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樂移
樂移
我是在家族所有人的期待中出生的。
父親是優性alpha。
母親是優性omega。
大哥是優性alpha。
二哥是優性alpha。
而我和母親一樣，是omega。
整個家族都是優性基因。
因此所有人都堅信不疑，這個孩子将來一定也會是個出色的優性omega。
所有人都深信不疑。
我說的是，包括我在內。
從小，我就自覺學習所有禮儀。
我的身邊從不缺乏alpha的光臨。
他們總有尤其突出、奪人眼球的技能。
但他們都不是我想要的alpha。
我要足夠配得上我的，像父親那樣的，不，甚至比父親還要優秀的優性alp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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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環境會影響最後的分化結果，是以我比誰都要小心翼翼。
“請讓一下。”
那個擋路的賴皮鬼沒有讓開道，反而因為我的禮貌貼鼻子上臉。
我摸索出了一套方法，百試不爽。
“滾開，雜鼠。”
眼神一定要像母親管教下屬那樣狠厲，講話也不能像批量生産的軟柿子omega一樣拖泥帶水。
“哈？誰管你啊。”
“對，就是這個宇宙主宰一樣的語氣，就是這個像看雜魚一樣的眼神。來，樂移，再說一遍。”
哥哥們早早地教我如何用優性omega的姿态來武裝自己。
十四歲那年，在周圍人都接二連三地進入分化期的時候，我遲遲沒有進入分化期。
我知道。
我穩了。
優性omega的分化期就是會比別人要晚一點，這是必然的。
所有，比起着急。
更多的是則是相信一切都會毋庸置疑地水到渠成。
周圍的同學都羨慕不已。
沒錯，我就是在這些羨慕的眼神中長大的。
我，樂移，勢必會成為優性omega。
*
中考前一天。
我迎來了我的分化期。
我比誰都要期待分化的結果。
哪怕分化期很痛苦。
我也滿心期待着。
期待着從今往後，自己的名字後面總會跟着一個閃閃發亮的“優性”标簽。
出結果的那一天。
我比任何人都要平靜。
平靜到……
哪怕映入眼簾的“劣性”兩個字再怎麽醒目。
我都能麻痹自己的神經，讓“劣”這個字看起來像是“優”。
所有人都屏氣凝神不敢說話，也不敢靠近我。
我的兩個優性alpha哥哥們最先落荒而逃。
母親則最先抱住我，嘴裏說着：“怎麽這麽可憐啊。我的孩子。”
「我，可憐？」
一瞬間，我對“可憐”兩個字很陌生。
我出生在一個極其富有的家族。
有一個優性alpha爸爸和一個優性omega媽媽，還有兩個優性alpha哥哥。
我的學習成績名列前茅。
才16歲就去過三十多個國家。
會五種語言。
用天之驕子形容我也毫不為過。
我可憐？
用錯地方了吧。
母親，你向來不屑于撒謊，對吧。
告訴我這是假的吧。
*
我的家族，是不允許有劣性基因存在的。
總有一天，我會被趕出去。
至于什麽時候……
不知道。
也許明天，也許現在。
我不知道自己的命運該何去何從。
家的觀念轟然倒塌。
平日裏對我溫柔似水的哥哥棄我而去，因為他們不想和劣性omega待在一起浪費時間，哪怕我是他們的親弟弟。
我的父母也想再生一個omega。
我被徹底抛棄了。
2010年6月25日
原本以為這世上，光是alpha，beta，omega三種性別就足夠複雜了。
沒想到人們又自作主張，給alpha和omega劃分起了優性劣性這些等級。
好想逃離這個衆說紛纭的世界，去到一個誰也不認識我的地方。
*
在我的自作主張下，我到了一個誰也不認識我的中學複讀。
