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闫賀安餓得狠了, 進門之前只看了個店名,确認是吃飯的地兒就直接停車了。
這家飯店的名字平平無奇,叫“流連忘返美食鋪”。
看完菜單, 闫賀安才反應過來這個“流連忘返”不止是字面意思。
安浔往下滑着菜單, 這意料之外的菜名直接給他幹沉默了。
“……”
[炸裂榴蓮小火鍋]
[奶油榴蓮炖土雞]
[絲滑榴蓮小泡芙]
[炭烤焦糖榴蓮葫蘆]
[榴蓮奶香甜饅頭]
[皮薄餡大喜相逢榴蓮餃子]
安浔:“…………”
這年頭榴蓮也開會。
這輩子沒一次性見過這麽多“榴蓮”排在一起,他都快不認識這倆字了。
他受到了一定的文、化、沖、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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榴蓮還有火鍋?
……榴蓮還能炖土雞?
确實挺炸裂的。
這菜單還挺長, 安浔從未料想過榴蓮能做這麽亂七八糟的吃的,他木着臉翻到底, 終于看到最正常的“榴蓮酥”時, 竟然有些如釋重負。
他擡頭,闫賀安目光呆滞,顯然也尚在“精神沖擊”中無法回神。
安浔伸出手在他眼前頭晃了晃, 言簡意赅:“吃還是走人?”
“……”闫賀安順着他的動作掀起眼皮,眼神恢複了焦距,咬牙點頭:“吃。”
下一家飯店不知道離這兒多遠呢,他餓得快不能思考了, 爬都不想爬,更何況騎車。
闫賀安确認:“你能吃嗎?”
安浔猶豫一下, 坦誠道:“我不知道。”
闫賀安滿腦袋問號:“?”
安浔摸摸鼻尖, 眼神坦蕩蕩:“我沒吃過榴蓮。太貴。”
闫賀安恍然。
他糾結了一下, 不打算替安浔做決定:“那你想不想試試?你聞屋裏這味兒覺着讨厭嗎?”
剛進門他就聞見榴蓮味了, 只是沒想到菜單上也沒別的。
安浔聞言吸氣嗅了嗅, 搖頭陳述:“沒什麽特別的感覺。”
他也懶得動彈了:“就在這吃吧, 不行回去再煮包泡面。”
說完他突然一頓, 低頭迅速确認了一下價格。
剛才被炸裂的菜名吸引了所有注意力, 沒顧上看單價。
安浔掃了兩眼,光速起身準備走人。
“我們還是換……”
他還沒說完, 就被有所預料的闫賀安按住肩膀用力往下一壓,重新坐了回去。
“吃吧。”闫賀安氣若游絲,奄奄一息地朝他擠出一個苦澀的表情,用餓鬼鯊人的視線瞪着他,“就當是為了救我的狗命,不讓我餓死在大街上,你如果不排斥試一試味道,就讓我請你吃一頓飯吧,please for god’s sake——”
安浔嘴角抽動:“……fine.”
他把手機往桌上一放,不再看菜單:“你點吧,我吃什麽都無所謂。”
闫賀安比了個“ok”,嗖嗖火速下單,生怕安浔反悔。
他提交完長出了一口氣,把手機擱到桌子上。
安浔問:“你點什麽了?”
闫賀安:“all in——”
在安浔随時可能給他一拳的警告視線中,闫賀安求生欲極強的嘴上拐了個彎:“——是沒有的,我點了個榴蓮火鍋,一個榴蓮披薩,兩份榴蓮小泡芙,還有榴蓮芝士餅、饅頭和餃子。不夠再加。”
照片上看量不大,兩個男的吃這些,真不一定夠。
添加餐品後可以選榴蓮的品種,闫賀安沒想到這家其貌不揚的店居然還提供奶油貓山王,就選了這個。
饑餓的兩個高中餓鬼終于可以坐等開飯。
他們放學本來就多耽誤了一個多小時,又漫無目的地騎了會兒車,這會兒晚餐高峰期過去了,店裏人不多不少,坐滿了三分之二。
等待的時間很是煎熬,尤其是在聞着食物的味道、且其他桌都在吃東西的情況下。
安浔倒是挺淡定的,闫賀安跟被螞蟻撓一樣。
闫賀安控制不住,用餓狼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鄰桌的火鍋,恨不能隔空把吃的給生吞了。
正喝榴蓮雞湯的小女孩被兇神惡煞的闫賀安餘光刀到,一大一小四目相對。
小女孩吓傻了一樣呆呆地盯着闫賀安,嘴裏的雞湯“哇”地一聲吐回了碗裏。
闫賀安:“…………”
朋友,你幹嘛?
