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故人重逢的戲碼,真是百看不厭
故人重逢的戲碼,真是百看不厭
三日之後,千荀山發了訃告,各派紛紛派出代表前來吊唁,葉纨纨麻木地迎來送往,七月的風吹在她身上,只覺得寒涼刺骨。
千荀山早些年選定葉楹為少主,無人不服,如今突逢事變,群龍無首,葉澄清一頁薄紙才定了人心,紙上卦象顯示葉纨纨是千荀山的新主。
昔日頑劣的小丫頭一朝成了新掌門,就算千荀山的人服,其餘派的人也不服,花遽宮便是第一個公然挑釁的。
蘇融雨帶着花遽宮的弟子美名其曰以武會友,其實是讓她成為笑話,讓千荀山成為一個笑話。
多少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話,她若是輸了,千荀山天下第一的名頭也就保不住了,葉纨纨阖了阖眼,讓人去回絕了蘇融雨,她如今只想捉到那只貓妖,旁的事都不重要。
正想着,蘇融雨又來回話了,聲稱有要事相告,是關于那只貓妖。
蘇融雨一襲蒼煙衣袍立于山門前,白玉扇在手中打了個漂亮的旋兒,身後烏泱泱站着一群人,笑得頗為和善,一如逐寧山前的相遇,“葉三小姐,如今該稱您一聲葉掌門,上次見時,葉掌門坐在高臺上,這次,葉掌門還是站在高處,如此經久而不衰,實在令在下羨慕。”
葉纨纨不在意他的冷嘲熱諷,冷聲道:“蘇少主說有要事相告,說來聽聽。”
蘇融雨收回扇子,在手裏反複敲打,“掌門莫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你若是打贏了我,融雨定将所知悉數告之。”
蘇融雨笑盈盈地看着她,身後的弟子也發出嘲笑,誰不知葉纨纨是個無用的廢物,姐姐的刀是天下第一,哥哥蔔卦也是榜上有名,而她,連禦劍都不會。
“好。”
葉纨纨面色平靜,随手招出命劍,劍自天邊來,穩穩落在她手中,霎時間劍身殺氣重重,一個閃身向蘇融雨沖來,兩旁的樹葉都被震碎飄零,蘇融雨飛身躲開,白玉扇在他手中如行雲流水,看似漫不經心,實則一招比一招狠,一招比一招重,招招致命,是想置她于死地,葉纨纨則遇招拆招,楚憐曾說過對任何人都不要心軟,心軟将會是對方殺你的契機,葉纨纨心一狠,找準時機一劍直刺蘇融雨的心窩,阻了他的生路。
“你輸了,說吧。”
蘇融雨不信,一年前還是一個什麽都不會的白癡,這麽短的時間裏不可能到如此地步,一定是耍的虛招。
劍在他心窩前停下了,蘇融雨努力平穩住氣息,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狼狽,他緩緩道:“掌門可知為何尋不到那貓妖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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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纨纨沒有應話,那妖身上的妖氣很淡,根本沒有辦法尋找,布袋子上的封印也打不開,如今紅宴回了妖界,她一個人實在沒有辦法,若是楚憐在就好了。
蘇融雨見她不說話,繼續說道:“在下有法子能打開封印。”頓了頓,示意她再靠近一些,葉纨纨皺眉,卻還是走近了些,劍也随之收回。
豈料蘇融雨将手中的白玉扇一揚,扇尾冒出利刃,朝着葉纨纨刺去,葉纨纨反應靈敏,在聽到開扇那一刻便往後一退,反手揮出命劍,劍穿破長風,準确無誤地刺穿蘇融雨的心髒,最後穩穩插入樹身。蘇融雨舉着刀扇,怒目圓睜,不甘心地倒了下去,再也沒有說話的機會。
她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只會躲在哥姐背後龇牙的小狼崽了。
葉纨纨冷眼瞧着地上的屍體,對花遽宮衆人道:“若有不服,盡可來殺我。”
此話一出,不少花遽宮弟子舉着劍沖上來,欲殺了她報仇,葉纨纨一掌召回命劍,命劍殺氣騰騰,沖破天地,形成一道巨大的光影,花遽宮的弟子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面,頓時吓得四散而開,卻逃不出劍氣形成的屏障,劍呼嘯而過,一劍能破百人心,葉纨纨凝了神,今日,她便要将這些人都殺光。
葉纨纨舉全身之力揮劍劈去,一道黑氣突然破入屏障,擋住了她的劍,花遽宮弟子見狀,連忙逃下山去。
葉纨纨收了劍,沉了沉眉,“紅宴。”她聲音裏有疲憊。
紅發黑衣的男子應聲現身,幾步走上前,散去她命劍上的殺氣,眼前的女子模樣未變,神色卻不似當初,身上的戾氣也越來越重。
“恢複了?”
紅宴拍了拍胸脯,自信滿滿,“那是當然,如今本王恢複了法力,天上地上更是無人能敵!”頓了頓,“對了,那封印打開了嗎?”