我将自己僞裝成為優性omega。
同學對此深信不疑。
這種感覺讓我覺得很好。
好像又回到了以前。
但是。
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了惡寒的視線。
那個人就像鄉巴佬一樣。
不對，他就是個鄉巴佬，是只土狗。
就是因為以前的我總是被這些土狗糾纏，最後才會可憐地分化為劣性omega。
我的人生就是被這群土狗給毀掉的。
我厭惡他。
我厭惡所有土狗。
*
命運似乎和我杠上了。
我和這只土狗分到了同一間寝室。
那就去申請換個寝室吧。
但是分化期都過了，有必要再去注意環境的優劣麽？
于是我下定決心。
要把我對所有惡心過我的人的惡意，全部，盡數施加到這只土狗身上。
他和之前吹捧我、誇我好看的人沒有什麽兩樣。
這群以貌取人的雜種。
想和我做朋友？
想的美。
你既不是omega也不是alpha，就連beta都只做到了可悲的劣性。
全身上下，所有東西，全部家産加起來都沒有我一聲“痛”值錢的家夥。
你就只配做我腳邊搖尾乞憐的哈巴狗。
*
我為了這個倒黴的室友今後能安寧地生活，大發慈悲地列了張《不平等條約》。
當然，每一條都是針對他的。
看到他悲傷的表情，我很愉悅。
我打心底愉悅。
我太愉悅了。
好想把他欺負到跪地求饒。
好想讓他對我俯首稱臣。
是啊。
像我這樣強勢的性格怎麽會是omega呢。
應該是alpha才對啊。
如果我是alpha，我絕不會像我那兩個慫包哥哥一樣，一聽到“劣性”兩個字就夾着尾巴逃跑了。
這個笨蛋對我是優性omega這件事深信不疑。
就像未分化前的我一樣。
愚蠢。
愚蠢至極。
*
冬夜。外面下着雨。
我把那只土狗土裏土氣的被子掀了。
那條被子，很、臭！
倒也不是真的臭。
就是一股馊饅頭的味道。
當然我也沒吃過馊饅頭。
總之。
土狗的品味就是奇特。丢掉他的土氣花被以後，我足足洗了一個小時的澡。
見到他渾身濕透從雨裏抱着被子回來的時候。
我卻，沒有想象中那麽開心。
“外面下雨了？”
這麽蹩腳的招呼，得虧我說的出口。
他無視了我，第一次和我反抗。
他把自己關進了衛生間，一個小時過去了都沒有其他動靜。
我怕他犯蠢自殺什麽的，連忙去找了門衛。
結果……
看到那只土狗哭紅了眼睛抱着被子出來的那一瞬間。
我遲到的愉悅終于來敲門了。
哈哈。
世界名畫。
忽然間，下雨天也沒有那麽令人心情沮喪了，簡直是最棒的天氣。這時候就應該開一瓶珍藏的紅酒慶祝一下才對。
在我心情頗好地打掃衛生間的時候。
那個土狗氣勢洶洶地找我對峙來了。
說實話當時的我有些害怕。
畢竟，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我可不想被咬。
然而，他只是十分生氣地搶過了我手裏的拖把。
并且，十分用力地說了一句——
“我讨厭你！”
然後……然後？想什麽呢，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對我來說無所謂，誰要你的喜歡。
從那以後，那只土狗就開始反擊我了。
他把那張《不平等條約》裏的每一項都犯了個遍。
不知道為什麽，我也真是對自己無語了。
我竟覺得生活變得有趣不少。
崔欲。
不是只單純的土狗。
他是只特別特別特別有趣的土狗。
我好像，也沒有想象中那麽讨厭他。
“這是什麽？”
“牙刷都沒見過麽，窮光蛋。”
“誰買的水果？你的？幹嘛放在我桌上啊。”
“放你桌上嘛就是你的。”
“你送的我不要。”
“不要就丢了喂狗。”
“……”
看他惱羞成怒的樣子很有趣。
看他小心翼翼耍心眼的樣子很有趣。
看他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的樣子很有趣。
