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霸王與小花貓(五)
小霸王與小花貓(五)
“京城的話本委實比明州府的話本好看多了……”衛玄的話還未說完,便瞥見從靠枕的背後露出一團橘色的毛。
“苔枝?”衛玄吓得把話本一扔,他分明把小花貓留在了侯府,為何會在這馬車上瞧見它?
難不成是他思念太過?因而才會有這小花貓在馬車上的錯覺?
定睛一看,這只睜着圓滾滾的眼看着他的貓,的确是他的愛寵苔枝無誤,衛玄雙眉輕皺,若是教祖父知曉他的馬車裏有只貓,只怕要拿刀削了他。
眼看着皇宮就要到了,難不成他要把苔枝給扔下去?若是他去赴宴,把苔枝留在馬車中……衛玄搖了搖頭,這可是他從郡主府得來的戰利品,若是沒了這小花貓苔枝,他如何自證他京城第一霸的名號?
衛玄思索了好一會兒,忽然拍了拍大腿,道:“左右苔枝是只不愛叫的貓,便把它藏在袖中便是,難不成還有人敢來翻爺的袖子不成?”
思及此,衛玄忍不住彎起嘴角,他将小花貓藏在袖中,便面色如常地下了馬車。
老侯爺摸着胡子,叮囑了他幾句,便同平國公敘舊去了,衛玄自然不樂意陪着祖母在那兒嗑瓜子,因此,他随意編了個借口便溜到了禦花園中。
到了禦花園中,衛玄還未來得及好好逛上兩圈,便聽一陣杯盞落地的聲音,伴着這聲音的,還有一股背上傳來的濕意。
一轉過身,衛玄還來不及發作,便見粉衣宮女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地道:“侯爺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他還沒說半句話,這粉衣小宮女便一副他要吃了她的模樣,難不成他在明州府待了幾個月,也變得面目可憎起來了?
見衛玄未說話,粉衣宮女又扯上了衛玄的袖子,哀求道:“侯爺,饒了奴婢罷。”
他一向不喜女子觸碰,衛玄吓得一蹦三尺遠,他顫着聲音,強裝鎮定道:“爺饒了你了,你離爺遠一些。”
一道嗤笑聲忽然傳入耳中,衛玄扭頭一看,卻見平國公世子正站在不遠處,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平國公世子魏琮走上前來,笑盈盈地扶起粉衣宮女,扔給她一方帕子,又揶揄地看着衛玄,道:“原來紫衣侯也是個愛辣手摧花的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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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量了一眼平國公世子,見他仍是舊時模樣,衛玄哼了一聲,也不知他是如何引得那些女子紛紛傾心于他的?
“得了,這宮裏的花兒可不是那麽好采的,爺不和你廢話了,”衛玄的目光轉向粉衣宮女,道,“爺給你個将功贖罪的機會,你可知曉哪兒能讓爺換身衣裳?”
粉衣宮女紅着眼,似一只驚弓之鳥,她不動聲色地挪了挪步子,顫着聲音道:“管事姑姑早已備下這些東西,侯爺随我來。”
見粉衣宮女恨不得離魏琮三丈遠,衛玄覺着自個兒總算扳回一局,他道:“魏琮,爺得了只愛寵,過幾日爺回國子監的時候,便讓你開開眼。”
言罷,粉衣宮女便領着衛玄離開了,臨走前,衛玄還沖魏琮扮了個鬼臉。
引着衛玄進了一處宮殿後,粉衣宮女便從漆金櫃子中取出一套衣衫,道:“侯爺覺着這套衣衫如何?”
衛玄道:“你且出去罷,爺自個兒換便成。”
粉衣宮女紅着眼,道:“侯爺,讓奴婢服侍您更衣罷。”
衛玄只覺着手上全是雞皮疙瘩,他擺了擺手,佯怒道:“你再不出去,爺便治你的罪。”
粉衣宮女身子一抖,不敢違抗衛玄的話,連忙關上門,退了下去。
衛玄小心翼翼地将小花貓從袖中取出,将它放在一旁,這才轉到屏風後,開始換衣衫。
換好衣衫後,衛玄剛從屏風後轉出來,卻驚覺小花貓不見了。
這宮中龍蛇混雜,若是小花貓碰着什麽……衛玄不敢再想下去,他推門而出,看向守在門口的粉衣宮女,道:“你可看見一只小花貓?”
