽的帽子扣着;加之新姿當時給的代言費還算可觀,餘訴時也沒敢挑揀,就這麽跟新姿簽下來了。
先簽了兩年,去年續約又簽了一年。
代言合約還有不到兩個月到期,又恰逢餘訴時人氣大爆、商務價值瘋漲。對于續約與否的事,餘訴時一方是肯定要慎重慎重、再慎重的。
“飯吃得怎樣了,結束了嗎?王總他們呢,也沒在你身邊?”蘇嘉鳴沒覺得是多大事,更惦記着今晚就要敲定的代言合約,話語間透出幾分輕快。
王總就是新姿集團的現任董事長,他老婆王夫人則是品牌創始人。這次續約商談,新姿可謂是拿出了十分之十二的誠意:集團老總、老總夫人攜繼承人兒子親自來談不說,還開出了相當可觀的代言價。
餘訴時嘆氣,聽着房間外的吵鬧聲、和時不時響起的咔咔快門聲,無奈地扶了扶額:“你還沒反應過來嗎?叫來狗仔圍堵我的不是別人,就是王總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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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鳴,我們被合作多年的品牌商背刺了。”
餘訴時晚餐前就感到心緒不安,商談的過程中更幾度預感到了不妙,卻又始終找不到原因。現在想來,違和的點就在于這頓續約餐吃得太順利,他們雙方聊得太融洽了!
“我就奇了怪了……不管我們提出什麽要求和條件,王總和王夫人都毫不猶豫地一口答應。他們一路表現得爽快利落,卻在我們要求審閱合同初稿時,忽然提出要看我近三個月的商務報表?”
蘇嘉鳴沒多想,當即從酒店開車回工作室拿了。
可餘訴時和新姿不是第一次合作,彼此是老熟人中的老熟人了。上次續約時說不必客套,這次續約倒突然要起了參考,還沒在商談開始前說一聲?
蘇嘉鳴沉默,大抵是信息量太大,一下消化不來。餘訴時一氣呵成,将後來發生的事也一并告訴了蘇嘉鳴。
“你走了之後,我繼續和王總、王夫人吃喝,期間小酌了兩杯,”餘訴時用原先扶額的那只手撐住腦袋,整個人倚靠在房門上,試圖用房門的冰涼觸感來清醒神志,“酒杯是……那種很小的三錢杯。按理說,我是不至于兩杯就倒的,可兩杯下肚之後,我的頭就越來越暈。”
王總的兒子問餘訴時,要不要開個房間休息一下?餘訴時迷糊間點頭說了好。
等再醒來時,他已經睡在卧室的床上了。
從房間內已有的一些私人物品來看,這應該是王總兒子在深城常年包下的套房。
“靠,”蘇嘉鳴大驚,語調瞬間拔高,“兩杯就醉??他們不會是給你下藥了吧我操,真他媽的是一幫畜生!
“你快檢查檢查,看看你身上有沒有——”
“我還好,”餘訴時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着裝,“衣服都好好地穿着,襯衣上的系帶也是我自己習慣的綁法。我傾向于他們在酒上做了手腳、故意把我灌醉,但更出格的事情,他們不敢做。”
經紀人兼好友長籲一聲,松了口氣。緊接着又軟了語調,陷入自責跟抱歉:“是我的錯……談續約不帶商務報表也就算了,居然還頭腦一熱就将你一個人扔在酒店……”
“現在不是反省認錯的時候,”盡管頭痛欲裂,餘訴時還是保持了一貫的沉穩冷靜,理性地分析着眼下的境況,“對方明顯有備而來,拿捏的就是我們團隊小、處于上升期的節骨眼上着急轉型,以及賭我們會對老合作夥伴放松警惕。”
就算嘉鳴今天帶齊了商務資料,王總等人也肯定會找其他借口把嘉鳴支走。
“真要說有錯,獨處鴻門宴還不自知,又是喝酒、又是進他人包房的我,才是最傻逼的。”
餘訴時咬牙,空閑的那只手不由自主地握拳,在牆上重重地捶了一下。
和集團董事一家共進晚餐,途中經紀人離開,他喝得爛醉地在集團繼承人的包房裏休息……
房間外和酒店樓下,毫無疑問地藏着一窩扛槍扛炮的狗仔。他們只需拍到一個他離開房間的身影,就足以完成整個八卦素材的搜集;再看圖說話,編出一堆“包養成真,爆紅歌手背後的男人原來是他!”的爆料來。
媽的,他好蠢,蠢斃了!