看他一點點對我放下戒備的樣子也很有趣。
他會一直有趣下去嗎。
“你不是優性omega？”
答案是，不會。
土狗，一旦別人朝他丢了塊肉，他就會兩眼冒光地忘掉以前的主人，屁颠屁颠地被拐走。
我竟然會覺得土狗有趣。
也難怪我會在他這裏栽跟鬥。
我要抛棄這只土狗，找回以前的自己。
alpha，不論哪個alpha都會對omega的信息素臣服。
即使我是劣性omega，想要引誘一個alpha背我回去并不難。
但那個alpha不太老實。
給錢都不要。
要不是那只土狗回來了，還不知道要被那個半路拐來的alpha糾纏多久。
但那只土狗還不如不要回來。
因為他一回來說的第一句話就是：
“贏了沒有啊？優性omega大人？”
我恨死那只土狗了。
就是因為有他這樣的人的存在。
我才不得不體驗一落千丈的凄慘人生。
我把我臉上的傷大刺刺展現給他看。
看啊。
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
看清楚了吧？
他驚愕的表情讓我覺得諷刺。
看着牆上那張形同虛設的《不平等條約》，我覺得異常刺眼。
“你幹嘛！”
“你贏了。”
「我輸了。」
“以表慶賀。”
「滿意了麽。」
無論如何，我一定要抛棄這條土狗。
那天半夜。
我的臉疼得睡不着覺。
那只土狗卻叽叽呱呱淨說些廢話。
在他說出他有消炎藥的那一刻。
我就決定。
一定也要讓他體會我正在經歷的疼痛。
他就像騎士一樣單膝跪在我面前。
而我卻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哈。
心情甚好。
實在太解氣了，我都忘了讓他滾了。
那只土狗上藥的手法很娴熟。
對，他好像說過自己經常被打。
真是可恨可氣又可憐的土狗。
我似乎又不讨厭他了。
那就暫時不抛棄他好了。
我真是個偉大的慈善家。
從那天起。
果不其然我就被孤立了，人心還真是善變啊。
但我并沒有像以前那樣驚慌失措。
因為我知道，我還沒到孤立無援的境地。
有只土狗會在宿舍等我。
對此，我又一次堅信不疑。
*
“我要你做我的狗。”
在我的步步設計下。
他終于套上了“樂移”的項圈，成為了我的狗。
他不再是土狗了。
而是我，樂移的狗。
我的狗在我的飼養下變得很耀眼。
帶他出去，甚至比帶着其他alpha出去還要讓我心情愉悅。
但這只土狗有些地方就是很礙眼。
我教他怎樣做才能夠擺脫土氣，但他真的是所謂的“狗改不了吃屎”，太土、太笨、太可愛了，改不了一點。
也就只有富有耐心的我才會一次又一次地從頭開始教導他。
我的耐心可不是面向所有人的。
我的耐心只會留給我的狗。
我一定會把他馴化成為世界上最好的狗。
雖然他現在還沒有達到我心目中最好的樣子，但我發現自己好像越來越不對勁了。
我好像，一發不可收拾地喜歡上了我的狗。
*
但是有一天。
他忽然說不要做我的狗了。
他說他想做人。
開什麽玩笑。
拜托。
人不是那麽好做的。
要是你不做我的狗，就只能變回輕賤的土狗了。
但比起做我的狗，他居然寧願變回土狗。
這只固執的傻狗。
我遲早會被他氣死。
記得寵物店的老板說過，要想領養一只寵物，最重要的不是合你眼緣，而是得讓寵物先認可你。
不然，你們大概率是相處不來的。
我的狗不認可我？
騙人。
他的臉上明明橫七豎八擠滿了能讓人起一身雞皮疙瘩的“喜歡”。
似乎……一開始，他确實是半推半就答應成為我的狗的。
那麽，為了讓他心甘情願地做我的狗，我想，我可以稍稍的犧牲一下。
我高價買通了一個alpha和我演戲，還故意放飛消息釣他上鈎。
沒想到他書都不念了，直接尾随過來。
他可能一輩子也不會知道。
那間情趣房是我挑的，錢也是我付的。