碰瓷?!
你吃完了,我還沒吃呢!
坐在小女孩對面的家長反應迅速,先是把小女孩面前的湯碗拿走,給她重新盛了一碗新的。
随後轉過頭來,警惕地看了闫賀安一眼,摸了摸小女孩的頭。
“別怕哈,爸爸媽媽都在。”
被當成反派角色的闫賀安:“……”
他只是長得兇,他只是肚子餓。
他餘光瞄到安浔低着頭,手攥成拳,肩膀直哆嗦。
闫賀安磨牙心想你別以為低頭我就看不見了。
今天你笑我的次數有點兒多。
滿腔委屈的闫賀安不想說話,只想幹飯。
好在這家店上餐還挺快的。
所謂的榴蓮火鍋,跟安浔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沒有傳統的火鍋那麽豐富,但也差不太多。就是一鍋鮮雞湯,鍋底裏有大塊的榴蓮,服務員簡單介紹說先吃榴蓮再喝湯。
湯底挺簡單的,就是飄着幾顆大紅棗,幾顆枸杞。
要自己煮的是一份鮮雞肉,一份單獨裝盤的大雜燴,包括金針菇、娃娃菜、胡蘿蔔玉米這一類。
闫賀安還點了一份海鮮拼盤,鮮蝦小章魚小鮑魚鳗魚都有。
倆人同時咔咔掰開一次性筷子,二話不說開吃。
剛撈出來的榴蓮蒸騰着熱氣,闫賀安餓虎撲食一樣直接咬下去,被燙的嘶嘶哈哈,桌子底下腳直跺。
安浔慢條斯理的,吃得特別保守。
他夾起一塊兒吹了吹,試探着聞了聞,閉着眼往嘴裏一送。
闫賀安臉鼓起來,含糊不清問他:“怎麽樣?能接受嗎?”
安浔把嘴裏的榴蓮咽下去,細細品了兩秒後點評:“還行。”
他說完看向闫賀安,對方的眼神看上去很想給他一拳。
闫賀安努力把嘴裏的東西囫囵吞了:“……我這輩子如果不能從你嘴裏聽見除了’還行’以外的評價,我跟你同歸于盡。”
安浔沒控制住嘴角翹起的弧度。
闫賀安睜大眼,咬着筷子滿臉寫着無語看向安浔:“又笑,你笑屁啊。”
安浔拿起勺子盛湯,不再掩飾笑意:“你管我笑不笑。”
闫賀安斜睨着他,決定不跟他一般見識。
倆人都餓久了,各自悶頭吃肉喝湯,半天沒再閑扯淡。
不得不說,吹了一陣子涼風,喝一碗熱乎乎的雞湯,不光暖胃,哪兒都挺暖的。
貓咪曬着暖融融的太陽會放松地窩成一團打瞌睡,人類吃完熱騰騰的飯菜,也容易因滿足而犯困。
與其說是困,不如說是完全放松狀态下不設防的游離。
剛吃飽飯的時候,看什麽都順眼,對全世界都能原諒。
安浔咬了一口酥軟的泡芙,甜甜的。
奶油和榴蓮混雜在一起的口感格外細膩,安浔無意識地彎起眼睛。
闫賀安吃飽了,抓起碗喝了口湯,眼睛從湯碗邊緣上頭看着安浔。
這樣的安浔挺少見,但比拒人于千裏之外的那一面更像他本來的樣子。
一家三口的鄰桌吃得久,不像兩個人餓狼撲食,現在才吃完準備要走。
媽媽蹲下來給小女孩圍圍巾,小女孩把軟乎乎的圍巾拉到鼻尖下面,只露出一雙圓溜溜的眼睛。
“媽媽,你抱我嘛。”
媽媽明顯被可愛到了,拍了拍小女孩的腦袋,把她抱起來。
“嗯,我們回家。”
