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菜上齊了,慢用。”

任清華咬着筷子,看着眼前這一大桌子菜,屬實是有點驚呆。

如果不是闫賀安帶她過來,她都不知道二中附近還有這麽個吃飯的地方。

她傻眼地看看闫賀安,又看看韓宇南,最後瞄了眼兩眼放光的秦莫莫,真誠發問:“才四個人,有必要點這麽多嗎?”

無功不受祿,任清華嚴重懷疑闫賀安這頓是什麽鴻門宴。

坐她身邊的秦莫莫不像任清華想的這麽多,她熟練地戴上手套,快樂地投入進了剝小龍蝦的大工程裏。

“沒事兒,怕你們不夠。剩下的打包帶走,不浪費。”闫賀安擺擺手。

任清華還是有點兒警惕,她對闫賀安突然要請客這件事,完全摸不着頭腦。不搞清楚闫賀安圖什麽,她這頓飯顯然是吃不踏實。

她個子小小,臉圓乎乎的,眼睛一琢磨事兒就滴溜溜轉。

韓宇南看出來任清華的疑惑,桌子下面用膝蓋輕輕撞了闫賀安一下,給他使了個眼色:有事兒說事兒,別給人架這猜。

闫賀安清了清嗓子,頓了一下。

他請任清華跟她同桌一塊兒吃飯這一出,純粹是一時興起。

今天中午放學,他看安浔照樣穩如泰山在座位上不動,就知道他百分百又等所有人走了以後,就吃一個面包湊合過去。

看他瘦的跟個骨頭架子一樣,闫賀安這腿莫名邁不出去。

他站起來,低頭看着安浔,問他中午要不要一塊兒出去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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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浔拒絕是意料之中。

闫賀安不強求,他笑容淡了點兒,目光掃到任清華,幹脆地朝她走了過去。

他一手敲了敲任清華的課桌,笑容滿面地說,聽說我哥們韓宇南欠了你點兒人情,我請你吃好吃的,謝謝你之前幫忙。

秦莫莫本來中午就跟任清華是飯搭子,她又吃貨,就問了一嘴能不能一起去。

闫賀安答應的特別痛快:行啊,都來。

他之所以頭腦一熱,一是因為看出韓宇南對任清華有意思,二是他想從任清華這裏,了解點兒安浔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明明是這麽想的,闫賀安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兒,腦子一抽短路,脫口而出:“我想要安浔的微信。”

任清華一臉茫然:“……?”

闫賀安眼神放空,微微張口:“……”

草,他到底說什麽呢?

迎上任清華滿是問號的視線,闫賀安擺出若無其事的淡定樣子,幹脆把這個問題坐實了:“嗯,你有安浔微信,推給我成嗎。”

吃貨秦莫莫正大快朵頤,兩耳不聞窗外事。

韓宇南那口面條下意識咬斷,濺起來的面湯糊了他一臉。他匆匆抽了張紙擦,先看了眼任清華,确認對方沒看見他出糗的那一幕,才轉而瞄向闫賀安。

他為什麽這麽想要安浔的微信?安浔的微信加不加都無所謂啊。

韓宇南眼睛發直。

該不會是找借口加任清華吧?!

任清華對這個答案确實挺意外,她茫然點頭:“我是有啊,可你直接讓他加你不就完了……”任清華說到這,又停住,了然。

“唔,我懂了,安浔不加你是吧?”

闫賀安面無表情:“他讓我等五年。”

任清華同情地看着他:“哎,我懂。”

行吧,不是難事兒。她麻溜地掏出手機,跟闫賀安加了個微信。

不過把安浔推給他之前,她說的很清楚:“不保證安浔會願意加你哈,被拒了別找我。”

闫賀安很幹脆一人,他低頭點開微信名片:“知道,放心。”

