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宋殊眠自從小時候被黑狗追了那一回以後,狗在她的印象之中便是窮兇極惡、不依不饒之物,這會扒着謝瓊嬰就跟扒上了救命稻草一樣,縱知他生了氣也不肯撒手,“不成,你也瞧見它想咬我的,它記恨上了我,我一下去它就要把我咬個半死。”

那宋殊眠埋在謝瓊嬰裏的脖子裏頭哭,任是他怎麽威逼利誘都不肯下去。

謝瓊嬰何曾見過這等涎皮賴臉之人,雖是氣極卻也沒有強把她拉下去,只是冷聲對旁邊的丫鬟說道:“愣着幹嘛,一個兩個瞎了不成?給我把那蠢物拉下去餓上個幾回,連人之高低都不擇,自己的主子竟認不得。”

丫鬟們聞此忙把大黃抱離了此處,謝瓊嬰冷聲說道:“能下了嗎?”

見狗離開了宋殊眠終松開了手,然只見眼前男子眼中似有怒氣升騰。一會敬茶的時候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她可不想這個時候惹得謝瓊嬰不痛快。

今日謝瓊嬰的額間系了一紫金抹額,襯得其形容更加俊朗。

這謝瓊嬰渾身上下唯一值得叫宋殊眠稱心的也就那張臉了,她趁着謝瓊嬰發作之前指了指他的抹額故作新奇說道:“郎君今日怎帶了抹額?”她不等謝瓊嬰說話繼續說道:“看着比昨日更加好看了一些呢。”

謝瓊嬰叫這宋殊眠說得莫名其妙,這火還沒來得及發就給她誇上了一通先。伸手不打笑臉人,她都這樣誇自己了,自己再吵下去豈不是小人行徑,這一口氣謝瓊嬰是想發也發不出了,只留下了一句“花言巧語”便往出走去了。

衆人都以為謝瓊嬰要炸毛了,結果就這樣走了?他為了宋殊眠把大黃關起來了不說,況他何時會忍着自己的氣去慣別人了,那席月見此更是氣得咬牙切齒。

宋殊眠跟着謝瓊嬰繞過了七七八八個彎,才終于到了謝家二房的主屋榮德堂。

還未走進門口,便聽得那一聲略為粗犷的說話聲,“差不多得了,從昨個兒晚一直念叨了今晨,都是你自己慣的他,不把人徐家逼急了能有這事嗎?”

能說這話的也就只有那謝國公了,宋殊眠小心翼翼地去瞥旁邊謝瓊嬰的神色,果真見他那雙眼睛冷了下來。

丫鬟們掀開了珠簾發出清脆的響聲,主座之上長寧公主的臉色難看,在她旁邊坐着的國公爺見到宋殊眠來了卻也不再發脾氣了。

宋殊眠替嫁的事情長寧公主知道外,看文加暗號裙易五兒二漆霧貳扒宜國公爺和府上其餘的主子們自然也是知道,那東西兩跨院的主子知曉此事之後,今晨也都迫不及待來了榮德堂看看這場熱鬧事。

屋裏頭滿滿當當坐了不少的人,觀看其形容年齡,像是大房三房那邊來的夫人老爺,幾個年紀輕的應當就是府上的公子小姐了,這會皆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宋殊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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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公爺四五年歲,身材魁梧,眼神銳利,雖上了年紀仍能看出其年輕時候雄姿英發。

宋殊眠心想難怪謝瓊嬰生得如此頂尖樣貌,多情風流承其母親,桀骜不馴承其父親,其顏色豈能落了下乘。

兩個新人一齊在主座之前跪下磕頭,旁邊的丫鬟适時地遞上了一捧熱茶,宋殊眠接了茶水先遞了謝國公請安。

謝國公是個明事理的人,他先前不知道長寧強迫徐家嫁女一事,到了昨日才知道原那徐家是個不情願的,是以這會雖知道宋殊眠是徐家弄來糊弄他們的心中卻也沒有多氣。

他知道那宋殊眠不過也是個被徐家推出來擋刀的可憐人,自己兒子那德行他還不清楚?誰家的姑娘願意嫁給他。

謝國公接過了宋殊眠的茶盞,和氣說道:“既嫁進來了就是謝家的三奶奶了,往後就安生過吧。”

這話既是在衆人的面前認了宋殊眠做兒媳,亦是在告訴宋殊眠不要再生了別的心思。

既嫁了進來宋殊眠也沒想給自己尋不痛快,徐家都坳不過他們,她又憑什麽?

宋殊眠垂首恭謹說道:“兒媳謹記父親教誨。”

謝國公倒沒想到宋殊眠這般懂事識大體,見此心中不由生出了幾分滿意。

宋殊眠轉身又給長寧敬了茶,說道:“兒媳給母親請安。”

那廂長寧只是冷冷地看着宋殊眠,任由她端着茶水卻也不伸手去接。自己的丈夫認了這個兒媳,兒子也認了這個媳婦,但長寧又如何咽得下去這口惡氣,那徐司巧好歹算是個名門閨秀,京都裏頭出了名的才女,那宋殊眠算什麽?一個死了爹娘的寄人籬下的商戶女。

長寧公主尊貴了一輩子,怎麽會認這樣的人當兒媳。

宋殊眠就這樣舉着茶舉了許久,久到手臂都發酸了。忽謝瓊嬰奪了宋殊眠手上的茶盞親自端到了長寧面前,說道:“她的茶母親不喝,那喝兒子的茶吧。”

