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咱家的人 (修)
第5章 咱家的人 (修)
想必她是宮中的娘娘罷?徐音按照廠督教她的禮儀,笨拙地行禮:“見過娘娘。”
說完,她暗暗擡頭瞥了女人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去,臉上流露出不安的神色。
女子淡笑一聲,擡眸道:“你還不認得本宮罷?本宮是這宮中的貴妃。”
原來是貴妃娘娘……徐音忙說:“見過貴妃娘娘。”
貴妃身後跟着好幾個宮女,輕輕笑了一聲:“這佛珠是珍貴之物,傳聞得了就能保平安。宮中人人都想摸一摸,提督夫人得了好東西,本宮也想瞧瞧瞧,沾沾光。”
徐音後背頓時急出了一身冷汗。她壓下心神,餘光四處搜尋佛珠,硬着頭皮說:“佛珠是太後娘娘賞給我的,娘娘不便看。”
“哦?”貴妃蹙眉,徐音總覺得她的笑不懷好意,“提督夫人的意思是,本宮看不得了?只是久聞佛珠大名,想瞧一眼。沒想到啊,這佛珠不在提督夫人手上,無緣得見。”
這番話,就是暗戳戳地挑明徐音丢了佛珠。
徐音雖傻,但也曉得急。她按捺住自己的情緒,頓了頓,努力思考一瞬:“這是太後賜給我的珍貴之物,随随便便就給貴妃娘娘看,太後娘娘會不高興。”
聲音倒是輕,說出來的話居然分量十足。
貴妃被她所說的話一噎,随即冷笑一聲,陰陽怪氣道:“還不知道這佛珠還在不在。若是不在……”
早知道這丫頭是個傻子,怼人卻有一套。
貴妃既然說出這樣的話,在場的宮女便明白這佛珠,大抵是丢了。丢了太後賞的東西,饒是你是東廠提督的夫人,也免不了罪責!況且此時東廠提督正在風頭上,太後與皇帝關系不錯,這一來,豈不是把廠督也拉下水?
貴妃這一招,夠狠。
丢在哪兒去了?貴妃為何又會知道?顯而易見,這是她搞的鬼。
倏然間,身邊卻聚集了幾個嫔妃,朝貴妃齊齊行禮:“見過貴妃娘娘。”
徐音這才明白太後所暗示的“勾心鬥角”是什麽意思。
後宮中多有争鬥,貴妃是想鬥她。
徐音欲哭無淚。她一個剛及笄的小姑娘,有什麽好針對啊!
居然還來了這麽多人……若是太後知道自己丢了佛珠,定會生氣。自己也給廠督惹麻煩了,他回去會殺了她的!
貴妃輕嘆一聲,揚起聲道了一句:“可惜啊,今日怕是無緣得見佛珠了。不過本宮倒想知道,佛珠究竟去了哪裏,在不在提督夫人身上。”
徐音聽到妃嫔們開始竊竊私語:“這佛珠,莫不是丢了?”
“方才還聽說太後娘娘賜了提督夫人一串佛珠,怎麽如今就不見了呢……”
“貴妃娘娘還想瞧一眼,提督夫人卻怎麽也拿不出來,真是蹊跷。”
徐音委屈,但更多的是心慌害怕。她咬牙說:“這是太後娘娘賜與我的東西,給不給貴妃娘娘看,我說了算。”
貴妃的神色立馬難看至極,她聲音不再柔美,趨向尖銳:“提督夫人遲遲拿不出佛珠,可否能證明你沒有丢佛珠?若是丢了,這可是大罪!”
說罷,她又陰陽怪氣道:“佛珠有保長命百歲的寓意又如何,只可惜嫁與廠督,活不過三日吶……”
徐音回想奶娘告訴她,若是不想與人争執,但又想氣死人的時候,丢一句“與你何幹”便是。
她正想說一句“與你何幹”,卻聽身後倏然傳來一聲冷笑:“貴妃娘娘,與你何幹?”
貴妃聽見這句話,渾身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寒意上湧,僵硬地回頭,像是看見什麽厲鬼邪神一般。
在場衆人,皆是臉色大變。
徐音不敢去看廠督,怕自己惹了禍,給廠督添麻煩,只絞着手,低頭咬唇。
不知道怎麽回事,在此時,看見魏玉自己什麽委屈都湧上來了。
陽光被雲層所遮住,天色霎時間陰暗下來。秋風疾速穿堂而過,黃葉翻湧起巨浪,落葉簌簌而下。魏玉一步一步走來,鑲着金邊的朝靴碾過殘葉,一身火紅的坐蟒袍襯得人矜貴無比。
他一雙漆黑的眸中看不清深淺,面色沉得可怕,壓人的氣場讓所有人都打了個寒噤。
在衆目睽睽下,他在貴妃面前站定。
二人在陰冷的天色下對峙,貴妃被冷風一吹,臉色愈加煞白。
貴妃方才欺負傻子欺負得起勁,這個時候卻磕巴了:“廠、廠督……”
魏玉沒理她。
他只冷嗤一聲,是嘲弄的意思。
衆人以為他要幹什麽,卻聽魏玉側過頭,在衆目睽睽之下,朝角落裏委屈的徐音溫聲道:“過來。”
嗓音溫柔,不似平日裏的寒涼,像是在誘哄。
衆人大驚,面面相觑。
心狠手辣、生殺予奪的廠督,居然會有這樣溫柔的一面——
那些賭徐音是解悶的玩意兒、是廠督随手撿來的替代品,定活不過三日的謠言,都是假的?