一旁的韓宇南急的灌了好幾口冰可樂,梗着脖子臉紅到脖子根,小聲問任清華要不一塊兒也跟他加個好友吧。

闫賀安對周遭的事兒已然不關心。

安浔的微信拿到了就行。

至于前一天許下的“一個月內他求着加我”的豪言壯志,那不重要,反正他就是想想,沒第二個人知道,不丢人。

安浔頭像是一張藍色底片。名字是他的名字縮寫:Anx。

闫賀安頭像是一張自拍,黑白的,看不太出來是他本人。

一手拽着衣領拉到眼睛下方,挑起一邊眉毛,朝鏡頭比了一個嚣張的搖滾手勢。

特別中二,十年後大概會羞恥的無地自容,現在認為自己帥的前無古人。

微信名貫徹了闫賀安的不要臉畫風:地球球草。

他給安浔發送好友申請,輸入框那裏想了半天,最後簡單粗暴地填了一個[闫賀安]。

發出去的那一刻,闫賀安居然有點兒詭異的緊張。

這一頓飯,他隔幾分鐘就不動聲色地瞄一眼手機。

微信界面安安靜靜,始終沒有紅色的“+1”提示。

最後快吃完,闫賀安心情不是很美妙地站起身,褲兜裏的手機震了一下。

他面上無事發生,實則飛快掏出手機定睛看去。

……結果是網購平臺提醒他東西送到了。

闫賀安:無語就在一瞬間。

接下來半天的時間,對闫賀安來說怪煎熬的。

他回教室的時候,安浔正趴桌子上睡覺。

闫賀安心情好了點兒,瞄到安浔的手機倒扣着放在桌洞裏,覺得他應該是沒看到。

安浔一覺睡到下午上課,闫賀安都沒找着機會跟他說一句話。

上課的時候,闫賀安一貫不打擾同桌學習,按捺着寫張小紙條問他的沖動,忍着無聊的課程抓心撓肺。

這一下午他餘光留意着,結果安浔壓根沒有拿出手機來看。

直到放學,安浔值日完走人,闫賀安也沒能确定,他到底是沒看見,還是沒通過好友申請。

眼看着安浔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門外,闫賀安無語地抓了一把頭發,叫車回家。

以前他總嫌在家待着煩,父母本來就不怎麽回家,他又不愛跟他哥長時間身處同一個空間,每次放學都跟路知他們幾個在外頭打籃球,或者打游戲唱k,總之不會直接回家。

到了臨城這邊,闫賀安人生地不熟,沒有歸屬感,每天放學都直接打車回租的公寓。

網約車司機來的挺快,闫賀安習慣性坐在後排。

不同司機性格不一樣,有的是話痨,一聊天停不下來,有的沉默寡言。

今天這個司機就是個寡言的,愣是一個字也不說。除了剛上車的時候問了個手機尾號,就再沒出過任何動靜。

不聽收音機或放歌,也不聽相聲,就尬着。

闫賀安受不了這安靜的氛圍,給路知打電話。

結果路知那邊兒亂糟糟的,說話也聽不太清,正跟朋友在外頭玩兒呢。闫賀安扯着嗓子說了幾句,就累了,草草挂了電話。

他看着窗戶外頭黑漆漆的天空,和往後走的路燈,突然就有點低落。

闫賀安很少獨處。

他頭一次發現,自己挺孤單的。

他有很多家人,父母,哥哥,妹妹,爺爺奶奶,姥姥姥爺……他沒失去過任何親人,但他好像也沒有什麽人能聯系。

除了一個路知,他打開通訊錄,找不到一個能撥出去的電話。

闫賀安想,什麽時候能有一個人,光打開通訊錄、看到個名字就讓他覺得踏實安心。

哪怕不接電話,也能确信對方絕不是故意不接,不會患得患失。

這樣的人,這輩子都不一定能有吧。

他有點說不出的空落落的,漫不經心地看着窗戶外頭,目光略過某個地方突然一頓。

反應了一瞬,他猛地扭頭,伸手狂拍前排座椅後背:“師傅,麻煩靠個邊兒,我要下車。”

司機也不問為什麽,就照他說的找個邊兒停了。

這一整條街都是小飯館,馬路邊上停滿了車。

闫賀安下車後往回走了一段,燒烤味兒滿街飄蕩。

他腳步放慢,停下來。

鎏金燒烤。他眯起眼辨認這四個字,簡陋的霓虹燈牌上,那個“鎏”字下邊兒的“金”不亮了,第二個“金”字也只剩下個“人”,遠看店名就是“流人燒烤”。

紅底金字,怪喜慶的。

室內一覽無餘,面積不大,一打眼屋裏總共八張桌子。室外也有幾桌人,但初秋晚上還是有點兒涼的,在外頭的人不多。

玻璃門窗看得出不常擦。安浔正在裏面忙,從圍裙口袋裏拿出起子開啤酒,動作幹脆利落。

闫賀安安靜地看了一會兒,忍不住失笑。

他可真是什麽都幹啊。

送外賣還不夠,上了一天課,還在燒烤店打工?

別人一天24小時,安浔當自己是超人嗎。

闫賀安突然覺得自己剛才那點惆悵沒了,挺好笑的。

像安浔這麽忙,肯定沒有時間傷春悲秋。

他或許也該給自己找點兒事做。

不過他們之間,或許真有點兒緣分。

臨城再小,好歹也是一座城市,人口百萬往上是有的。

送外賣能碰上就夠巧了,打車回家也能碰見,多少帶點兒合該碰上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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