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迎親的隊伍接到了新娘就開始敲鑼打鼓上了路,謝瓊嬰騎在馬上開始繞城。

不少的百姓圍在了迎親的必經之路上開始瞧熱鬧,橋邊、店鋪裏、酒樓上都探了不少的腦袋去看看這謝家的二世祖娶妻。

然而看熱鬧的人雖然多,但卻沒什麽人為他們喝彩道喜喊上一兩聲,畢竟這等纨绔膏粱哪裏值得他們廢嗓子。那謝家的仆侍在一旁拿着一個裝滿了碎銀的提籃,見此便開始往人堆裏撒銀子。

他一邊灑一邊喊道:“謝家三公子今個兒娶妻,熱熱鬧鬧地喊出來,咱都喜慶喜慶!”

這人手裏提着的籃子滿滿當當塞滿了碎銀,那些個瞧熱鬧的見了,又怎麽會和錢過不去,搶了錢便都開始喊上了讨喜的話。

宋殊眠聽外頭越是熱鬧,心裏頭越是打鼓,手上的紅帕子都絞得沒了形狀。這謝瓊嬰鬧得越是厲害,那就越是期待此次婚禮。

熱熱鬧鬧地鬧了一日,到了謝府門口的時候已經臨近傍晚。

謝家的宅院要比徐家還要多出兩進,七進七出的規模不說,其還有東西兩個跨院。

崇明帝登基了之後就賞了謝家黃金萬兩不說,還賜了國公府。國公爺是個重宗族門戶的人,看着國公府攏共三個大院,便叫謝家的其餘兩房也搬了進來。東跨院住着的是謝家大房,西跨院住着謝家三房,而中間的那院最是尊貴自是國公爺也就是謝家二房的住處。

暮色四合,謝府門口一張匾額之上是三個鎏金大字“國公府”,一扇朱紅大門便占了半邊地,那檔門檻更是高出尋常富貴人家不少。往外延升看去,兩邊高牆圍了半條街不止,一眼竟還望不到頭。

丫鬟們上來打起了轎簾,宋殊眠很快被李嬷嬷從花轎上頭攙扶了下來,後被引着走完了一溜的流程便要送入洞房,而謝瓊嬰那邊被平日裏頭玩得好的富家子弟拉去喝酒。

此時此刻夕陽早已沒過了地平線,濃重的夜色将整個國公府籠罩了起來,今天是個好天氣,就連挂在樹梢的那輪月也格外的圓滾。

宋殊眠蓋頭遮臉只順着那李嬷嬷的動作被她引離了前廳,兩邊長廊挂滿了紅澄澄的吉祥燈籠,走過穿堂離開了正房大院,便往東廂房那處去了。國公府頗大,也不知道拐了多少的彎,走了多久才到了謝瓊嬰的院落。

跨了最後一道門檻可算是到了謝三的住處。

走至堂內,當中擺着紅木嵌黃楊大理石左坐屏,進了裏頭,只見院子寬闊且又華麗,放眼望去幾間正房雕甍畫棟,精美絕倫,兩邊環抱院子的抄手游廊上面是一溜過去的紅繩彩花,上頭還挂着各色鹦鹉、畫眉等鳥雀,叽叽喳喳好不喜慶熱鬧。李嬷嬷一邊攙扶新娘,一邊感嘆起了謝家的富貴豪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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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殊眠此刻心裏頭不斷打鼓,便是比六年前第一回 來到徐府還要緊張。

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事物,還有那不堪說的郎君。

就在那李嬷嬷要扶着宋殊眠進了洞房裏頭的時候,不知道從哪突竄出一條狗來,沖着宋殊眠就開始狂叫了起來。

宋殊眠本就心緒繁瑣,又晃晃悠悠做了一路的轎,這會一天下來早就疲憊不堪。這會蒙了蓋頭聽着這聲狗叫頓時吓得魂飛魄散,幾乎無法控制地肌肉緊繃,扯着那李嬷嬷的手都瞬間緊了幾分。

