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漂亮姑娘
第9章 漂亮姑娘
二人坐上馬車,徐音總覺得心上不安寧,不知道去一趟廠獄,會不會有收獲。
她努力裝作無事的模樣,掀開簾子瞧窗外的景色。耳邊吆喝聲不斷,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行人如織。
但直到進了廠獄,她才明白什麽是吓人。
走在陰森森的廠獄裏,耳邊慘叫聲與痛呼聲不斷,冷意爬上徐音的脊背,她緊緊咬住發白的唇,灰溜溜地跟在魏玉身後,臉色白得可怕。
魏玉瞧見她這副模樣,冷笑一聲:“昨日便嚷嚷着要來廠獄,今日咱家叫你來了,卻怕得像只鹌鹑。不過是血漬紅了些,慘叫聲大了些,牢獄陰冷些?有什麽好怕的。”
徐音的雙腿都在打顫,目睹了人間酷刑現場,她恨不得捂住自己的雙耳。
走到一半,她驟然間怯怯地開口:“我不怕啦!我就是想見見徐家的人。雖然他們對我不好,但也有養育之恩,我總得見、見他們最後一面。”
魏玉冷嗤了一聲,小姑娘油嘴滑舌,花樣倒是挺多,只可惜在自己眼前,這點小心思,什麽也遮蓋不住。他淡聲道:“咱家去別的刑房看一眼,你去瞧瞧徐家的人,就在那邊。”
徐音連連點頭,照着方向走,她終于看見一見巨大的牢房,獄內太冷,她壓下恐懼,裹緊了衣。
一旁的兩個獄卒恭恭敬敬行禮道:“提督夫人。”
徐音揚了揚下巴示意讓他們退下,見他們有些猶豫,模仿着貴妃的模樣,皺眉說:“你們退下,還要我來催不成?”
兩個獄卒你瞧我我瞧你,聽說這提督夫人可是受寵,招惹不得,還是乖乖退了下去。
徐家上上下下的人都關在一間大牢房裏,牢房陰冷潮濕,每個人都冷得發顫,衣衫褴褛,縮在角落。看見徐音來了,一人倏然眸中亮起光,起身扶住欄杆,啞聲問:“徐音?可是六姑娘?”
徐音雖與三庶姐沒什麽交道,但她曾經也幫襯過她,在徐音看來,已是非常好了。徐音忙回答:“是,我是來救徐家的。督主不在這兒,你們有什麽快說。”
一聽見這話,牢獄裏的人個個亮起雙眼,急聲說:“六姑娘,你可一定要救我們啊!”
“你可知道,害我們家的人,是廠督魏玉一手策劃的?”
徐音瞳仁縮了縮。果不其然,徐家一案,真的是廠督一手策劃的。自己在他身邊的任務,除了讨好他茍命,還得救徐家于水火。
徐家一些人平素裏對她不好,如今出事,都将她當救命稻草。不過徐音想,那些欺壓她的人,她要他們嘗夠痛苦的滋味。
又聽衆人哆哆嗦嗦地說:“魏玉一向軟硬不吃,但你如今跟在他身邊,也能得到些人脈。你只能去求別人,查清真相,拖住時間,讓魏玉放了咱們,徐家一定要平反啊!”
“徐家是因為反詩一案入獄,但這反詩……”
徐音忙着颔首。幾人又拉着徐音說了幾句反詩案的細節,徐音雖聽不懂,但這樁樁件件,都指向廠督。廠督對她有恩,此事過後,她不願傷害到廠督,更不希望廠督找她的麻煩。
福安随着魏玉偷偷摸摸地站在拐角,在他耳邊低聲說:“督主,他們在那兒讨論反詩案。夫人心思不純,是否要除掉?”
“不必。”魏玉微微擡手,“這傻子倒是讓他們把反詩案的細節都說了出來,咱家這回可算是明白,徐家被滅門,另有隐情,徐音這樣做,定是有人唆使了她。線索湊合在一起,咱家已經知道是誰幹的好事了。”
福安有些驚愕。督公居然放過了夫人?這是第一次聽見他放過了什麽人。
他一蹙眉:“誰?”
魏玉只冷笑一聲,向福安投來一個陰恻恻的目光。福安馬上知道自己多嘴,忙閉上嘴:“奴才多嘴,督主息怒。”
他誤打誤撞得了新線索,心情好得很。徐音出來的時候,瞧見他玩弄着一件刑具,修長的手指在刑具上流連,漆黑的眼眸中看不清楚情緒,看這架勢,下一秒像是要淩遲她。徐音渾身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怯怯地走上前來,就連呼吸也變得急促。
隔了那麽遠,方才他又在刑房,應該不知道吧?
“怕嗎?”像是感應到徐音過來,他頭也不擡地淡聲問。
徐音屏着呼吸,顫巍巍地回答:“怕……我怕。”
總覺得廠督好像發現了什麽,自己有種“做賊心虛”的不安感,就怕刑具用到自己身上啊!
陡然間,魏玉擡起眸來,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這刑具可是廠獄特制,是咱家的寶貝。夫人想聽聽它背後的故事嗎?”
“不不不、廠督、廠督我聽話!”徐音吓得雙腿一軟,嗓音也含了哭腔,“廠督千萬別把這寶貝用在我身上!”
