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004章

很快,葉林臉上的驚訝轉為成敬佩。

陸先生向來自律,每天早上都會跑步。

如今還更換強度更大的晨運,當真是自愧不如。

下一秒,只聞“咚”的一聲,衣架上的人雙腳落了地,人搖晃着站穩。

“陸先生。”

葉林連忙迎上去,聽到陸之白暗啞的嗓音:“倒杯水。”

他立刻放下手裏的東西,倒了杯水遞給面無表情、氣息急促的男人。

汗珠順着陸之白鬓角滾落,濕透的睡衣粘在身上,透出緊繃有型的肌肉。

他擡手去接水杯,速度緩慢得好似掉了幀。

瞥見葉林眼中的疑惑,男人手臂上凸起的青筋似乎狂亂地跳動起來。

緊接着水杯迅速被接了過去。

陸之白仰頭将整杯水喝完,把空杯塞回去。

葉林順勢說起:“對了陸先生,陸許昨晚離開別墅,搬進萬和公寓了,大概是要長住。”

“随他喜歡。”

陸之白從不幹涉陸許的選擇。

在父親這個職位上,他向來很民主。

說完,陸之白沉默地走進浴室。

門關上的瞬間,他雙手再也無法控制地顫抖起來。

針紮般的刺痛自雙臂蔓延,好似成千上萬的螞蟻在嘶咬。

咬牙擰開花灑,男人在熱水中開始回憶并分析。

為什麽放着好好的覺不睡,要斷斷續續做一晚上的引體向上?

如果不是葉林進來,他還想繼續。

這正常嗎?!

陸之白皺眉,他無法解釋自己行為上的失常,只能借着熱水按摩舒緩手臂上的肌肉。

洗完澡,刺痛轉變為酸脹。

艱難穿好衣服,他慢慢走出浴室,看得出姿勢頗為僵硬。

“半個小時後叫醒我。”

把早餐打開擺出來的葉林一愣,轉過頭便見陸之白從浴室出來後,徑直躺上床。

葉林眼底驚訝一閃而過,他輕巧地收好餐盒,半個小時後,準時叫醒沉睡中的陸之白。

“陸先生。”

持續不斷的半分鐘後,男人終于睜開眼睛,寒星似的深邃雙眸仿若森涼幽谷。

無人看到,被子下的雙手掙紮顫動。

卻活似重愈千斤,愣是沒挪動分毫。

“……”

沉默片刻,陸之白若無其事道:“今天B組的文戲讓陳時豐拍,你先去安排,我随後到。”

“好的。”葉林領命離開。

身材高大的男人在床上蛄蛹了十多分鐘才成功起來。

他意識到雙手必須做一些處理,才能讓他在短時間內至少能正常行動。

凝眉沉思幾秒,陸之白聯系了劇組随行合作的中醫陳醫生,請他過來一趟。

陳醫生來得很快,迅速判定為肌肉拉傷。

“睡個覺能把肌肉拉傷到這種程度,你也是厲害。”陳醫生啧了一聲,表情意味深長。

陸之白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兩人年少就認識,多年老友。

要不是清楚陸之白的性格,陳醫生指不定真的會想歪。

示意陸之白脫掉上衣躺床上,他取出銀針開始紮針。

紮針的範圍包括了腰腹的穴位。

恰在這時,陸之白手機響起——來自于陸許的視頻電話。

以前陸許經常聯系陸之白,奈何後者實在太忙,沒有時間和青春期的少年談心。

漸漸地陸許也就不找了。

但這個時候陸之白正好空閑,他并沒有理由拒絕這通視頻。

視頻接通。

屏幕裏出現的少年似乎宿醉剛醒,眼睛半睜半眯。

估摸是看清了,他“靠”了一聲。

睡之前陸許有點開陸之白的微信,大概剛才不小心摁到,視頻就打了過去。

陸許冷着一張臉,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正打算直接挂斷視頻,定睛一看,發現陸之白沒有穿衣服。

而在陸之白身後,有個男人若隐若現。

大清早的,陸之白不穿衣服躺在床上,身後還有個男人。

“……”

剎那間,宿醉帶來的昏沉消失得幹幹淨淨。

陸之白看出陸許喝醉了酒,目光一沉。

待要開口,卻見屏幕裏的陸許表情變得極為古怪,他還沒來得及說話,視頻中斷。

“許哥,你手機在響。”

被踩了一腦袋的李譜撓着頭,迷瞪瞪地看向從沙發上站起來的陸許。

再一瞄手機:“是陸叔的電話。”

陸許沒理,去了陽臺,給怪獸倒狗糧生骨肉和羊奶。

察覺出陸許的異樣,李譜追出去:“怎麽了?”