那李嬷嬷看着宋殊眠這等激烈反應便知道她是個怕狗的,她也疑心這好好的國公府裏頭怎麽會有一只大黃狗?然轉念一想,這是謝瓊嬰的院子,這狗自然也是他養的了。

李嬷嬷心裏頭鄙夷,這尋常人家縱是養狗好歹也要樣貌好些的,這大黃狗瞧着就是又土又笨,也就只有謝瓊嬰會在屋中養這玩樣了。

她顧不得多想,生怕在這個時候出了差錯,只是忙吩咐旁邊的仆侍将這只狗趕了開去。

然而這處除了她以外全是國公府的人,又怎麽會聽從她的吩咐指示,是以只是任着這狗在旁邊喊叫。

那廂宋殊眠蒙着蓋頭聽這狗叫聲駭得渾身發顫。

這宋殊眠此等怕狗也是有所緣故。

九歲那年宋母她帶去鄰家串門,鄰居家裏有條黑狗,母親和鄰家的夫人閑話,宋殊眠閑得無趣就逗狗玩去了,誰知道給這狗玩急眼了,四腿一蹬就開始追着宋殊眠跑了。

黑狗也是調皮性子,就只是追着宋殊眠跑也不咬她,宋殊眠跑得累了停下休息,它就趴在她的腳邊喘氣,宋殊眠一有力氣了,它就繼續追着她跑,這來來回回攆着她追了三裏地。

那從小跟着宋殊眠的沛竹也是個缺心眼的,還以為宋殊眠是在跟那條大黑狗玩鬧,還追在黑狗的身後給宋殊眠鼓掌打氣。最後宋殊眠被追得當場嘔吐了出來,才叫她發現了不對勁趕了那黑狗去。

自從那一回被狗攆了之後,宋殊眠便對狗有了莫大的陰影。

那邊李嬷嬷生怕宋殊眠一激動就掀了蓋頭,見使喚不動謝府的人,就自己上腳趕了起來,直接一腳給那大黃狗從宋殊眠的身邊給蹬開了。

幾個下人見到李嬷嬷此等行徑表情都瞬間古怪了起來,這可是謝瓊嬰最喜歡的大黃狗了。

李嬷嬷生怕那狗又湊上來,趕忙拉扯着宋殊眠進了洞房裏頭,轉身便把門阖上了。

床是上好的雕龍鳳呈祥紫檀大床,大紅被褥上已經撒好了有着美好寓意的紅棗桂圓等幹果,床的上頭挂着豔紅帳幔,自床頂絲絲幔幔垂下,在紅燭的照耀下顯得洞房氛圍更加纏綿悱恻。

李嬷嬷對她坐在床邊的宋殊眠千叮咛萬囑咐道:“在姑爺過來前,小姐可千萬千萬不能叫人掀了蓋頭去,我這廂給小姐送到了,先回了府去同夫人秉了差事。”

宋殊眠哪裏不知道李嬷嬷的心思,她無非是擔心一會子謝瓊嬰過來,發現新娘子不是徐司巧後發怒問罪,這會只想着腳底抹油溜回了徐府先。

李嬷嬷倒是還能跑,她是想跑也沒法子跑了,還不等她點頭那李嬷嬷就溜沒了影。

期間謝府的嬷嬷們來了幾回,辦好了剩下洞房裏頭的婚禮事宜,說完了吉祥話便出了門去,洞房瞬間便又陷入了一片死寂,宋殊眠坐在床上只聽得外頭丫鬟仆婦們走來走去的聲音。

宋殊眠不敢動作,就這麽硬生生地坐了一個時辰左右的時間,方向要想要挪動一下麻木的身子之時,外頭忽地傳來了一陣吵鬧聲。

是謝瓊嬰來了。

雖今日是他的洞房花燭夜,那謝瓊嬰也并未飲多少的酒。在謝瓊嬰的終身大事上頭,那杜鶴安和趙承軒是比他還要上心,遞給謝瓊嬰的酒水全被他們二人擋了過去,生怕他醉酒耽誤了事。

門被打開了,只聽得幾道腳步聲進了裏頭。

那廂嬷嬷端着放了喜秤的紅木盤候在一旁,只等着新郎掀了蓋頭入洞房。

大紅的燭火将整間屋子照得亮堂,床邊的女子正襟危坐,那雙玉手恭敬地疊放在了腿上,再觀其身形,細腰酥/胸。徐司巧的身形消瘦,同那宋殊眠比起來終是有些差別。謝瓊嬰這會正經打量起了女子,才發現她似乎是比那日見過的時候豐腴了一些?