人，也是我處心積慮騙進來的。
我就是莫名想刺激他。
想看他的反應。
嗯。他的反應一如既往的有趣。
我好滿意。
好想繼續欺負他。
想看他露出其他有趣的表情。
還想對他幹點別的事情。
一瞬間，想和他接吻的心情達到頂峰。
嗯，只要我想，就沒有我做不到的事。
我和土狗接吻了。
我真的和土狗接吻了。
我居然真的和土狗接吻了。
老天啊。
我一定是瘋了。
……我不幹淨了。
但和土狗接吻的感覺很好。
不。
是太好了。
好到不太妙了。
我竟然差點就被這只土狗啃到失去理智。
幸好我躲得及時。
好了。
在我的壯烈犧牲下。
他終于肯心甘情願地做我的狗了。
但他背叛我的事我還歷歷在目，我一定要借機報複回來。
在我的迫使下，他露出了令我興奮不已的表情。
好喜歡看土狗哭的樣子。
他要是能一直哭下去就好了。
不，還是算了，一直哭的話就太煩了。
最終，他心甘情願地簽下了新的《不平等條約》。
我想，這一定是接吻的魔力。
*
嗯，不知不覺中，我的狗變得越來越可靠了。
說實話，在看到那項醫學研究的時候，我确實很興奮。致命的瑕疵可以被挽救，我想換作誰都一定勢在必行。
優性omega會出于本能地愛自己的孩子。對于這句話，原本我也深信不疑。
自命不凡的小孩總以為離家出走可以博取家人的同情。
但他們出走最遠的地方，永遠只有家門口。
有時候我會想，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為什麽離家這麽遠、這麽久，卻還是沒有一個家人找過來。
包括我那位優性omega母親。
那時候，也許我是因為想起自己的母親生悶氣了，也許、只是想吓唬吓唬土狗，想看他的反應……
我說，我會毫不猶豫地犧牲孩子來成全我自己。
而當我看着他用何其認真的表情對我說出“孩子在天堂會心疼你”這句話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已經無藥可救了。
你這只該死的土狗為什麽會變得這麽璀璨奪目，讓人挪不開視線。
這樣下去，要我如何松開你的狗鏈還你自由……
有時候我會想，如果土狗想一輩子跟着我的話，我也不是不可以和他在一起。雖然他不像我的父親那麽精明能幹，也不像從前與我接觸過的alpha那樣紳士大方，甚至尤其笨拙、固執，與我曾經期待的那個人的樣子相去甚遠。
但是。
崔欲。
你是beta。
幸好你是beta。
你是與世無争的beta。
我厭惡alpha。
我厭惡omega。
我厭惡以優性冠名的任何性別。
同樣的。
我也厭惡劣性的自己。
而你，你擁有我最喜歡的性別。
可愛的劣性beta。
雖然你和你的性別一樣笨的可以，但誰叫我無法自拔地喜歡上你了呢。
我想。
我們一定會在一起走很長很長的路。
我會買一套房子。
只有你和我知道。
你從你那個破爛狗窩裏搬出來和我一起住吧。
我們再養一只和你長的很像的狗，嗯，一定會找到的。我要給它取名叫“財運”，你肯定也會喜歡這個名字，因為這個名字和你一樣土。
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
你想要錢，還是吻？
還是，我這個劣性omega的一切？
不僅如此，你想做什麽也都可以。
你可以讓我高興，當然也可以讓我難受。
你可以打擊報複我，也可以把我吻的一塌糊塗。
你還可以盡情擁抱我。
但切記一點，千萬不要讓我懷孕。
因為我不想讓我們注定劣性的小孩兒可憐地活在這個糟糕的世界。
你想做什麽都可以。
而我只要你做我，樂移，一個人的、最忠實的狗。
一直、一直陪在我身邊。
不要離我而去。
哪怕我趕你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