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宋殊眠聞此如遭雷劈,她不敢相信,前些時日還和自己言笑宴宴的男人,轉頭就讓自己替他的妹妹嫁人,而且,還是所嫁非人。她不死心地問道:“表哥開玩笑的罷,我替?我怎麽替。”
徐彥舟不去看宋殊眠的眼,視線只是投向了門外,“長寧公主只說是替謝三求娶徐家二小姐,并未直說司巧姓名。他們只當你是徐府的表小姐,只要母親認了你當養女,按照年紀,司巧十五,你十六,到時候你就是徐府的二小姐,其餘的事情都可以隐瞞過去。”
這副說辭分明是早就商量好的了,事到如今哪裏管她同不同意,只是通知她罷了。
宋殊眠這會尚且還有些理智,說道:“難為表哥想得這樣的好法子來,這謝家是何等人家,你竟然想這樣诓騙他們?既長寧公主說明了是替謝三求那徐家二小姐,那便是指名道姓了,你換個人上去,叫他們發現了豈會認賬?”
“到時候蓋頭遮臉,沒人會知道的。等到了洞房之時,一切已成定局,再變已是不可能。”
徐彥舟生得神清骨秀,說這話的時候也一副英姿磊落模樣,全然不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對。
宋殊眠甩開了徐彥舟抓着自己的手站起身來,因蹲得久了,甫一起來有些踉跄,雙腿一軟竟然跌坐在地。徐彥舟想要上去扶她,然卻被她不着痕跡地避開。宋殊眠失望地看着他,那雙好看的杏眼已然蓄上了淚水,“你說司巧表妹性子冷清受不了謝瓊嬰那薄媚郎的磋磨,我就能受得了?表妹嫁過去了身後好歹有尚書府撐腰,我嫁去了又有什麽啊?若讓那謝瓊嬰大婚當夜發現自己的新娘子換了個人,表哥想過我是什麽下場?”
宋殊眠越說越是生氣,眼淚終是不争氣地落了下來,她的手狠狠地握住了心口,哭得昏天黑地。
女郎相貌生得頂好,就連哭起來都是極其地動人,她聲聲逼問,叫人見了這副模樣都只會覺得是自己是造了天大的孽。
然而宋殊眠哭成了這樣,徐彥舟也沒有一絲心軟,只是說道:“總歸是謝家逼婚在先,若是不滿意這個新娘,大不了退婚,這樁婚事作罷。”
大不了退婚?宋殊眠怎麽也想不通他這張嘴怎麽能夠說出這麽冰冷的話來。若是大婚之夜女子被退回娘家,那這宋殊眠的名聲就徹底毀了,往後再想嫁人不說,在這徐府也要看人白眼至死。
這徐家人的算盤都打得哐铛響了,那宋殊眠就是說不願意也沒用了。想到先前在徐彥舟跟了六年的時光,她便覺得自己像個天大的笑話。
徐彥舟喜歡脾性溫婉的女子,她便謹言慎行就連笑也不敢放肆;徐彥舟喜歡的她也逼着自己去喜歡,徐彥舟讨厭的她也跟着一起讨厭;甚至就連自己十四歲身形發育之後,他說太過招搖便讓自己束了胸,宋殊眠聽了這話寧可自個兒勒得難受都将其奉為圭臬。
他擔心自己的妹妹受不了謝瓊嬰,便覺得自己是個能叫人随意糟踐的玩樣了。
宋殊眠想明白了這些後仰頭看着徐七惡群一五二,二氣無二八衣整理本文歡迎加入彥舟慘然一笑,“退了婚我是什麽下場表哥難道不清楚嗎,莫不如幹脆叫謝三提劍殺了我罷,也省得送我回徐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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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彥舟見宋殊眠這般刻薄相向,語氣也冷下了下來,只道:“誰教你說這樣的話?六年的書全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是不是。”
成,就他能做這種混帳事,自己生氣還不許了。
宋殊眠今看清了徐彥舟的這副嘴臉之後才發覺,這徐彥舟一直都是這副嚴以律她,寬以待己的小人做派。就連以往他教導自己“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然而自己卻總是破了戒來沾她。
她一口氣梗在心頭不上不下,這會氣得臉色漲紅。宋殊眠一雙身心全然撲在了徐彥舟的身上,本以為他會是良人,甚至還滿心期艾地幻想和他能有以後,結果到頭來全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徐彥舟這樣的人又怎麽會看得上她?她沒爹沒娘,就連家也沒有了。他覺得有趣便把自己留在身邊戲弄了一番,沒意思就甩手丢開,不管她的死活。
宋殊眠是徹底明白了,在徐彥舟眼中自己不過是個用來打發時間,用之即棄的玩物!
