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周圍的聲音瞬間因為謝瓊嬰的這幾個字安靜了下去。
謝瓊嬰神态散漫卻幹脆利落地說着這話,沒有一點支吾,就像是在說着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了。他如此便是明朗了自己的态度,宋殊眠是誰重要嗎?重要的是她是謝瓊嬰的妻子,他們便不能去置喙什麽。
朱睿江有些緩不過神來,謝瓊嬰先前不是說好娶徐家的二小姐嗎,宋殊眠是誰?
他方想要再問,卻只見太子妃扯了扯他的衣袖對他搖頭,示意慎言。
猜都猜得出來是怎麽一回事,何故再問下去搞的人難堪。
朱睿江向來聽太子妃的話,見她阻攔便也不再問了。
然朱睿江是閉上了嘴,偏生又有個不長眼的跳出來問了,也不知這人是故意的還是無意,只聽得她問,“從前未曾見過三少夫人,不是哪家的小姐?”
方才來的時候謝妙蓉已經去找了自己的蜜友,而宋殊眠則已經在謝瓊嬰的身邊坐定。這會手上正給他剝着果仁,見人提及了她手上動作也未曾停下,只是回道:“是徐家的表小姐。”
見宋殊眠這樣說他們便更加明了,看來果真是他們猜的那樣了。
這會看宋殊眠的眼神便是愈發古怪了起來,徐家不舍得把徐司巧嫁給謝瓊嬰這個纨绔,竟想出了這樣的法子來。但看謝瓊嬰沒有鬧起來,想來對這個妻子也是滿意的。
一提及徐家衆人便不可置否的想起了徐彥舟,只因他實在是太過出色了一些,大昭裏自從建朝以來,二十年歲中進士的又有幾個,況徐彥舟還是高中探花郎。今天的局是朱睿江攢的,那這邊便基本都是皇太子一邊的人了。然徐彥舟與二皇子朱睿言交好,是以想起了他氣氛不由都微妙了一些。
方才問話的女子又打趣道:“早就聽聞徐大公子美名,他在外人面前一副谪仙模樣,倒是忍不住好奇其私底下是不是也像個神仙公子,三少夫人既是表妹可否同我們講講他在家中是何模樣。”
徐彥舟家中的模樣,她敢說嗎?且不說謝瓊嬰在這裏,就是今她說了出去明個兒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傳到了徐彥舟的耳朵裏去了。
宋殊眠這才打量起了那說話的女子,她的身邊正坐着那謝妙蓉,這會正一臉得意地看着宋殊眠。那兩人的态勢想來是閨中蜜友,原是如此,難怪一二再再而三的問這些刁鑽的問題。
宋殊眠手上的果仁已經剝了小一盤,她遞到了謝瓊嬰的面前,她看着那名問話女子的方向說道:“君子慎獨,必能夠嚴苛要求自己,言行如一,心口如一,始終如一。既然表哥在小姐的心目中是個谪仙人物,那必定是個君子了。是君子那必定內外無二,知行合一,在家中或者是外頭又能有何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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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瓊嬰随意拿了顆宋殊眠遞來的果仁塞到嘴裏,聽了這話面上看不出來什麽表情。
宋殊眠這話一聽便是讀過書的樣子,徐家的人連宋殊眠的死活都不曾管過,那便是徐彥舟教的了。
一肚子的酸儒氣,也就徐彥舟這樣的人能教得出來了。
那名小姐是鴻胪寺少卿府上的三小姐,名李雪兒,本應謝妙蓉不喜歡宋殊眠的緣故才故意刁難起了她,未曾想到其牙齒如此淩厲,她都如此說了自己也不好再問了下去。
李雪兒話裏話外對宋殊眠的針對誰能聽得出來,然偏偏就朱睿江聽不出,太子妃的臉色有些沉了下去。
太子妃陳耽文出身孝誠皇後母族,按理來說與朱睿江也是有親族幹系,但其當初嫁與皇太子并非心中所願,後因為家族原因才迫不得已。
雖然朱睿江對她很好,但她不喜朱睿江。
在她的心中朱睿江甚至都比不上謝瓊嬰,因他實在太過木讷蠢笨,許多時候連這樣子尋常的氣氛也琢磨不出來怪異與不對勁。
今日這場馬球賽本就是因為有事情要拜托謝瓊嬰,然這朱睿江竟還放任別家的人肆意為難他的新婚妻子,這不是蠢是什麽?
那廂陳耽文看出來了氣氛有些微妙,歡迎加入七惡裙幺污兒二漆霧二吧椅,追金江連載文肉文對朱睿江淡淡說道:“今個兒不是說好出來打馬球的嗎,怎麽還不動身呢?”
見到太子妃這樣說了,在場的人便都相繼起了身下到了下方的馬球場上,一時之間看臺上空了大半,只是稀稀疏疏地坐着幾個女眷。
那謝妙蓉和方才那刁難她的李雪兒也都下去玩起了馬球,而陳耽文叫了身邊的人把宋殊眠喚到了她那邊去。宋殊眠雖不知陳耽文為何喚她,然見其面上并無什麽敵對亦或者是瞧不起人的神色,便稍稍放寬了心。
若是誰都來刁難她一句,倒也真是有些吃不消了。
宋殊眠在陳耽文的身邊端正坐好,只聽得她問,“你今個兒多大的年歲了?”