陸許表情一言難盡,順勢坐進陽臺的長椅。

沉默是此時的康橋。

李譜嘆氣,覺得自己的好哥們兒太慘了。

雖然陸許說是他自己不想再待在別墅,所以才帶怪獸搬進公寓。

但他清楚,肯定是那惡毒後媽把陸許趕出來的。

幸好昨天叫的那些人有事來不了。

這種事只有他一個人知道就行了,好兄弟絕對保密。

“許哥,你別難過,還有我呢。”

李譜覺得自己得溫暖一下好哥們的心。

于是啪往陸許旁邊坐下。

陸許用懷疑的目光瞥了他一眼,往旁邊挪。

李譜:“?”

他倒也沒多想,化身狗頭軍師:“許哥,咱不能吃這個啞巴虧,得把你心裏這口惡氣出了。”

陸許:“什麽?”

“你後媽啊,她都把你趕出來了,那是你的家,絕不能放過她。”

李譜摩拳擦掌,相當興奮:

“你不是和南街的望哥很熟嗎,跟他打聲招呼,讓他帶人堵你後媽,最後效果絕對炸裂。”

腦補畫面的他把自己說得熱血沸騰,豈料陸許一句話給他整懵了:

“行了,她也是受害者,跟她沒關系。”

李譜:“???”

他盯着陸許,表情漸漸嚴肅:“完了,我兄弟精神不正常了。”

陸許:“滾。”

好吧,是正常的。

李譜無法理解,怎麽一夜過去,好哥們對惡毒後媽的态度就變了?還幫她說話。

面對李譜直勾勾必須得到一個解釋的目光,陸許板着臉,神色莫測地說:“你不懂。”

他起身去洗漱,去除宿醉的酒氣,牽着怪獸下樓去溜達,順便吃早餐。

李譜跟着他,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

哈士奇這種類型的狗向來精力旺盛,陸許在小區找了個沒人的合适地方,才松開牽引繩。

“就在這裏跑。”

他拍了拍毛茸茸的狗頭,狗嗷的一聲蹿出去了。

李譜摸摸幹癟的肚皮,跑小區外的早餐店買了幾個大包子油條豆漿。

回來分給陸許,兩個少年坐在花園臺階上,幾下将之消滅。

“等會兒咱幹什麽?”李譜打了個飽嗝。

陸許喝完最後一口豆漿:“回去把車騎過來。”

“然後呢。”

少年起身,高舉雙手做投籃狀,将吃完的垃圾扔進不遠處的垃圾桶:

“睡覺,你不困麽。”

兩人昨晚打游戲打到半夜,又喝了不少酒,壓根沒睡好。

李譜随他一樣把垃圾投籃,奈何沒中桶,只得跑過去手動入籃。

一被提醒,他就打了個呵欠:

“那為啥不先睡飽了,再回去把車騎過來?”

陸許雙手插兜,看了他一眼。

李譜突然秒懂:“我知道了,你是不想見到那女的。”

這會兒才七點多,公寓離別墅也不是很遠,早點過去避免遇到惡毒後媽。

這時,前方草坪上突然響起怪獸的叫聲。

一只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泰迪犬正對着怪獸龇牙咧嘴。

怪獸夾着尾巴,一副吓得不行的樣子,嗚咽着跑向陸許。

泰迪犬不遠不近地跟着。

雙方體型差距挺大,畫面看起來有些滑稽。

“怪獸,你真是白長這麽大個子。”

待怪獸慫噠噠地縮到陸許身邊,李譜噗哧樂了。

陸許也覺得怪獸不争氣,但不代表樂意聽到它被嘲笑,剛要怼李譜。

有個中年男人跑了過來,一邊跑一邊呼喚“蛋黃”。

那只泰迪轉過身,沖着中年男人狂搖尾巴。

男人一把抱起泰迪,叫住牽着怪獸準備回去的陸許:“等等!”