葉纨纨不發一語,紅宴趕緊岔開了話題,“沒事,你別急,我這次回來就是想告訴你那封印上的圖紋是妖界一個族群——岫貓的圖騰,那只貓妖肯定和他們有關,只是他們太過隐蔽,很少露面,還要些時間才能找到,你別急,我一定幫你把那只貓妖找出來。”
葉纨纨看着他,半響,說道:“謝謝你,紅宴。”
紅宴一時心底五味雜陳,從前與葉纨纨打鬧吵架習慣了,自從葉父葉母死後,葉纨纨徹底變了個模樣,沉着、冷靜,說不出來哪裏不好,只是他不喜歡,他更想看到的是原來那個驕縱撒潑的小姑娘。
蘇融雨死後,花遽宮只派了幾人前來斂屍,而後再無一人找上門,葉纨纨雖覺得奇怪,卻也沒多在意,她一心都在那個布袋子上,袋子上的封印十分牢固,葉纨纨将書閣裏的書翻了個遍,無論是古籍還是禁術,都沒有這個封印的記載,紅宴待了幾日便又回了妖界,他這一走,葉纨纨徹底安靜了,一連好幾日都不曾說過一句話。
她夜夜宿在高閣之上,見到的只有冷風、夜星和一望無際的孤寂。
半年之後,隆冬,大雪覆蓋了整座山,明華宮傳來喜訊,柳小小要嫁人了,新郎是蘭淵山的弟子,聽聞兩人在山下除妖時相遇,柳小小一見鐘情,蘭淵山掌門也十分爽快地同意了這門親事。
葉纨纨本不想去湊這個熱鬧,無奈柳小小三番五次下帖子。
婚禮是在黃昏,日薄西山時天邊飛過三五只鴉雀,喜紙席卷漫天,熱鬧又凄涼。
唢吶聲吹天響地,鞭炮也放個沒完,她站在柳小小閨房門外,看見柳小小挽起發髻,喋喋不休地說她與新郎的初遇,葉纨纨聽得出神。
過了一會兒,喜婆來領新娘子出去拜堂,與尋常人成親不同,蘭淵山的人娶親拜堂是在新娘娘家,以表新郎對新娘娘家的重視。
柳小小蓋上喜帕,歡歡喜喜地出了門。
婚禮流程繁瑣,葉纨纨先去了前廳,明華宮的長輩都坐在前頭,柳小小的親爹親娘正坐高堂等着新人前來跪拜,葉纨纨看得入神,她曾經也想象過這樣的場面,爹娘坐在上頭,大哥主持婚儀,二姐扶她入堂。
“葉掌門。”
葉纨纨回頭見蘭郁庭一襲墨紫衣袍,手裏揚着一把白玉扇,葉纨纨朝他颔首致意,聽聞蘭郁庭與祝念清婚後如膠似漆,夫唱婦随,今日怎麽不見祝念清。
蘭郁庭好像也不只是想簡單打個招呼,徑直走上前來,“今日是柳小姐的大喜之日,葉掌門與柳小姐情同姐妹,不知葉掌門是否是真心祝願柳小姐與我蘭淵山喜結連理?”
葉纨纨點頭,“自然。”
蘭郁庭沒再說話,只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天已黑透,四周點燃燭火,一片昏黃光亮中新人緩緩走進來,不知是燭火被風吹得搖晃,還是她今日神志不清,她竟覺得柳小小身旁的那個人與記憶中的背影相似,她扒開人群,想要看得清楚一些。
像,卻又不像,燭火太昏暗,她看不清。
老天似乎順她所想,突然煙火漫天恍如白晝,那雙清冷的眼映入眼簾,蓋過世間所有顏色,葉纨纨愣在原地。
一定是她昏了頭,才會覺得站在那裏拜天地的人是楚憐。
世間怎會有兩個如此相似的人?
葉纨纨手腳發麻,喉嚨滾動,輕輕叫了一聲,“楚憐……”聲音細小如蚊,連她自己都聽不見,那人卻怔了一下。
此時,蒙着蓋頭的柳小小不小心踩到了衣裙,眼看要跌倒下去,他連忙伸手去扶,周圍的人看到這一幕皆笑稱恩愛,葉纨纨往後退了一步,他不是楚憐。
楚憐怎麽會和柳小小成親?
葉纨纨的心跌落谷底。
熱鬧的人群将她淹沒在身後,她落荒而逃,臉上的淚融化在紛飛大雪裏。
她知道這其中一定發生了什麽事,或許是他在謀劃什麽,又或許他是真的愛上了柳小小,總歸這一切都和她沒有關系,從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
楚憐要做什麽,她從來都攔不住。
葉纨纨的馬越來越快,風雪裏只看見一抹青綠。
半道上,風雪糊眼,面前驀地出現一道黑影,一錘敲下,葉纨纨暈死過去。
蘭郁庭劃開白玉扇,笑嘆道:“故人重逢的戲碼,真是,百看不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