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徐家這邊陳氏認了宋殊眠當養女,只不過也怕叫那國公府的人瞧見,只是偷摸的行了一些禮就當認下了。

因這婚事本就謝家強娶,徐家暗替,那邊親事一經定下,徐府就開始不停軸地忙了起來。雖徐府的人心知肚明是讓宋殊眠頂了那徐司巧的婚,但也不敢懈怠,生怕出了差錯讓那端國公府的人察覺出來什麽不對勁。

明日就到了出嫁的日子,徐府裏頭張燈結彩,廊橋下頭都挂上了紅燈籠,火紅的大紅鍛花球挂在了石墩上,丫鬟仆侍們到處奔走。雖那謝瓊嬰不是什麽正經人,但按國公府的門第來說,兒娶女嫁自是更加隆重嚴謹,是以就連陳氏也好幾日沒歇息,生怕出了什麽事故。

他們不是沒有想過若是換了人謝府不買賬,但到時候買不買賬都是宋殊眠自個兒的事情了,現下要緊的是操持好明日的婚禮事宜。

阖府上下皆是一片熱鬧欣喜之氣,唯獨新娘子那處一片死寂。

宋殊眠身邊有一丫鬟沛竹,是當初和她一同從泉州來的,這會正在旁邊氣得直哭,“這天底哪裏有這樣子的事啊?怎他們看不上這樁姻緣就要叫我們家的小姐來嫁?”沛竹方知曉此事的事情就哭了幾回,本都止住了淚,因明日出嫁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她越想越氣,“這徐家的人就這樣的黑,當初老夫人送小姐來這處不就是想借尚書府的名頭,能為小姐尋個好夫家,要知道如今落得嫁給那二世祖的下場,還不得叫老夫人氣昏了過去。”

這沛竹提了宋老夫人,眼淚落得更厲害了一些,宋家在泉州是數一數二的巨富,也算是有頭有臉喊得出來名頭的人物。當年宋殊眠在泉州何等風光快活,如今竟落得這般下場。

宋殊眠豈又好受,然而只是對她說道:“萬萬不能同祖母說起此事,她身子不好,受不得刺激。”

都這種時候了宋殊眠還在為老夫人着想,這沛竹心口有氣,開始口不擇言了起來,“老夫人精明了一輩子,就這件事情做得這樣糊塗,宋府這樣的家産,怎還就養不起了小姐?何故就要送到這等地方叫小姐看人一輩子的眼色行事。”

宋家的家財縱是叫宋殊眠揮霍無度也夠她過活一輩子,宋殊眠至今也想不明白,為何非得将這些錢財送到了別人的手上,讓自己看別人的臉色行事,只就是為了因為那徐家的名聲好聽一些?

宋殊眠也無數次怨恨過祖母,為何要将她送到京都遭受此等磨難,到了如今,祖母也病倒了,她也就不再怨了。

她笑得牽強,“替徐司巧出嫁,那一百二十八擡嫁妝也是少不了的,這樣至少也能拿回一點宋府的家財。”

沛竹憤憤說道:“那些錢財本該就是小姐的啊!當初老夫人分明是說好了這錢他們留一半,剩下的半劈是要給小姐當嫁妝的。一百二十八百擡,是連一半的一半都沒有。徐府的人何曾善待過了小姐,憑和叫他們全數吞了那些到肚子裏頭去了。他們倒是穿金帶銀順風順水,苦了小姐這幾年。”

“若非今日我替嫁,就那陳氏的品性來說,是二十擡嫁妝都拿不出來,都到了這種境地,能想開一些就想開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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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殊眠說這話的時候神色淡淡,只再如何故作鎮靜,那眉眼間的憂愁都揮之不去,晃動的燭火幽幽暗暗,照在她的臉上更顯苦澀。

宋殊眠若是能夠哭能鬧到是還叫她好受一些,然而如今這樣倒是更叫人痛心,沛竹抹了把眼淚,泣聲說道:“原以為那大公子是個好的,竟也這麽混賬。”

提及徐彥舟,宋殊眠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幾分,她沉聲說道:“沛竹,往後莫要提他了。”