這人氣沖沖地逼到二人面前,指着泰迪的耳朵大聲吼:“你們的狗咬傷我的狗就想走嗎?”

離得近了,才看到泰迪耳朵上确實有道新鮮的傷痕。

李譜先是愣了下,然後解釋:“大叔,不是我們的狗咬的。”

“這兒就你們這一只大狗,不是你們的是誰的?”

“我的狗被咬成這樣,要不是我發現得快,怕不是得被咬死。”

“別想狡賴。”

男人橫眉冷對,氣勢洶洶,一聲比一聲大,身量也壯,又是成年人。

說實話,李譜有點怕。

這是未成年面對成年人時,天然的一種弱勢。

李譜還想再解釋,卻聽到好兄弟冷笑一聲:

“眼瞎就去看眼科,腦子有病就去看神經科,別在外到處咬人。”

此話一出,李譜心裏卧槽一聲。

顯然,這話也激怒了男人,嘴裏不幹不淨地罵着,上前一步要對陸許動手:

“你他媽……”

與此同時,屬于發動機的轟隆聲由遠及近。

一輛外形帥氣拉風的黑色機車“嗞——”的一聲停在幾人跟前。

突如其來的一幕阻止了男人粗暴的舉動。

李譜的“卧槽”也終于從嘴裏飙了出來。

他呆呆望着車上的女人,對方摘下臉上的墨鏡,露出一張熟悉的精致臉龐。

不正是好哥們兒那惡毒後媽麽!

她坐的也正是好哥們兒的心愛機車……

她又為什麽出現在這裏……

仿佛沒有看到兩個少年臉上的震驚,姜念之利落地從車身上跳下來:

“小許,這是怎麽回事?”

李譜腦子裏亂糟糟的弦還沒扯回來,下意識開口:

“這大叔的狗受傷了,硬說是怪獸咬的。”

“明明是他的狗吓到了怪獸來着。”

姜念之轉過頭看向中年男人,眉眼彎彎,輕聲細語:“先生,你的訴求是什麽?”

因為要坐機車,她穿得比較休閑。

白襯衣加黑色緊身褲,一頭漆黑柔亮的長發簡簡單單披散,氣質高雅寧致。

男人臉上的怒火肉眼可見地消散了許多,上下打量一番。

又看了眼從機車上下來的男人——那是陸家的專職司機吳師傅。

但他不清楚,目光閃爍間,男人問姜念之:“你是他什麽人?”

“我是他家裏人。”姜念之溫溫柔柔地說。

同時拿出手機點了點:“先生,你有什麽想法可以直說。”

聽到這裏,李譜在心裏呸了一聲。

惡毒後媽果然向着別人。

他都說了怪獸沒咬對方的狗。

接下來姜念之肯定說是怪獸的錯,讓許哥道歉。

李譜擡眼瞄了瞄沉默不語的陸許。

“看在你通情達理的份上,我懶得計較了。”

男人眼珠一轉,說:

“現在我要帶我的狗去治傷,醫藥費必須你們負責。”

“清創打疫苗,還有後續療養,我也不多要,一萬就行了。”

姜念之笑了。

“确實不多,我可以同意你的訴求。”

下一秒,在李譜已經快忍不住的表情下,姜念之話鋒一轉:

“不過在這之前,我需要提取一下小區的監控記錄,證明是我家的狗咬了你的狗。”

“沒有監控也沒關系,可以将你的狗送到相關機構檢測它的傷口,是否由我家的狗所咬。”

話說到這裏,男人的臉色已經變了。

李譜臉上表情變幻分外精彩。

陸許目光緊緊盯着姜念之。

并沒有結束。

姜念之笑意不減分毫,連語氣也沒有太大變化,聽起來悅耳動聽:

“如果一切不屬實,先生索要的一萬塊,足夠構成敲詐勒索。”

“據我所知,敲詐勒索金額達一萬,會被判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男人腳下已經站不住,神色現出慌亂,色厲內荏:“你別吓唬人。”

接着轉身就跑。

“吳師傅,麻煩攔住他,我剛才錄下了音頻,還是報警……”

那人一聽,撒丫子抱得飛快,轉眼便沒了人。

“太太,我要去追嗎?”在旁邊看得一愣一愣的吳師傅回過神。

“不用了。”姜念之搖頭,“他雖然是在敲詐,但沒有實質的金錢交易。”