就因為不夠警覺、就因為這麽一點疏忽,他好不容易有所起色的音樂事業、等了多年才有回升的路人緣,又要被打回原形了?
不行、不要、不許!
他絕不甘願忍氣吞聲,就此自認倒黴。冷靜想想,一定會有解決辦法。
“你到哪了,你快回到酒店了嗎?”餘訴時振作精神,“房間裏現在只有我一個,我可以繼續躲着。我已經将安全鎖鏈鎖上了,但我還是很怕會有人刷房卡進來……”
餘訴時不放心,說着又去拖了張椅子過來,将房門堵住。
蘇嘉鳴輕嘆:“還有個十公裏吧。我現在在路邊停下緩緩,腦子太混沌了。
“這事不是難在我能不能接你,是就算我回酒店接你了,大概率也——”
無濟于事。
蘇嘉鳴是餘訴時的經紀人,和餘訴時立場一致,也就是所謂的“一根繩上的螞蚱”。狗仔和無良媒體們大可說他是煙霧彈,是來給餘訴時和集團繼承人的戀情打掩護的。
餘訴時也明白這點,毅然又道:“那我報警,讓警察來接我?”
“別別別!”蘇嘉鳴趕緊阻止,“先不要!可以當作是保底選項,但先不要。警察一來今晚這事兒指定得上熱搜!雖然咱們占理,但會影響到你的商務風險評估、甚至是業內風評,總體而言很劃不來!”
餘訴時:“劃不來總比被算計被造謠好吧?”
蘇嘉鳴嗐聲:“你不如用這個思路再想想,還有誰像警察叔叔一樣,身份權威、立場公正——不公正也行,至少是不同于我們和新姿,是絕對的‘第三方’的?”
經紀人的話像一道電光,啪地一下在餘訴時腦門前閃過:“你還別說,我确實想到了一個。”
他沒說是誰,蘇嘉鳴也沒問,很是順暢地接上了話:“試試?能尋求到幫助就是賺,不能的話也——”
餘訴時:“行,我試試。”
“啊?”過分爽快的應答,讓準備開啓苦口婆心勸說模式的蘇嘉鳴很震驚,“等會兒等會兒,我們想的是一個人嗎?”
剛要挂電話的餘訴時莫名其妙:“不是在說傅遲許嗎?我看看還能不能聯系到他吧。先挂了,你抓緊時間過來。”
沒做太多解釋,餘訴時随即挂了電話,點開手機撥號盤。
扭捏糾結、哀怨內耗不是他的行事作風,拿得起放得下才是。危急關頭上,他選擇盡一切可能維護自己的利益。
想是這麽想,撥號前他還是頓了頓動作。他不知道傅遲許有沒有更換號碼,怕撥出去的舊手機號無人接聽。
但也只是一瞬的停滞。想着還有報警的保底選項,餘訴時就毫無負擔地将電話撥了出去。
等待接聽的鈴聲只響了一秒——或者是更短,0.5秒?對方幾乎是秒接電話,響應的第一句是:“怎麽了?”
熟悉而陌生的聲音、過分迅速的接聽,都餘訴時有些措手不及。
不等他花兩秒鐘時間組織好語言回應,電話裏的人又幹咳一聲,換了個語氣:“咳咳。你好,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