粉衣宮女被問得一頭霧水,她疑惑地道:“奴婢一直守在此處,并未瞧見任何……”
未等粉衣宮女說完,衛玄便心急火燎地往殿外而去。
在禦花園中找了一圈,衛玄仍未瞧見小花貓的蹤影,他正心灰意冷之際,忽見一團毛茸茸的身影。
他正要追去,卻見小花貓徑直往一處亭子跑去,那亭子四周守衛森嚴,亭中人背對着他,一身華服,衛玄用腳趾想也能想出亭中之人的身份,自然是新帝宋珩。
他的苔枝委實有眼力見兒,淨往這種去不得的地方跑。
衛玄苦澀一笑,他忽然覺着他是給自個兒撿了個主子,這小花貓怎麽哪裏去不得就往哪裏去呢?偏偏那四條小短腿跑起來,比他還快。
看着亭中的宋珩徐徐地轉過身來,謝容心如刀絞,時隔數日,再看到宋珩,他面色如常,甚至連消瘦也不曾,那張如玉的臉上仍舊是溫潤的笑容。
當初,他騙她飲下摻了毒/藥千結的果子酒時,也帶着這樣溫潤的笑容。
她淪落至此,他卻高高在上,如同天上的神。
時至這一刻,謝容這才發覺自己的幼稚,她如今不再是高高在上衆人畏懼的榮華郡主,而是一只什麽都做不了的小奶貓。
她還未靠近宋珩半步,便會被守在一旁的宋珩的玄衣衛砍成爛泥。
如今宋珩大權在握,再不是當初那個皇宮中每個人都可以踩上一腳的七皇子宋珩,也不是那個任人擺布的宋珩。
她要如何為自己報仇?
謝容閉上眼,她恨自己的莽撞,她不顧一切溜進宮中,卻只能這樣遠遠地看着宋珩。
她如今不過是一只貓,就算她仍是高高在上的榮華郡主,想要與宋珩抗衡也要好好掂量掂量,更遑論一只貓。
不過,一切皆可徐徐圖之,她不可操之過急,不論是宋珩,還是宋珩的江山,如今,還不是時候,謝容轉過身,便見衛玄一臉擔憂地看着她。
衛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上前去抱住了小花貓,他抱着小花貓正要遁走之際,忽聽守在一旁的玄衣衛一聲厲喝:“來者何人?”
衛玄僵硬地轉過身,道:“臣衛玄,無意驚擾陛下。”
從亭子中,傳出一道溫和的聲音:“上前說話。”
如今小花貓闖了禍,他這個主子自然要兜着,衛玄硬着頭皮走上前去,拱手道:“臣紫衣侯參見陛下。”
宋珩的目光甚是溫和地落在小花貓身上,從衛玄的神情來看,這只貓與他關系匪淺。
衛玄垂着頭,道:“臣沒有管束好自個兒的貓,讓陛下受了驚,是臣的過錯,臣一人做事一人當,請陛下勿要責罰臣的貓。”
“朕瞧着像受驚的模樣麽?”宋珩輕笑一聲,一手端起茶盞,一手指着小花貓,道,“這貓叫什麽?”
見宋珩并無責怪之意,衛玄大着膽子給小花貓順了順毛,恭順地道:“禀陛下,這貓喚苔枝。”
聽到“苔枝”二字時,宋珩微微愣了愣,若不細看,無人會發覺他握住茶杯的手緊了緊,他眼中并無波瀾,只是緩緩道:“苔枝,為何喚它這名?”
衛玄自然不會傻到告訴陛下,這都是因着苔枝是謝容的小名,胡謅一事于他而言,早是家常便飯。
信手拈來一段故事,衛玄頗為從容地道:“臣那日在回侯府的路上撿了這貓後,便想着給取一個名,巧的是,那時臣的桌上擱着一本書,臣一翻,書中的‘苔枝’二字便浮出來,臣便給這貓取了這名。”
言罷,衛玄又看向陛下,眨了眨眼,道:“陛下覺着這個名字如何?”
眼前浮出一張帶笑的臉,宋珩閉上眼,掩去一切情緒。
“這個名字,很好。”
再睜開眼時,宋珩依舊是那個溫柔睿智的帝王,他平靜地注視着這個紫衣侯,從前她也提起過紫衣侯,她說紫衣侯性子頑劣,不堪大用。
宋珩的話讓衛玄委實有些摸不着頭腦,他只好讪讪一笑,道:“聽聞陛下前些日子受了涼,不知陛下眼下可好了?”
“朕已好全了。”
良久,宋珩忽然幽幽地道:“你先退下罷。”
衛玄退下後,亭中忽然多了一道粉色身影,宋珩并未看向她,颀長的身子立在帳幔之中,他輕聲道:“是他麽?”
粉衣宮女的臉上早無驚懼之色,她面色平靜地道:“禀陛下,紫衣侯的背上并無任何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