他也并未多想,只是拿了那喜秤掀蓋頭,手腕一挑,蓋頭便被輕松掀開。

大紅的燭光照在女子的臉上多了幾分媚态,圓眼櫻唇,烏雲疊鬓,光是坐在那裏什麽都不做都天然一段風騷。

然而就這樣一張絕色的臉,卻讓當場的人都臉色大變。那端着盤子的杏嬷嬷是跟在長寧公主的貼身老嬷嬷,當初和長寧公主一同登徐府門的時候,自然是見過那徐司巧的長相,這會見來的是一個未曾見過的女子,吓得連手上的盤子都端不穩掉到了地上。

她不可置信地指着宋殊眠罵道:“這徐家的人是瘋了不成?!縱是再不願嫁女兒,豈敢随便找個人搪塞了過去。”那杏嬷嬷活了大半輩子沒見人還敢這樣子诓騙他們國公府,氣得直哆嗦,“你......你們徐家天大的膽子,我要告訴太太去!”

謝瓊嬰平日裏頭慵慵懶懶,除了吃喝玩樂便什麽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然這會動了氣的時候臉上沒有半點表情,唬人得不行。那杏嬷嬷說完這話轉身就走,剩下的一堆丫鬟何曾見過這種世面,吓得跪倒在了地上。

謝瓊嬰的薄唇緊抿,眼中戾氣乍現,他喝道:“跪在裏頭做什麽,都給爺滾出去。”

宋殊眠看着謝瓊嬰這副模樣,吓得臉色蒼白。

那些丫鬟們如蒙大赦,拔腿就離開了此處,生怕下一刻就要被殃及無辜。

謝瓊嬰記得這人,是跟在徐彥舟身邊的表妹。他看着宋殊眠和徐彥舟二人之間的那副做派,自然是将二人想做了那種關系。徐彥舟倒是大度,為了自己的妹妹連自己的女人都推了出來。

先前那挑蓋的喜秤倏地被抵在宋殊眠的下巴上,謝瓊嬰手腕用力,逼迫那低着頭的宋殊眠擡起頭來。

“誰給你的膽子來騙我的?”謝瓊嬰眼神冷然,清潤的嗓音之中俨然壓抑着怒火。

宋殊眠看這謝瓊嬰長得好生眼熟,這會才想起裏那天和徐家一行人上香的時候撞見過了他,想來他也是在那個時候看上了徐司巧。

謝瓊嬰的眼神壓迫感十足,宋殊眠生怕下一秒這喜秤就打到自己身上,只顫聲說道:“徐大夫人是我的姨媽,我爹娘死得早,姨媽前些日裏方認我做了幹女兒,我比司巧表妹大上了一歲,按輩分來說自是徐家的二小姐。”

當初長寧公主只說求娶徐府二小姐,并未指名道姓,宋殊眠言下之意便是這算不得騙。

那徐家不把宋殊眠當人,那她也不要他們好過,是以方才故意說那徐夫人是前些日子剛認得她做幹女兒。

這還夠不清楚嗎?就是徐家人不想讓徐司巧嫁給你,否則她爹娘死了這麽多年,她在徐府也呆了六年,他們早不認晚不認,怎麽就偏偏這個時候來讓宋殊眠頂了徐家二小姐的名頭?

誰都知道那謝瓊嬰想要娶得是徐司巧,偏偏他們故意搞這麽一出來把宋殊眠嫁了過來,如今所有的禮節都辦完了,洞房也入了,打量着他縱是發現了又能如何?

謝瓊嬰雖然也不喜歡那徐司巧,娶她亦不過是一時興起,他知道自己那方面的事情是心病,縱是人再幹淨清爽也沒用。但後來起了同徐彥舟怄氣的心思,便也就任憑自家母親去逼着徐家嫁女了。

他想不想娶徐司巧是一回事,但那徐家的人騙他就又是另外一回事。

宋殊眠被那謝瓊嬰吓得眼眶通紅,只不過強忍着才沒有流下眼淚。

謝瓊嬰嘴唇微揚,看着宋殊眠那張吓得慘白的臉諷刺道:“這徐彥舟當真是聰明厲害,把他用過的人送來惡心我是吧?”

這謝瓊嬰常年混跡煙柳之地,一口渾話說起來十分利索。

宋殊眠被這話氣得不行,眼中的淚終是順着臉頰流了下來。這謝瓊嬰怎麽也不看看自己什麽德行,她都還沒有說他惡心,自己倒是先叫他編排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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