徐彥舟向來說一不二,既然起了這等心思,縱是再争下去也改變不了她要替徐司巧嫁給那個京都第一纨绔的事實了。
宋殊眠渾身上下止不住地發顫心寒,自己從地上起了身,她說道:“這徐府唯也就表哥一人憐貧惜賤,願意善待我一二分。表哥授我六年詩書,那我斷然再沒有推脫的道理,但如今我替徐司巧嫁了那謝瓊嬰之後,你于我再無教養之恩。”
說罷也不管徐彥舟是何神情心緒,只自己進了裏屋卧倒在了貴妃塌上,這番便是無聲地送客。
徐彥舟一人站在屋子裏頭,往宋殊眠的方向盯了許久,最終還是離開了此處。
連着下了幾日的雨終于停了,空氣中尚且還混雜着一些泥土的氣息,夜色降臨,細細彎彎一道弦月挂在那深重的夜空之中,淡淡的光就像是輕薄透亮的紗布,籠罩在大地之上,晶亮閃光。
還未到宵禁時刻,酒樓裏頭人聲嘈雜,潑皮叫罵混着調風弄月之聲連綿不絕地響着。
上好的包廂隔絕開了外頭的聲音,只有些許聲響傳入了裏頭。本還算安靜的廂房,門被兀地打開,外頭的聲響一窩蜂往裏蹿,一穿得花花綠綠的公子哥破門而入,他的聲音鑼鼓喧天般作響,“謝三,你好不厚道。成日裏頭跟我們一起編排那徐彥舟的是非,怎麽轉頭就去求娶他的妹妹了?!”
此人名杜鶴安,前些日子方被父親禁足家中,這會子方一解禁,便來尋了自己的狐朋狗友。
那廂謝瓊嬰正仰躺在羅漢塌上翹着二郎腿,一身紫色鑲金邊長袍,腰系白玉寬帶更顯肩寬腰窄。
聽到門口的聲響只是撇過臉去瞧了一眼,似是嫌吵還用一只手捂了耳朵。
謝瓊嬰的旁邊還坐着一公子,這人名趙承軒,是國子監祭酒府上的二公子。
俗話說人以類聚物以群分,同謝瓊嬰纏在一起的自然也是一等一的纨绔公子。
杜鶴安進了屋後底下的人便将門帶上了,裏頭可算又安靜了一會。那杜鶴安見謝瓊嬰捂耳朵,面上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更是來氣,拉了張椅子到趙承軒身邊坐下就要嚷叫。
這杜鶴安生起氣來那破喽嗓子就收不住聲,趙承軒見他又要發難,忙捂了他的嘴巴,趁機拿了桌上的酒水塞到了他的嘴邊,“知道你被禁足幾日,今還是第一回 出門,咱們謝三公子可是給你在教坊司包了個場子來日快活。”
杜鶴安家中經商,其産業遍布半個京都,自是不缺銀子花。他平日裏頭沾花惹草,什麽樣的女子沒有流連過,只那教坊司還沒去過。
因教坊司由禮部掌管,裏頭的官妓向來只迎接達官顯貴,杜鶴安一商人之子縱是再有錢,想去也是沒法子。然而那謝瓊嬰就不一樣了,他那樣的身份就是包圓了教坊司都沒事。
聽到趙承軒這話杜鶴安火下了大半,只是看着謝瓊嬰問道:“當真?莫不是承軒唬我的?”
謝瓊嬰從羅漢塌坐了起來,一只腿微曲背靠牆面,似笑非笑打趣道:“我何時騙過你了?”
這謝瓊嬰只十九歲,生得是一副少年郎模樣,劍眉星目,面如冠玉,那雙桃花眼彎起來的時候就如同含了星辰一般。滿頭黑發束做馬尾垂在腦後,額前垂着些許碎發,看着更加不羁,舉手投足之間都是骨子裏帶來的矜貴。
聽到這話杜鶴安這火算是徹底消下來了,也對,謝瓊嬰何時騙過他了。
只是他還是不明白這謝瓊嬰怎就要娶那徐家的二小姐了?
那徐家大公子前些年裏中探花,風頭盛了快兩三年了,他那廂是熱鬧了,倒是苦了這幾位。夫人老爺們總是将那徐彥舟拿來同他們比較,人家年紀輕輕就金榜題名,叫你們幾個湊一堆了也比不上人家。
那謝瓊嬰雖得長寧公主溺愛,卻也少不得被國公爺訓斥。
都是頂金貴的公子哥,誰願意成日裏這樣叫人比較,三個人湊在一堆沒少說那徐彥舟的壞話,結果這謝瓊嬰竟然背叛了他們去娶了徐彥舟的親妹妹?!
