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梅運的”前男友“

梅運的”前男友“

初夏時節,弄幾個涼菜,來一壺自家釀的米酒,邀上幾名親朋好友,坐在葡萄樹蔭底下,吹着陣陣熱氣中帶着絲絲涼意的晚風,淺酌細飲,漫談幾句家常瑣事,倒也是一樁人生難得的快意之事。

涼菜中,香糟類的自然是夏季飯桌上不可或缺的菜式。像什麽香糟醉蝦、紅樓裏薛姨媽自家糟的鵝掌鴨信、糟鴨蛋,糟毛豆之類,都是梅運的饕餮居裏夏季常備的葷素涼菜。

“姐,我想來饕餮居打工。”

夏沐恩擡眼觑看坐在清漆小圓桌旁的藤椅上,專心致志低頭剝毛豆子的梅運,猶豫了好一會,開口央求。他心想,姐喜歡吃,對廚藝好的人格外另眼相待,就像方揚大哥。倘若他也能擁有一手好廚藝,那從今往後即使他不請求,梅運也會主動邀他留下。

這是夏沐恩深思熟慮後想到的最佳方案。既不會因某些小謀小略惹怒梅運,又能名正言順的逃過被迫搬家一劫。

聽到夏沐恩語氣卑微的請求,梅運停下手中的活計,擡頭望向他,一縷縷陽光穿過葡萄葉的間隙打在她臉上,令她臉上的肌膚泛出如玉般溫潤的光澤。

“不給工錢也來?”半響,她收回審視的目光,眼簾微微下垂,烏黑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兩道婀娜的影子,愈發襯得她的瞳眸漆黑如墨,幽深如潭。

“姐肯一日包三餐,我已經很滿足了。”

夏沐恩眸底水波一蕩,絲絲縷縷的暖意散開,清秀白淨的臉上煥發出一種難明的氣質。他溫柔如水的眸光始終瞅着梅運,仿佛他的眼內只容得下梅運一人似的。不過,這也是現實,夏沐恩在W市第一中學是出了名的冷僻古怪,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從不和其他人交流。而班級裏的其他同學基本都是本市人,多多少少曉得他小時候被醫生診斷為“自閉症”的事,所以對他一概報以無事退避三分、有事班幹部抓阄與其商談的疏離态度。

“你去問放羊的,看他收不收你?”

梅運不給回答,當起甩手掌櫃。當初和方揚講好的,饕餮居裏請的幫工,都要經過方揚過目試用,只要他皺下眉頭,就算是她十分看中的人,她也只能回絕。

唯一的例外是欠了她大筆醫療費的白胡。他一沒身份資料;二無任何生存手段;三是李為民好說歹說要她幫忙看着,為了不讓“雞婆李”天天上門浪費她饕餮居的好茶好水,轉念想到“雞婆李”家媲美母老虎在世的如花老婆,梅運念在兩家是世交的份上,只得忍怒收下。

她原本以為白胡過不了方揚那一關,不想方揚瞥看他一眼,就讓他留下當打下手的夥計。說句公道話,諒她盯住白胡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打量個遍,連每一寸毛細孔都沒放過,但她仍然沒瞧出來,那家夥有學廚的天賦。

方揚準是被鬼迷心竅了!梅運如是想。

“那我這就去找方揚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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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沐恩沒想事情會這麽容易解決,臉上浮現高興的笑容,立刻拉開藤椅,跑向堂屋後面的廚房,去找忙着弄香糟鹵汁的方揚。

進入廚房間,夏沐恩一眼瞧見穿着白衣黑褲,頭戴白色廚師帽的白胡,見他很是輕松地單手拎起足有一米高的黃酒酒甕,往事先放好酒糟的壇子裏倒酒,方揚面無表情的站在一旁觀看。

“好了。一斤酒糟,四斤黃酒,五兩糖,三兩鹽,桂花按自己的喜好放。”

“要過多少時候才能用紗布過濾?”白胡很認真。

在饕餮居待了一段時間,他大約也摸着讨梅運歡心的法子只有一種,做出她沒見過沒吃過的特色菜。

無奈,白胡雖然是生活了N 久的老妖怪,但他對吃食的敷衍程度,與梅運相比簡直有雲泥之別。他向來是有的吃就好,生吃熟食都無所謂,況且他們那裏對吃食一點都不講究,管填飽肚子就行,大家都忙着修行打架占地盤,沒工夫搗鼓這些玩意,像饕餮居這般弄得精巧別致的菜式,他活了N年,連瞧都沒瞧見過,更別提吃了。

難怪他爺爺當年回家後,一直念念不忘花了梅運五塊錢買的那碗紅燒排骨面。一個勁的誇獎,那湯鮮香濃郁,那排骨酥嫩可口,那面條爽滑勁道。弄得他們全家口水漣漣,恨不得搬來人類世界住。