宋殊眠心中微微錯愕,未曾想謝瓊嬰竟出面幫了她。

謝瓊嬰面上帶了幾分頑笑似是在對長寧讨好賣乖,長寧公主跟宋殊眠過不去,又怎會跟自己的兒子過不去,見此終是冷哼了一聲接過了茶,她将茶盞重重擱置在了桌案上頭,“倒叫你把她當成寶了。”

長寧說完了這話便離開了堂屋這處,只留下了一屋的人尴尬安靜。

謝國公出來打起了圓場,對宋殊眠說道:“你母親就這個脾性,一時間有些受不了,過幾日就好了。”

他讓二人起了身,又介紹起了謝瓊霖夫婦,指着二人說道:“這是瓊嬰的哥哥瓊霖,旁邊那位是你的嫂嫂。”

謝家二房有兩位公子,除了謝瓊嬰之外,上頭還有一位哥哥名謝瓊霖,這謝瓊霖是國公爺已故亡妻留下的孩子。國公爺在娶長寧公主之前其實是有過一任妻子,只不過那妻子早年間患了病離世,只留下了六歲大的謝瓊霖,後來國公爺跟着崇明帝起事成功之後才娶了那長寧公主,生了謝瓊嬰。

長寧生了謝瓊嬰之後,這謝瓊霖的身份梗在這中間不尴不尬的,他的母親雖然亡故,但當初也确實是謝國公明媒正娶的妻子,那他按其輩分自然也算是嫡長子,但若真要認他當嫡長子,便是正兒八經的世子,那麽長寧公主又是第一個不同意。

謝瓊霖二十又六的年歲,在戶部當郎中,是個正五品的官,這會正和其妻明氏坐在左側的位子上。

宋殊眠見此只向那二人又行了一番禮。

明氏原是戶部侍郎嫡女,其人溫厚品行端正,昨日聽聞了徐家換女一事只覺得十分荒唐,但如今見了這宋殊眠覺得她也個苦命人,只扯着她的手說道:“瞧着生得這樣好,瓊嬰娶了你可真是有福氣了。”

謝瓊嬰已經自顧自地靠倒在了那紅木椅上,手肘慵懶地搭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說道:“嫂嫂誇她就誇她,扯上我作甚?”

謝國公本還欣慰兒媳懂事,轉頭見那謝瓊嬰吊兒郎靠在椅子裏,便斥道:“你如今也是娶了媳婦的人了,還一副野調無腔的樣子,無怪乎別人瞧不上你。”

這國公爺生了氣一時嘴快腦子沒個把門,這話不說還好,一說那方才好些了的氛圍又冷了下來。說來說去,又說起了那徐司巧,說起徐司巧,那宋殊眠又是被衆人的眼神一陣淩遲。

宋殊眠愣是像沒看到一樣,面上沒有什麽表情,那被罵了的謝瓊嬰也依舊我行我素,反正他沒少挨國公爺的罵,早就對這些話免疫了,“既瞧不上我,我也不礙了父親的眼。”

那謝瓊嬰說了這話就大搖大擺往往外出去,惹得謝國公又是一陣惱,而屋內其他的人像是已經早就習慣了這副場景。

宋殊眠見此心中更覺完蛋,這謝瓊嬰是無法無天慣了,就連謝國公都管不住了。他若是個正常人也便罷了,偏偏生得牛心古怪,一想到從今往後都要順着那二世祖的心意過一輩子,惹也惹不得,躲也躲不開,宋殊眠頓時覺得人生黑暗無光。

宋殊眠面上沒甚表情,然心中早就是大水淹了龍王廟,滿心的苦楚淚水。

謝國公撫着額頭說道:“我知道你也是迫不得已來的謝家,你族中有個那樣出色的表哥,看慣了那樣清隽的人,若拿瓊嬰同他作比可謂是一無是處,你心中瞧着也難免難受。”

那倒也不是,徐彥舟和他,現今兩個人哪個她都瞧着難受。

謝國公只頓了頓,看那宋殊眠臉上沒什麽表情又繼續說道:“他打小就被他娘嬌養慣了,我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的,這才養了他如今這副無法無天的性子,但你既嫁做了瓊嬰的妻子,往後夫妻二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瓊嬰如此,你當幫他改過遷善,規勸了他去。”

謝國公也是沒了法子,想他也是一代風雲人物,然偏偏自己的兒子還管不得了,他那手一擡長寧就先嚎叫了起來,手一落直接帶着謝瓊嬰進了宮裏頭去找皇太後告狀去了。

方見那謝瓊嬰替宋殊眠擋了長寧的刁難,這纨绔兒子何曾對女子這般上心過了?這是先前不曾有過的事情,謝國公便以為他的心中是滿意這個貌美的妻子的,他的話謝瓊嬰不聽,那自己妻子的話總要聽兩句吧。

宋殊眠那副得體的表情此刻終于挂不住了,改過遷善?她什麽能耐能去把一顆歪脖子樹給掰正了。

宋殊眠方想要開口回絕,然那見那謝國公兀地起了身,捂着腦袋喃喃說道:“這事就交你來辦了,這臭小子氣得我頭疼,先不說了,霖哥兒媳婦你帶着弟媳給剩下的長輩們敬個茶。”

宋殊眠看着謝國公離開的方向,嘴巴都要震驚得合不上了,不是,國公爺你什麽年紀什麽地位,怎麽還整上耍無賴這一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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