沛竹見提及了宋殊眠的傷心事便也噤了聲,唯恐再說下去叫宋殊眠也落了淚。

宋殊眠的心氣早在這六年裏頭被消磨了大半,事到如今還能怎麽辦呢?徐家人吞了錢財是小,現下關頭唯一緊要的就是先過了謝瓊嬰那關,若是叫謝瓊嬰看到了自己的妻子被人換了,徐府倒還好,總歸他們是有那一套說辭,但自己落在了他的手裏又能落得什麽好下場。

謝瓊嬰惡名在外,宋殊眠擔心得整整一夜未能好眠。

東方露出了魚肚白,昏沉的天也一點一點亮堂了起來,沛竹已經進了屋子開始服飾宋殊眠穿起了嫁衣。

穿好了嫁衣之後屋外的嬷嬷丫鬟們一窩歡迎加入南極生物群一屋貳耳七五貳叭一蜂地湧了進來開始打扮上妝。

銅鏡前的女子面若桃花,轉盼多情,穿着真紅色金絲大袖褶裙,攔腰束以鎏金刺繡腰帶,端看其嬌柔柳腰,況今日未束胸脯更是傲人,似海棠醉日。

這副模樣讓素來見慣了佳人的嬷嬷們都癡了幾分。

那廂一老婦為宋殊眠開臉絞面之後,又到了行“三梳禮”的流程。婚禮梳頭的時候說些吉祥的話算是一個重要的流程,往往由家中母親來把持。

旁邊那主持着新娘事宜的媒婆犯了難,問道:“這梳頭的禮是等徐夫人來還是......”

這陳氏至今尚未在這處露臉,是何情形她們還能不知道嗎,是以這會犯起了難。

宋殊眠方要開口卻聽得外頭傳來下人們的行禮聲。

徐彥舟邁着步子走了進來,接過了媒婆手上的梳子,只是說道:“母親在外頭忙,抽不開身,我來吧。”

徐彥舟今日沒再同往日一樣穿着白衣,而是換了一身墨綠長衫。那媒婆有些踟蹰還想說些什麽,然而徐彥舟只冷冷地掃了她一眼,便叫她噤了聲。

宋殊眠的發絲柔順,梳子沒有一絲卡頓便順了下去。徐彥舟每梳一下,那媒婆便說了一句吉祥話,這樣一來一回三遍“三梳禮”便是成了。

銅鏡之中一紅一綠的二人,郎才女貌好不養眼。

媒婆見徐彥舟梳了頭卻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方想要出聲提醒,卻只聞徐彥舟說道:“我同妹妹有些話要說,你們先出去等會吧。”

那媒婆有些猶豫生怕耽誤了時辰,但想到徐彥舟的為人向來端正最重禮節,應當也不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只是留下一句,“大公子抓緊些說莫要誤了吉時就成。”說罷便帶着嬷嬷丫鬟們退了出去。

這宋殊眠倒是沒想到徐彥舟還有臉來瞧她,只面無表情地看向了別處。

那徐彥舟見她如此搭在她肩膀的上的手不由緊了幾分,宋殊眠吃痛皺眉問道:“表哥掐我作甚?”

宋殊眠吃痛,那雙柳葉眉蹙到了一起。

徐彥舟聞此才察覺到了自己抓痛了她,他松開了手,撫着宋殊眠肩膀那處被他抓皺了的嫁衣。他的手指修長潔白,與宋殊眠身上那豔紅的嫁衣對比更加明顯。

然而此刻感覺到了徐彥舟觸碰的宋殊眠身體不可避免地繃直了幾分,察覺到女子的變化,徐彥舟的心緒也差了一些,什麽時候宋殊眠抗拒過他的接觸了?