說着重新把目光轉向少年:“我估計這人看你們年少,想用這種辦法訛錢。”

李譜撓了撓頭,面對如此友好且給力的惡毒後媽,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委屈我們怪獸了。”

姜念之彎腰摸了摸小聲嗚咽一臉委屈樣的哈士奇,後者小聲汪了汪。

這畫面讓李譜覺得好玄幻。

陸許一直沒有說話。

不知道為什麽,李譜好生尴尬,默默杵了杵好哥們兒。

姜念之直起身,拍拍機車,望向陸許:

“小許,我知道這輛車是你的寶貝,所以請吳師傅帶着我給你送過來。”

陸許走過去,随手摸了下自己的愛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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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頭,看到笑容似乎格外明媚亮眼的姜念之,滞了下。

過了幾秒,少年非常客氣并生硬地說了兩個字:

“謝謝。”

“不客氣。”姜念之說,“車送過來了,我就不打擾你了。”

和昨晚一樣,說完轉身潇灑離開。

“許哥,你後媽怎麽突然變好了?”

直到視線裏姜念之的背影徹底消失,李譜這才感嘆:

“我感覺好像不是裝的……”

陸許跨上機車,沒吭聲,怪獸非常熟練地也爬上後座。

李譜沉浸在自己思緒裏:“等等,你之前說她也是受害者,啥意思?”

陸許啓動車子,開向地庫。

“我還沒上去呢!”

李譜原地跳腳,和哈士奇四目相對。

哈士奇汪了一聲,仿佛在說:也沒有你的位置啊。

*

走出小區大門,姜念之讓吳師傅先回去,她自己打車去了一家大型商場。

直奔彩票區。

系統:“……”

我就知道!

正是周末,商場人流量大,熱熱鬧鬧的到處都是人。

彩票區也有不少,三五成群。

有人刮,有人在旁邊圍觀。

刮出獎的人一臉興奮,周圍起哄“哇”。

沒刮出獎的人遺憾嘆氣。

姜念之先是圍觀了一會兒,又去看賣彩票的老板,後者臉上樂呵呵的。

刮刮樂的最高獎是一百萬,據說有人中過。

姜念之十分羨慕。

不過今天她不貪心。

她先花十塊買了一張,果不其然,一毛錢都沒刮中。

老板自人群中一眼注意到姜念之,實在是人群中她太過亮眼,想不注意都不行。

“可以買這種,這種中獎率比較高。”

他向姜念之介紹一種面值一百的:

“昨天還有一位客人,買的這種,中了兩千。”

姜念之眨眨眼睛:“我運氣向來比較差。”

“我這兒是個好地方,有福氣,中獎的很多,不然生意不會這麽好。”

老板說:“試試呗,萬一中了呢。”

姜念之好奇地問:“在你這兒中過最大的獎是多少啊?”

老板張口就來:“二十萬。”

姜念之:“羨慕啊。”

老板點頭:“所以我這兒真是好地方。”

姜念之:“別人買你家彩票中這麽多,要是你自己拆了多好。”

“可不是……”老板反應過來,“嗨,這也是別人的好運。”

姜念之笑笑:“再來一張十塊的。”

老板愣了愣,還以為她會要一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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掃碼付款,姜念之慢悠悠地刮起來,她身邊也聚集了幾個人。

起初這些人并沒有在意。

直到其中一個仔細看了看,忽然倒抽一口涼氣。

“卧槽卧槽卧槽——”一連串的國語自他嘴裏吐出。

“十萬!中了!!十萬!!!”

他激動得大叫,仿佛他才是那個中獎的。

這一嗓子把周圍其他人全都吼過來了,姜念之周圍頓時裏三層外三層。

……

“老板,你這裏真的是個有福氣的好地方。”

望着目瞪口呆、恨不得姜念之手中彩票是他自己的老板,她淺淺一笑,領獎離開。

被炸雞的香味吸引,曾經為了身材而控制食欲的姜念之果斷走進炸雞店。

點了滿滿一桌。

喝着肥宅快樂水,又數了遍存款上的零,再加上距離陸之白發放第二個月生活費的日期臨近。

想不快樂都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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