魏玉嗤笑一聲,倒是有幾分眼見力,居然也曉得讨饒。
“細皮嫩肉,不禁吓。”他慢悠悠地放下刑具,轉頭走在徐音跟前笑道,“走,你不是要逛街嗎?帶你見見世面。”
徐音忙提着衣裙跟了上去,見魏玉心情似乎不錯,試探地問了一句:“廠、廠督,徐家的人什麽時候午門抄斬來着?”
“本是三日後,”魏玉笑意更濃,徐音卻渾身發寒,“但咱家突然又不想這個時候殺了,要去向陛下上奏,延緩刑期呢。怎麽,夫人舍不得家裏人?”
“不不不,”徐音急得舌頭打結,冒出一句渾話,“我跟了廠督,念及他們作甚,有廠督就夠了呀。”
原來廠督居然延期了!延期……這是什麽意思?廠督又想做什麽?
魏玉神色怪異地瞧了她一眼。倒是油嘴滑舌,他倒想看看這小姑娘,能翻出多大風浪。畢竟把她按在手心狠狠欺負,看她掙紮的滋味才有趣,不是嗎?
·
主大街。
街上人潮湧動,車來車往,熱鬧得很。
二人下了馬車,魏玉與太子的幕僚約在掌燈時分,在醉香樓見面,商議謀反大業。
醉香樓乃是京城第一大酒樓,繁華無比,是多少纨绔子弟流連之地,但也是無數情報、消息的傳送之地。
徐音這個小丫頭就放在醉香樓看戲罷,叫福安看着她,也好見見世面。
走到醉香樓前,徐音睜大一雙圓溜溜的杏眼,左瞧右瞧,感嘆道:“這酒樓好大啊!”
魏玉看見身邊蹦來蹦去打量高樓的小姑娘,嗤笑一聲:“醉香樓是京城第一大酒樓,自然一絕。”
徐音思忖,魏玉去醉香樓做甚?難不成,是為了尋花問柳!
雖然他尋花問柳與自己無關,但漂亮的姑娘,她也想見識見識呀。
徐音忙湊上前來問:“廠督,我們是來見世面的嗎?那我能不能去見漂亮姑娘?”
漂亮姑娘?
“我樓上有事,”魏玉冷然道,“你見見世面就夠了。”
徐音沒懂他的意思,正想再問,卻聽魏玉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衣襟,抛下一句話:“福安,給咱家看好她,別讓她瞎跑。”
說完他便往樓上走,徐音在底下癟嘴,锲而不舍地喊:
“那、那漂亮姑娘呢?我不是來見世面的嗎!”
臺下有人不少人看歌舞,舞女樂姬上臺,奏一曲靡靡之音。徐音只能看不能摸,坐在臺下唉聲嘆氣。漂亮姑娘再怎麽樣也在臺上,她也想像風流公子一般,左擁右抱。
正瞧得發困,她看見福安正看得起勁,便試探着問他:“福安,我去趟茅房,馬上回來。”
福安正瞧歌舞呢,看也沒看她一眼,含糊應着:“去吧去吧,早去早回。”
徐音得了令,忙撥開人群,往空曠處走。沒了福安盯着,也不必在人群中看歌舞,她心裏舒坦了許多,拍着心口呼吸。
她找了個長桌坐了,正擡眸之際,倏然對上一雙清朗的眸。
那是一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少年頭戴華冠,衣着鮮豔,五官幹淨清朗,正是鮮衣怒馬少年郎。
少年看着她許久,看得癡了,他喃喃道:“你莫不是觀音?”
觀音?徐音一陣慌張,忙擺手道:“我不是的,你是誰呀?”
“你是哪家的姑娘?”少年回過神,急着說,“我明日便找人來提親。”
徐音瞪大了眼,以為自己聽錯了。她正想再問,少年驟然被踹了一腳,“哎呦”一聲,捂着膝蓋蹙眉道:“你做甚?我好不容易帶你出宮,你居然還打我!”
出宮……這二人莫不是宮裏的人?!
徐音擡起頭,看見一紅衣少女冷笑一聲,用腰間的紅纓槍架在他脖子上,又踢了他一腳:“我們這是來幹什麽的?你看見姑娘就上來提親,不知道多少回了,別禍害人家姑娘。”
紅衣少女行為舉止飛揚跋扈,五官張揚明豔,和徐音大抵年紀相仿。
徐音正想偷偷離開,手腕卻一緊,她回過頭去,看見少年拉着她的手腕,目光誠懇:“這次是真的,你是哪家的姑娘,若是嫁與我,我定會對你好!真的!”
自皙纖細的手腕被他拉住,有些發疼。少女收回了紅纓槍,神色有些不快。
徐音欲開口拒絕,看向自己的手腕。少年的手倏然被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一扯,硬生生将二人的手扯開,卻并未弄疼徐音。
随即來人緊緊抓住徐音的手腕,示威一般将她拉扯到自己身旁,她感受到脊背的寒意,還有手腕上的冰涼觸感。
力度太大,少年吃疼,和徐音雙雙擡頭。二人看見一緋衣男子牽了牽唇角,笑意冷然。魏玉擡起一雙淩厲的鳳眸,殺意藏不住:“提督府家的夫人,你也敢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