宋殊眠垂眉答道:“如今十六的年歲。”
朱睿江同謝瓊霖年歲相仿,陳耽文也比宋殊眠年長一些。她聞此只是點了點頭,視線落在了下方謝瓊嬰的身上,“比瓊嬰小上三歲,倒還般配。”
宋殊眠也順着她的視線看去。
馬球場上的少年恣意飛揚,笑容不羁。宋殊眠想這謝瓊嬰的日子過得真不是一般的舒爽,父親管不住,母親又寵愛無度,就連那不是一母同胞的哥哥對其也十分寵溺。當年謝沉跟着崇明帝起事成功之後,除了封國公,還賞賜了黃金萬兩,有錢亦有權,平日裏頭也是一堆權貴巴結着他玩,這樣的神仙日子哪個不想過?
就在宋殊眠心中感慨之際,那陳耽文忽又問道:“可曾進宮見過了皇太後和皇上?”
宋殊眠不知道為何突然提及了二人,只是搖了搖頭,“不曾。”
陳耽文點了點頭算是了然,說道:“皇太後現在尚在病中,才不叫你們入宮,但他們疼愛瓊嬰,總歸是要見新婦的。”
經此提醒宋殊眠才想起了入宮這一茬,陳耽文頓了頓又說道:“前些日子也未曾聽聞瓊嬰帶着你出過門,今個兒怎麽突然想着帶上了你?”
距二人的婚禮已經過去了将近一月,然而先前縱是有這樣的場合也未曾見宋殊眠出現過,為何偏偏今日帶上了她?
今日皇太子朱睿江邀請謝瓊嬰來打馬球其實是想拜托一事。
崇明帝即位二十年,現任首輔聞昌正推行新政,看着皇上的态度也是支持。但新政的推行難免會受到一些阻力,不少的人持反對意見。
太子妃的弟弟前些時日在一場宴席上暗諷新政弊端,被有心之人拿去大做文章通到了皇上的面前,稱她弟弟“包藏禍心,怨望其上,讪渎謾罵,妄自尊大”。崇明帝一時間龍顏大怒,就将此人押解到了都察院中審訊。
時至今日,仍然沒有要放人的跡象。
太子妃氣自己這個弟弟管不住那張破嘴,但偏自己也就這麽一個嫡親的弟弟,使了百般的力氣也撈不出來人。但自己的丈夫又在崇明帝面前不得臉,沒了法子只能想着讓謝瓊嬰去崇明帝面前說上一兩句。
畢竟誰都曉得崇明帝疼愛自己的這個外甥,若他出面說了,事情當能好辦上許多。
陳耽文今日叫朱睿江攢了這麽一個局,為得就是讓謝瓊嬰玩得開心一些。本來馬球賽結束之後衆人帶着謝瓊嬰去喝上幾壺酒,屆時能夠更好說話。然而新婚妻子在場,又怎麽再好意思喊謝瓊嬰上酒樓裏頭快活。
宋殊眠并不曉得他們之間的彎彎繞繞,只是說道:“婆母督促我看顧三公子,我擔心三爺晚上回得晚了便一道跟了出來。”
陳耽文聞此了然,謝家的事情她倒是曉得一些。聽到宋殊眠這樣說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氣,只要不是謝瓊嬰故意把宋殊眠喊上擋了晚上的酒局,那便還不算得上壞。總歸他今日玩得盡興了,下回再開口提此事也不算難。
臨近傍晚時分這裏才散了場,陳耽文今日是沒了再喊謝瓊嬰辦事的心思。但那邊朱睿江哪裏曉得,方一散場下馬就拉起了謝瓊嬰要去喝酒。
謝瓊嬰正翻身下馬,旁邊的小厮上來接了馬球杆,為他脫去襻膊。
見朱睿江拉他上酒樓,謝瓊嬰只是朝宋殊眠的方向揚了揚頭,“內子還在呢,我怎敢去。”
朱睿江說道:“我們是上酒樓喝酒,又不是去春風樓快活。再說,男子漢大丈夫的,哪裏有成了婚就不出來喝酒的道理了。”
旁邊的幾位公子也附和道:“就是啊,我家的那位都不管我這些,你謝三公子還能叫人管了去不?況說只不過是去喝酒罷了,又不是狎妓,那宋小姐瞧着就是個好說話的,定不會管你的。”
宋殊眠那副樣子看着就是個溫順聽話的,怎可能會管謝瓊嬰?
一行人說話之間已經到了馬球場的出口,那廂看臺上的夫人小姐們已經等在這處。
宋殊眠隔得遠遠的就聽了酒樓、春風樓的字樣,生怕謝瓊嬰就要跟着這些人跑了,趕忙迎了上去,“郎君可是累了?怎麽出了這樣多的汗,瞧着黏黏糊糊的肯定難受,趕緊回家洗個熱水澡舒服舒服罷。”
宋殊眠嗓音嬌脆,看着謝瓊嬰的眼神盡是愛意,俨然是一個深愛丈夫的妻子模樣。
謝瓊嬰也沒想到宋殊眠竟這樣主動,想來真是叫母親給逼急了。
旁邊那些人看了也都啞然,這宋殊眠瞧着是個不吭聲的,怎這般粘人,生怕他們拐着謝瓊嬰跑了。心中也不由同情了幾分,可惜生得這樣好,但謝瓊嬰這樣的性子注定是個不安生的,你今天在身邊看得住,往後還不信你能管了一輩子不成。
既見她如此,衆人也不好再勸下去了,然謝瓊嬰這個主人公不在場,他們也沒了再繼續下去的必要了,只都各自散了回家。
待回到了謝府之時,天已經黑沉了下去,宋殊眠跟在了謝瓊嬰的身後一齊回了春澄堂,裏頭的席月已經見人回來了趕忙迎了上去,“三公子你可算是回來了,那徐家的人給三奶奶送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