然而搬家這種念頭也就能放在腦子裏想想,嘴裏叨咕下。人類世界的環境非常不适合他們這些妖怪居住,且有力量制約,必須以原形才可留下。他爺爺當年也是依憑“長生訣”才能在人類世界做短暫停留。而他如果不是因為和梅運定下了婚契,恐怕現在早就化出原形,被人抓進動物園裏當奇珍異獸參觀了。

“這種事需要你自己摸索,掌握火候。”方揚拿起一旁糖鹽專用,矮矮胖胖醬湯色的瓷罐子,按十幾年來的習慣,随手舀了幾勺子鹽糖進壇子裏,輕輕攪勻。

“嗯,我知道了。”白胡并不生氣,學東西本來就是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何況廚師這門手藝,得靠自己勤加練習,一道菜能否做到色香味俱全,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白胡在私人情感方面對方揚抱有極其嚴重的敵視,然而在學習廚藝上,他很知趣的把自己高高在上的自尊心一下降到了最低點,就跟剛出生的小妖怪一樣,一步一步蹒跚着慢慢來。

“你先弄,我去看看老梁那邊的豬頭肉煨得怎麽樣了?”

方揚吩咐了聲,朝站在廚房正門入口處的夏沐恩點點頭,轉身從廚房後面的角門出去,步向後天井東邊請鄉下最好的制竈師傅制的雙眼土竈,空氣中彌漫着引人垂涎欲滴的豬肉香,他嗅了嗅,走到坐在竈膛前,對一根一根燒着稻草的老梁說道:

“肉香出來了,火候差不多了,你留神點。這道菜是二樓廳裏那桌客人訂的。”

這道一根根稻草慢工細火焖出來的豬頭肉,在別的餐館或許是登不上大雅之堂,嗤之以鼻的菜式,但在饕餮居卻是一道需要提前一個月才能訂到的招牌菜。很多客人都慕名而來,指明要吃這道肉嫩味厚,入口即融的豬頭肉。

“嗯,老方,那桌客人會不會是來找茬的?”

老梁依稀記起,訂桌的那個男人以前曾死皮賴臉地追求過梅運,也因追求不成,暗生出歹毒的心思。虧得梅運那天臨時有事,沒走那條道,不然被撞成植物人的準換成她。而那男人在事發後,因害怕被梅運報複,便在熟人的幫忙下,連夜逃出國。據說仗着家裏有錢,在國外的圈子混得挺人模狗樣的,這回衣錦還鄉,立馬找在W市的舊友來饕餮居訂了一桌,說是要為當年的事向梅運賠禮道歉。

“是禍逃不過?況她一直等着他回來。”

方揚對饕餮居的未來絲毫不擔心。想着要不要趁這機會?回邊陲崗哨去趟,看看曾經待了十年的地方。走的時候,順便帶上那只目前看上去很服帖聽話的九尾靈貓。(方揚下得了狠手,硬是把九尾靈貓餓得氣息奄奄,湯水不進,野。性全無,像只家貓一樣乖巧聽話。)

“老方,你說得對。那小子撞到老板娘手裏也只能算他倒黴。我們的饕餮居也該有人出錢幫忙重新翻修下了,嗯嗯,得空了,我先去聯系下趙師傅他們,約個時間,過來看看怎麽翻新才不會損害屋子原本的味道。”

老梁咧嘴一笑,探頭看看杉木鍋蓋緊貼鐵鍋的邊緣冒出來的袅袅白霧,聞聞空氣中充斥的濃香,感覺鍋裏煨得火候差不多了,便停下燒火的動作。

“小命說晚飯添菜吃幹蒸雞,你等吃過飯就拿口壇子蒸在鍋子裏。雞肚子裏放點香菇、栗子什麽的進去。外頭就用水潭裏的荷葉包住。”

方揚臨走的時候,突然想起梅運嚷了幾天要吃的幹蒸雞,便回頭叮囑老梁給做。這幾道菜都是老梁火候掌握得最好的菜式。一律都是土竈微火慢慢煨制,極費時間心力。

“方揚大哥,我能不能來這裏跟你學廚?”

待在角門口旁聽的夏沐恩揚起一張笑臉輕喊,方揚和老梁談到的那個男人,他也認識,并且他和梅運一樣,等那個男人回國很久了。等會先打個電話給多動症通通氣。也好商議下,怎麽整那個愛慕不成企圖傷害他姐的男人?一定整得他這輩子都不敢回國。

想到這些,夏沐恩面上的笑意愈發得歡樂。

方揚沒想過文文弱弱的夏沐恩會提出這樣離譜的要求,沉默了片刻,語氣強硬的說道:“可以,但不許中途退縮。我的手下沒有逃兵。”

“謝謝方揚大哥,我這就告訴姐去。”夏沐恩雀躍一聲,一溜煙跑走。

“兩孩子都是好弟弟。”老梁莫名其妙的贊了一句。

方揚木讷的眼神裏閃過一絲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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