啊?
徐音立在原地還沒回過神,魏玉“啧”了一聲,走過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反應真慢。”
嬌軟的小手卻陡然被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所抓住,魏玉緊而有力地抓着她的手,沉聲道一句“走”,她的手心被抓得發疼,手指不合時宜地動了動,小聲說了一句:“疼。”
魏玉聽見了這句話,皺了下眉,稍稍松了手。
她乖乖被魏玉拉着,擡起了一雙清亮的眸子。一陣風過,他走在自己前面,火紅的衣袍上繡着蟒紋,順着風的方向而張牙舞爪。
她不明白,廠督這是在幹什麽?
她知道了。廠督先前說,他們燕爾新婚,在宮中要僞裝成夫妻和睦的樣子,若是廠督坐視不管,不就打破了僞裝嗎?
原來是這樣……
徐音總算是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又加上廠督幫她解了圍,心中暢快了許多。
走到貴妃面前,她跟在廠督身後,像是躲在他背後,探出一個毛絨絨的頭。不知道為什麽,她明明知道自己給廠督惹了禍,廠督回去定會找她算賬,但是看見廠督,她所有的委屈都湧上心頭,眼眶也泛了紅。
她來到貴妃面前的那一刻,魏玉的臉色變得極為陰沉,盡是戾氣。
貴妃想往後退一退。魏玉再怎麽說也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人,氣場壓人,讓人望而生畏。
她又想了想,自己抓着佛珠的把柄,饒是魏玉再生氣,也不能奈何自己。自己占理!
魏玉鳳眸淩厲,冷笑一聲:“貴妃娘娘專寵後宮還不夠,動人敢動到咱家頭上?”
這話說起來,就是明晃晃的諷刺。
在場衆人都明白,最近皇帝隔三差五就往芊嫔宮裏跑,已經冷落了貴妃許久,還要給“那個賤人”升位份呢。
貴妃的臉色又難看了一分,她咬了咬後槽牙,嗓音尖銳:“本宮只是想看看提督夫人的佛珠去了哪裏,沒想到無緣得見,提督夫人一直借口回避,莫不是丢了?”
魏玉冷嗤一聲,慢條斯理地開口:“佛珠不是在娘娘的宮女這兒嗎?如果咱家沒記錯,這個宮女是娘娘的大宮女罷。”
貴妃的瞳仁縮了縮,失聲道:“你騙人!佛珠怎會在本宮的宮女這兒?潘兒,你怎麽可能會有太後娘娘所賞的佛珠?!”
她急匆匆地回眸一瞧,潘兒急得像是要哭,忙說:“奴婢不知道、奴婢也不知道啊!”
陡然間有什麽東西往下一掉,發出一聲悶響。衆人忙順着聲音往地下一看,一串佛珠掉到了地上,正是從潘兒的衣袋中掉出來的。
“你——”
貴妃倒吸一口涼氣,臉色由煞白變得烏青。怎麽會這樣,自己居然偷雞不成蝕把米,魏玉是怎麽發現的?
事到如此,貴妃一咬牙,扇了潘兒一巴掌:“不要臉的東西,居然敢偷太後娘娘賞給提督夫人的佛珠,怕是不要命了!”
潘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嗚咽道:“奴婢、奴婢對貴妃娘娘一片忠心,娘娘居然這樣對待奴婢……奴婢攤牌了,是貴妃娘娘派奴婢在宮道上走的時候,撞了提督夫人一下,故而偷走了佛珠,以此來對付提督夫人。這一切都是貴妃娘娘讓奴婢做的,奴婢冤枉啊!”
貴妃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麽叫來了那麽多嫔妃。如今人證物證都在,她這次算是難逃罪責,若是陛下發起脾氣來,她只能在冷宮郁郁終生。
自己母族與魏玉素來不對付,如今魏玉可算是借機踩了她母族一腳。
“你胡說些什麽!”貴妃心口發堵,慌得喘不過氣,顫抖着聲音,“你再敢胡說,你信不信本宮殺了你!”
魏玉挑眉,并未松開徐音的手,眸中盡是嘲諷與快意:“貴妃娘娘,動了咱家的人,滋味如何?”
衆人可算是清楚,貴妃這回失勢,恐怕不是依附的對象,有幾個已經在心裏暗暗将貴妃踩入泥裏。幾個嫔妃心裏也是說不出的暢快,她們一向看貴妃不順眼,如今貴妃可算是得了報應。
“皇上駕到——”
随着大太監尖細的一聲,貴妃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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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波過去,到了回府的時候。皇帝大怒,幾個妃嫔趁機把貴妃下毒、争寵一事盡數抖出,皇帝大怒,下令把貴妃打入冷宮,牽連母族。
順便問了幾句徐音與魏玉的事情,見他并未起疑,魏玉松了一口氣。
這回,貴妃榮華富貴的一生,可算是到了頭。
徐音不敢去看魏玉的臉色,低頭坐在馬車裏,一言不發。
魏玉也懶得理她,抱臂坐在馬車裏阖眼休憩。馬車的轱辘聲響得清脆,她看向外頭,已經快到晚上,小販們都收了攤,準備回家吃飯。天際的紅霞絢爛無比,她癡迷地看着,只聽魏玉冷不丁說了一句:“看夠了?到了。”
徐音咽了口唾沫,欲言又止。
魏玉不耐地問了一句:“夫人又怎麽了?”
她顫巍巍地擡眼,磕磕絆絆地試探:“廠督,你、你沒有生我的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