爸爸幫媽媽戴上了毛線帽子。
小女孩摟着媽媽,半張臉埋在媽媽的肩膀裏,圓溜溜的眼睛偷偷看向闫賀安和安浔。
闫賀安朝裏坐沒留意,安浔倒是正好跟小女孩的方向對上,他咬着泡芙,注意到小女孩在看他,朝她小幅度揮了揮手。
小女孩盯着他看,咬着手指頭朝他笑了一下,也揮了揮。
闫賀安看見安浔揮手,摸不着頭腦地扭頭,剛好看見小女孩在揮手。
一大一小兩個冤家再次四目相對。
小女孩眨了眨眼。
雞湯喝多了,闫賀安臉發燙,燒得慌。
對小孩子來說,臉會紅的人,在童話故事裏都不會是壞人。
所以這一次,她沒有害怕。
闫賀安瞅着她,把手伸進兜裏摸了摸。
臨出門前,他為了防止煙瘾上來,拿了一顆薄荷糖。
安浔給他吃過的薄荷糖。
剛才在體育倉庫裏,安浔先給了他話梅糖,他本想把薄荷糖給安浔的,轉念一想怕他看見一模一樣的薄荷糖想太多,最後沒掏出來。
小女孩伸出手來。
闫賀安把薄荷糖放到她手心。
風鈴聲叮咚叮。
一家三口消失在夜色裏。
闫賀安撐着腦袋,拿出喝酒的架勢喝冰可樂。
喝完他往桌面上一趴,嘟嘟囔囔的:“啊,我醉了。我上不了課,但我可以去ktv唱歌。”
安浔覺着習慣這件事挺可怕的。
才幾天的功夫,他對闫賀安耍無賴這件事,已經可以做到選擇性視而不見。
他心平氣和地推推他的肩膀:“起來,回家還要默寫單詞,你不是說背了一百個。”
“默寫?”闫賀安腦袋抵在桌面上滾了半圈,側躺着揚起腦袋拖着腔子裝傻:“我腦子不好使,我忘了。”
安浔:“……”
他無言地看着闫賀安,不知道拿他怎麽辦。
闫賀安枕在桌面上,夾起一顆泡芙塞進嘴裏,跟安浔打商量:“這樣吧,我們約法三章,給我學習找點兒動力。”
安浔示意他說來聽聽:“你說。”
闫賀安迅速直起身,掰着手指讨價還價:“打一巴掌給個甜棗的道理,你知道吧?毛驢往前走都需要胡蘿蔔呢,我愛玩兒不愛學習,你得尊重我一貫自由的天性。”
安浔看着他:“說吧,你到底想幹嘛。”
闫賀安擺出态度:“學一天玩兒一天。學的時候我會認真學,玩兒的時候你得認真陪我玩兒。”
安浔按了按太陽穴:“你要玩什麽?”
闫賀安大手一揮:“我定,你跟我一塊兒就行了。唱歌打球爬山蹦極逛公園,具體幹什麽看我當天的心情。”
安浔沒立刻說話。
他慢慢地咬着最後一顆泡芙,睨着闫賀安。
半晌,他點頭。
“随便你吧。”
闫賀安咧嘴笑起來。
他拎着書包神采奕奕地起身,一反常态的積極:“走吧,回家默寫單詞。”
安浔給他媽文靜雅發了條消息,按下闫賀安準備叫網約車的手,拉着他去坐公交車。
他偏頭:“我查過了,這條線二十六路直達。”
路燈的暖光落在安浔身上。
闫賀安看看他,依言把手機放回口袋裏。
“喂,我請你吃飯,你請我坐公交。”
安浔拉着他往前走,沒回頭。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