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心被挖空
心被挖空
“……快點。”
徐亦文兩步一回頭,催促着手上夾着煙,邊走邊吞雲吐霧,狀态悠哉得不行的蘇嘉鳴。
“就在前面。”
“啧,”蘇嘉鳴又吐了一口煙,稍顯不耐煩地皺眉, “能別催嗎往回走的路我還是認得的。”
徐亦文無奈: “我怕他們打起來。”
“打起來”蘇嘉鳴好笑地幹哈了一聲,叼着煙嘴語氣不善地罵, “傅遲許什麽身板,訴訴什麽身板敢對訴訴動手,老子就他媽地敢跟他拼命。”
徐亦文詫異,雙眼微微瞪大: “你私下的說話風格是這樣”
蘇嘉鳴不解: “怎樣”
不等徐亦文解釋,兩人已經來到“案發地點”了。現場的兩人一個別過臉垂着頭,沉默無言地看着地板,一個則雙手抱胸,面無表情雙眼放空地在發呆。
見蘇嘉鳴走進,發呆的那個回過神來,主動走近: “嘉鳴。”
“完事了”蘇嘉鳴吸完最後一口煙,路過垃圾桶時順勢将煙頭按滅了, “回酒店吧。”
餘訴時不冷不熱地應了聲嗯,樣子和不久前相比沒有任何變化——可能眼睛紅了一些,空靈動聽的嗓音也沙啞了一點吧,總體看着大差不差。
“差點忘了,”走沒兩步,餘訴時停住腳步回頭,看向那始終保持着低頭不言姿勢的,他的前夫, “還有一件需要‘拜托你’的事:我謙卑地懇求你,希望你不要再出于好奇,出于趣味,出于其他什麽情感地,對我的身世和家人進行調查了。
“這部分內容,我曾非常積極主動地想親口告知你,但你并沒有在意。”
真要細數下來,傅遲許在背地裏對他進行調查這事,大概可以算作傅遲許最渣男的點——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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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當初不在意,那就請你不要在分開兩年之後,為了滿足自己的窺私欲而再做探究。我和我的家人,不是供你消遣的玩具,更不是陪你取樂的小醜。
“另外,我收回前面說要當‘最熟悉的陌生人’的話。”
傅遲許自始至終沒有擡頭,餘訴時是對着他高大的背影,和地上長長斜斜的影子說的。
“連‘最熟悉’都沒必要有了,我們當陌路人最好。
“——我不會再上當受騙第二次。”
語罷也不在乎傅遲許反應,他擡了擡下巴對蘇嘉鳴示意。
“走吧,這下才是真的完事了。”他徑直從徐亦文的身邊路過。
徐亦文茫然地站着,不知自己該做什麽反應。在商務領域他是精明能幹的精英,但在感情領域上他卻是實實在在的小白。
餘蘇二人并肩走出去好久了,他才像是想起什麽一般,急忙轉身提醒。
“那個,你喝酒了不能開車!”
他的下一句是“我可以安排車子送你們”。
只是可惜,他根本沒有說下句的機會。蘇嘉鳴略顯莫名地回頭看了他一眼後,無比自然地對餘訴時伸出了手。
餘訴時接過蘇嘉鳴手上的車鑰匙,默契地跟好友換了位置:經常是蘇嘉鳴駕駛,他坐副座或後排;這下職責對調,他當司機,蘇嘉鳴當乘客。
他們搭檔二人,可以自行解決所有問題。
徐亦文看着他們駕車遠去,直到汽車引擎的聲音小到聽不見,車子方正的背影消失在視線範圍裏。
然後,他才恍惚回神地去查看傅遲許的情況。
“少爺,”徐亦文伸手搖了下傅遲許的肩膀, “您還好嗎”
他尋思着,這綠茶少爺遲遲不擡頭的,不會是被說哭了吧還是被打得臉腫,不敢擡頭見人了
那完了,他根本不會哄人。
“少爺,您——”
“滾。”
傅遲許猛地擡起頭來,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确實紅得可怕,配合因竭力克制而顯得猙獰的表情,給人的感覺格外吓人。
“你敢說一個勸我放棄的字,你立馬就給我滾。滾到天涯海角,滾到世界盡頭!”
沒有被說哭,也不是臉腫得不敢見人,傅遲許陷入了一種呆滞的,遲緩的,無我的,理性喪失間伴随着強烈毀滅傾向的可怕狀态中。
徐亦文喚醒了他的癫狂。他開始不可控地顫抖起來,崩潰地用雙手将梳理齊整的頭發攪亂,像卡死的電腦一般反複念叨着一句話: “我放不下,我放不下,我放不下……”
綿軟的雙腿支撐不起站立,傅遲許慢慢蹲下身,對着地上縮成一團的自己的倒影,狠狠地握拳捶了過去。
“混蛋,”一拳不解氣,又補了兩拳,三拳, “混蛋,混蛋!”
徐亦文被吓了一跳,急忙抓住傅遲許的手阻止他自毀: “少爺,請您冷靜!”
這可是實打實的水泥地,沒鋪庭院瓷磚滿地砂石的!
被抓住的一刻傅遲許被迫松力,血肉模糊的手背上直接流下一道血痕。
“我怎麽冷靜我怎麽冷靜!”傅遲許非但冷靜不下來,還更顯放瘋癫失控, “訴訴說以後就當陌路人……哈哈,陌路人!”