但這件事情終歸是自己對不住她,只是軟了語氣說道:“你上回不是說擔心自己嫁去國公府無所依靠嗎?若是謝瓊嬰不想要你,你便同他說退婚吧,回府我擡你當貴妾,往後亦可平安順遂。”

宋殊眠那日過後哭了幾日才一點點看清了徐彥舟的嘴臉,自己從未得到過他的愛重,于他而言,自己不過算是個打發時間的玩物,往後就算是有什麽自己也只能是妾,而不是妻。

這會聽了這些話只恨不得兩眼翻白啐他一口,這人好生涎皮賴臉,怎麽還覺得自己這般被他作踐了後還想當他的妾室。

宋殊眠雖心中惡心徐彥舟的做派,然面上卻還是不顯,現下整個京都也就只有徐彥舟同她有一些情誼了,若是和他也鬧掰了,往後就是連個收屍的人也沒有了。

她看着鏡中的徐彥舟盈盈一笑,“今聽了這話才知道表哥心中還是有我的,那表哥這話我記着了,表哥也不能忘了。”

徐彥舟聽了宋殊眠的話心中便明了,面色也好看了一些,“這件事情實在是逼不得已,若不是沒了法子,我也斷不會将你推出去的......”徐彥舟還想要再說,然方說了兩句話那媒婆就從外頭進來催促道:“趕不及了,大公子先離開此處吧,再晚些恐怕要耽擱了吉時了。”

徐彥舟既知曉了宋殊眠的心意,便也不再留此耽誤了她們梳妝打扮,只要宋殊眠的心中還是有自己的就好。

謝瓊嬰既想要徐司巧,那宋殊眠便如何都入不了他的眼。只要宋殊眠願意回來,那一切便都還有轉圜的餘地。

他離開此處的時候面上還帶了幾分笑意,看得那媒婆都呆了幾分,都說這徐家大公子貌若谪仙,這笑起來還真是個神仙人物。

一炷香的功夫過去,新娘就已經收拾地差不多了,外頭忽傳來鞭炮炸響,謝家接親的人來了。

沛竹自是跟着宋殊眠一起去了謝府,只不過是混在了後頭的送親隊伍裏,還有個李嬷嬷是陳氏特地安排來她身邊盯着以免出了差錯。

這李嬷嬷是陳氏身邊跟了許久的得力嬷嬷,這人被派遣了給她可見陳氏對這次的婚宴有多麽謹慎。

宋殊眠一身鳳冠霞帔,頭上披了紅蓋頭被那李嬷嬷引着出了門。

她什麽也看不見,只聽得周圍人生鼎沸好不熱鬧,垂着頭任由人引着上了花轎。

這花轎是謝府來的,那自然也是一等一的金貴。火紅的花轎,大紅綢緞繡着豔粉浮金簇在車身,轎身前後用金雕刻各種花鳥蟲獸,轎頂四角各墜着彩球。

別的不說,謝府有權亦有錢,他家那正兒八經的嫡子娶妻,其派勢更是比肩王公貴族。

崇明帝這帝位奪得可謂是血雨腥風,上一任皇朝末年五子奪嫡黨争嚴重,頭上權貴們争得厲害,底下百姓們難免就要受苦。好再最後是熬過了那段艱苦歲月,到了新任皇帝崇明帝上任的時候開始實施新政,穩固江山,底下人的日子也過得越來越好。

太平盛世裏頭,百姓們最喜歡的事情便是瞧熱鬧。徐謝兩家都算是世家大族,自是招徕了不少的人,這會徐府門口那處已經擠了不少的人,皆被謝家那樣的氣派唬住。

謝瓊嬰今日一身緋色圓領婚服,頭戴烏紗帽,騎馬持鞭,好不惹眼。

縱使世人編排謝瓊嬰的道德品行,但卻沒有一人說過其樣貌。他生得太過紮眼,一副桀骜不馴的少年郎長相。明明是一纨绔子弟,然而許是因出身高貴,自幼在權勢之中浸淫長大的緣故,一言一行總是莫名地給人一股壓迫感。

謝瓊嬰在徐府大門口,他端坐馬背只朝那人群中的徐彥舟挑了挑眉,算是無聲地挑釁。

他娶徐司巧除了那等緣故之外,亦是想要氣氣徐彥舟:怎樣,你就是再厲害,你家的妹妹我想娶就娶。

徐彥舟自是讀懂了謝瓊嬰眼裏的意思,這等頑劣不堪,饒是向來能把持情緒的徐彥舟都當場冷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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