杜鶴安想不明白為什麽還是問了出來,“你究竟瞧上她妹妹什麽了,也沒見你跟她有過來往啊。”
這杜鶴安沒有見過徐司巧,也不知道這謝瓊嬰怎麽就瞧上了她。
謝瓊嬰說道:“上回被我母親抓去了寺廟裏頭上香,碰巧就撞見了徐家一夥子人,看那徐司巧長得幹淨,就讓母親去幫我提親了。”
謝瓊嬰說起這話的時候語氣之中也盡是随意,仿佛這婚嫁在他的口中還沒明天早飯吃什麽重要。
這杜鶴安驚道:“長得幹淨?!這算什麽狗屁理由啊。”
旁邊的趙承軒一開始聽了這話也覺得荒唐,後來仔細想了一番發現此事也并非沒有緣由,他在一旁提醒道:“是,這還真是幹淨才入了他的眼。你莫是忘了瓊嬰在那方面的事情上是十足的講究幹淨?”
杜鶴安經此提醒這才想起來,是了,莫看謝瓊嬰花天酒地至此,然至今卻還未碰過一個女子。
一開始的時候那趙杜二人都以為他那身下那方面出了問題,還曾安慰他說,“男子汗大丈夫,這種事情沒什麽關系,屆時你去瞧瞧郎中,總是能看好的。”
然而在一起渾耍的日子久了,才發現真是追連載文,加企鵝君羊以污貳二期無兒把以鹹吃蘿蔔淡操心,謝瓊嬰的身下之物是比他們都了得。但縱是那物如何了得也是無用,謝瓊嬰對那些秦樓楚館的姑娘們就是下不去手。
趙杜二人以為他是嫌棄那些姑娘不幹淨,就連那謝瓊嬰自己也是這麽以為,于是前一兩年的時候在春紅樓還花了整整一萬兩包下了頭牌白雪的初夜。
白雪其人,人如其名,清雅不可方物,冰雪出塵之姿,躺在床榻之上宛若一朵聖潔的雪蓮花。
趙杜二人那晚在門外聽着,以為這一回定然能成,結果是不過片刻鐘的功夫,白雪就哭哭啼啼地被趕了出來。
那一萬兩的銀子就是丢河裏也能聽個響,結果就這麽白白地送了出去,就是那杜鶴安這富商之子都看得肉疼。
那杜鶴安沒有見過徐司巧,見謝瓊嬰說她幹淨,不由問道:“幹淨?還能比白雪姑娘幹淨不成?”
趙承軒不認可道:“你拿白雪同那徐司巧比甚,這能一樣嗎?”
這話倒是不錯,一個世家小姐,一個青樓裏的花魁,這有什麽可比性呢?那杜鶴安旋即他又想到了什麽,轉身對那趙承軒問道:“你父親不是國子監祭酒嗎,曾也教過徐彥舟,你瞧沒瞧過他那妹妹長什麽樣?”
趙承軒擰眉想了片刻,只是搖頭,“這徐彥舟确實是來過府上幾回,徐司巧沒見過,但是有一回撞見了他那表妹等他歸家。”
說到此人,那許久未曾說話的謝瓊嬰突然開了口問道:“他那表妹是不是比他矮上一個頭?”
趙承軒點了點頭,驚奇道:“你怎麽曉得的?”
“也在寺廟見着的,我還奇怪這徐彥舟向來不近女色,未曾想是他的表妹。”
正所謂不是冤家不聚頭,那天去寺廟上香的時候正巧就撞見了徐府一家人,除了看見了那徐司巧之外,自然也看到了徐彥舟和他身邊跟着的宋殊眠。
那杜鶴安可從沒聽說到那徐彥舟有什麽表妹,這會不由好奇了起來,“她在你家門口等徐彥舟?!那二人之間定然是有些什麽的,我說這徐彥舟平常看上去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原家中藏着一美嬌娘。”
趙承軒鄙夷道:“你這腦子裏頭成天想些什麽呢?人說不定只是關系親厚些罷了,怎到了你的嘴裏就這樣難堪。”
趙承軒想到宋殊眠,看上去便是溫溫柔柔,性子乖順,怎麽也不像是杜鶴安口中的那種人。
然趙承軒這話裏的偏袒就連這神經大條的杜鶴安都聽出來了,他只道:“這是生得什麽天仙模樣?我還什麽都沒說呢,你就這樣偏上她了。關系親厚的表兄妹?”他轉頭向謝瓊嬰問道:“你家表妹會親自來接你回府?”
那謝瓊嬰只是掃了他一眼,“你和承軒吵,拉我進去作甚?”
杜鶴安問徐彥舟表妹長得什麽模樣,謝瓊嬰想到了那張臉,一雙黑眸愈發幽深,“生得是不錯。”
“只可惜是跟了徐彥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