傅遲許從未有過這麽強烈的, “他離開我了”的感覺。
離婚的時候沒有,光顧着慶祝恢複單身,回歸自由了。
後悔的時候沒有,他在哼哧哼哧地制定複合計劃,準備步步套路他的前妻。
恢複來往的時候,就更沒有了。他一邊擔心會把餘訴時吓到,一邊又信心滿滿地覺得他是最好——他就是餘訴時的“最優選項”。
餘訴時的聲讨和巴掌,終于給了他當頭一棒。他像是熟睡兩年後才夢醒一般,遲來地感受到了失去後的“空虛感”。
結束了,真的結束了。這個人之後不會和你有任何交集,更不會再參與你的生活;他的一蹙一笑不再獨屬于你,他總有一日會被新的人擁在懷裏親吻。
而你,你只是陌路人。你不能生氣不能抗議,甚至連吃醋争寵的機會都沒有。
那個人會拒絕你的所有,否認你和他未來的一切可能。
想到餘訴時會被他人擁抱親吻——甚至乎做更親密的,以前只會和他做的那些事,傅遲許就窒息得仿佛死去。
“這種感覺就像……”傅遲許虛虛地擡手摸了一下胸口,不顧白色的襯衣會沾染到手背的血, “心髒被人挖空了一塊。”
原來兩年前,餘訴時是這樣的心情啊。
“少爺!”徐亦文愁得皺眉,為能喚回一點傅遲許的神志,他不得不又搖了傅遲許幾下, “我沒有要勸您放棄的意思,相反,我是想說……與其自暴自棄,不如振作精神。”
傅遲許瞬間精神不少,渙散的瞳孔中忽然有了光: “什麽”
“俗話說得好,”徐亦文壓低聲音,無比認真道, “置之死地而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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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訴時平日裏車開得少,駕駛技術實在算不上好。一共才幾公裏路程,愣是能把千杯不醉的蘇嘉鳴給弄倒。
“……有那麽晃嗎”餘訴時在洗手間外等候,聽着好友幹嘔不止的聲音委屈辯解, “是路不好走的緣故吧所以我才會開得這麽卡頓。”
幹嘔聲停住,水洗的聲音取而代之。
十來秒後,蘇嘉鳴用可濕紙巾擦着嘴角,滿臉黑線地從洗手間走出: “要不是剛才那種情況下,确實該裝一下逼壓住場子,我真是寧可原地跳車都不想坐你開的車。”
餘訴時撇嘴: “都說了是路況不好。”
兩人一起搭電梯上樓回房。等到樓層抵達的過程中,蘇嘉鳴沒忍住好奇。
“你是不是有些太平靜了
“我看你挺神情自若的,一點都不像剛跟前夫撕破了臉。”
“是嗎”餘訴時沒什麽感覺,聳了聳肩, “可能是情緒都在兩年前用完了吧。
“細數他罪行的那些話,也是兩年前就打好了腹稿,想着要說的,沒找着機會而已。”
在今天被真正地說出口之前,那些話在他心裏排演過無數遍。
“炒冷飯罷了,能有什麽難的。”餘訴時語氣淡淡。
蘇嘉鳴注意到他眼睛裏的紅色未完全消散,聲音也還沙沙的,輕笑了一聲: “真的不難嗎,我看你還是有情緒波動的吧”
餘訴時走到房前掏出房卡: “一點點。”
“一點就一點,”蘇嘉鳴上前拍拍好友的肩膀, “這恰恰說明你是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鐵石心腸的冷血動物。反正嘛,過去了就好了!
“就是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
餘訴時沒懂: “什麽怎麽辦”
“和傅遲許啊。之後要是遇見了,你打算怎麽對待他”
“不對待。”餘訴時丢下手提包,在沙發上脫力地坐下, “我不都說了嗎之後就當陌路人。我今天給他的那一巴掌,應該也足夠斷了他的‘念想’,讓他徹底清醒了。”
蘇嘉鳴: “你不怕他再接再厲”
“什麽再接再厲”
餘訴時還真就不怕,甚至乎從沒想過這一可能。
“從他随便就想複合的态度看來,他其實也早就對我沒愛了。我之前猜得沒錯,他就是一時興起,随時随地。
“既然他不是出于感情和真心來求和的,當然也不會堅持不懈。複合這件事,今天之後不會再有下文了。”
蘇嘉鳴覺得不對: “真是這樣嗎。”
“大概。”餘訴時攤手, “不過怎樣都好,都與我無關了。失敗的婚姻是很好的教訓,讓我明白——
“談感情是假,多搞錢才是真。”
餘訴時很快調整好狀态,癱坐沒一會兒就坐直起身,語氣正經了不少。
“與其糾結傅遲許,不如專注我們自己安享集團肯定會發聲明做公關,我們也不可避免地會被推上風口浪尖。
“到時候,我們該如何應對
……
當晚八點,距離推文發出正好過去兩個小時。
如餘訴時預料那般,安享集團發布了聲明,針對推文中提到的[新姿衰落是安享所致], [傅遲許故意操縱一切], [新姿成了傅遲許求複合的嫁衣]等等內容,做了細致的澄清,也列舉了有說服力的數據報表作為證據。
只是網絡信息傳播的速度太快了,快到正兒八經的澄清,追不上謠言的更新疊代。
明明安享集團的重點是“新姿衰落的鍋我安享不背”,并未對複合一事有所提及,但在吃瓜網友們看來,背後的邏輯卻是這樣:
已知,推文裏說傅遲許搞垮新姿是為了複合。那現在官方否認了新姿是傅遲許搞垮的,所以——
傅遲許沒有要複合
整合一下信息,得出結論:傅遲許根本不想跟餘訴時複合!
兜兜轉轉,炮火又落到了餘訴時頭上。不少網友看完安享官方的澄清後,直接出門左轉找去了餘訴時的微博,在置頂博下大開嘲諷。
[被澄清的感覺怎麽樣啊二手貨]
[這下全世界都知道傅少爺不想跟你複合咯,勢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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訴訴:啊是是是,對對對。(棒讀)
茶總:……我可求你們別說了。
給火葬場點個火柴,預熱預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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