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7.

總之,我稀裏糊塗地就被拉入到秦老板“追愛大作戰”的計劃中。

這麽土的名字自然不是我想出來的,而是阿東想出來的。在軍師阿東的設想中,整個計劃分為三步:首先,搞明白江柳青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第二步,利用秦溯店老板的身份,不聲不響地跟江柳青熟悉起來;第三步,以朋友的身份幫江柳青解決問題,再順勢告個白,這事兒就成了七八分。

——“老板你要錢有錢,要樣兒有樣兒,到時候再把你跟他大學那會兒的淵源一說。”阿東起勁兒地拍着秦溯的肩頭,“他能不感動?能不震撼?相信我,男人嘛,有了感動就有喜歡,拿下他是遲早的事。”

在阿東傳銷式的鼓舞之下,秦溯肉眼可見地興奮,不,膨脹了起來。摩拳擦掌,一臉躍躍欲試。

阿萍則要悲觀一些,她眉頭輕皺,“阿東你也別瞎出主意。這幫不幫的,也得分情況,萬一江柳青搞到現在這地步,是比如說賭博呢……”

“不可能!”秦溯聽不得別人說江柳青不好,立馬橫眉豎眼地打斷。

“我是在打比方!比方!”阿萍不耐煩地揮舞着剛送到的一打優惠券,“不然他沒理由一夕之間從CBD白領跌落到外賣小哥吧?——沒有看不起外賣小哥的意思,但事出必有因,萬一是他賭博呢?借了一屁股高利貸呢?搞傳銷、非法集資破産了呢?老板你也‘幫助’他、補貼他嗎?”

秦溯不說話了。低頭悶悶地咬着吸管,半天斬釘截鐵地憋出一個字:“幫!”

“人是會變的好嗎!”阿萍被這不識人間疾苦的富二代給氣笑了,手一叉腰,“你跟他多少年沒見過了老板?你怎麽知道他就還是你認識的那個又帥又優秀,又努力又善良的學長啊?”

“哎……行了行了。”眼瞅着秦溯的表情越來越僵硬,阿東急忙截住阿萍的話頭,“所以說才需要蘇老師出馬嘛!等蘇老師調查清楚後,我們就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辦了。”

我:……

瞧瞧這一個兩個的,這麽理直氣壯,絲毫沒有考慮一個社恐的感受。我腦殼一痛,捏着眉心說:“哎行吧行吧,我試試看,我盡量我盡量。”

說是試試看,但很快我就發現無從下手。這事兒我不可能真讓記者同事們去幫忙,那些人都是八卦精,指不定以為是我對江柳青有意思。思來想去我用了最笨的一種方法——點外賣。

是上了太多夜班、點了太多外賣我才知道,外賣騎手也是分為駐站和衆包兩種不同形式的。駐站的,則會由站長根據早晚高峰的點餐量來排班和分配任務。按照江柳青出現在我們集團樓下的頻率,我有理由相信,他不是那種臨時有困難,當衆包騎手周轉幾天的情況,他該是全職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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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花了一周多的時間和外賣,摸清了他被派到我們這片送餐的時間段,又花了一周多的時間和外賣,摸清了他除了高峰期之外的送餐頻率。他大概真的很缺錢,就我值夜班時,晚上十一二點這種陰間時間,如果點宵夜或者跑腿買東西,來送的十有八九都是他。

連續兩三周點外賣,江柳青也認熟了我這張臉,有時太晚沒什麽單的時候,他也不會像高峰期時,把東西放在前臺就走,而是會耐心地等我下樓來取。甚至有一次,我等電梯的時間久了些,來到大廳後,看見他等得無聊,幹脆跨坐在電動車上看書。

仲夏之夜,他摘了頭盔挂在電動車把手上,露出汗濕的額發。秦溯雖然當老板不靠譜,但審美品位相當在線,江柳青身材奇好,T恤下擺稍稍卷起一點,更顯得肩寬腰細,他長腿點地,一手扶着車把手,一手捧着書,大廳透出的暖光流淌在他每一道肌肉的線條上,讓他充滿了雕塑般的力量感。

我跟着旋轉門走出去,見是我,江柳青急忙阖了書,是亞當斯密的《國富論》。

江柳青看到了我的目光,收了書,笑道:“随便看看。蘇先生你的東西。”

若不是我知道江柳青的底細,見這場景恐怕會心裏嘀咕,覺得這不是個大隐隐于市的高人,就是個強拗人設的裝逼網紅。可惜不是,我知道他讀書也是真的,窘迫也是真的。并且,他身上沒有那種中産一朝潦倒的怨怼與憤懑,他就是那麽平和地讀着書,安靜地等着我下來。

我更好奇了。然而礙着不能暴露出已經知道他的來歷,只能略略點頭跟他打招呼,“麻煩了江師傅,你怎麽幹這麽晚?”

江柳青笑了笑,“嗨,閑着也是閑着,睡不着不如出來跑跑單,還有免費的宵夜吃。”

“免費的宵夜?”我不解。

“喏,就對面的螢間。”他頭一擺,朝馬路對面示意了一下,“他們每天備餐會多餘一些,老板人挺好的,說過了晚上十點半打烊,賣剩下的飯,騎手可以去店裏領免費餐。”

8.

我:……

就離譜,有這麽直接跟江柳青産生聯系的方式,幹嘛還非要把我拉進來?更離譜的是,既然已經走出了這步棋,秦溯、阿東、阿萍,居然沒有任何一個人告訴我一聲,魚已經在上鈎的路上了。

我這個工具人,當得毫無尊嚴可言。

就在這時,我腦子“叮”地一響,于是幹脆從臺階上走下來。“螢間啊?我還真不知道他們還有這規定。”我說,“一起過去?我正好去買點吃的。”

——好在江柳青送來的是便利店的跑腿單,那是我幫趙非凡買的煙。不然我這謊都圓不下去了。

江柳青蠻健談的,從我們樓下到“螢間”這一段短短的路程,我就把秦溯這波追愛的騷操作了解了個差不多:這個規定是從上上周開始的,那晚江柳青和另一個騎手小哥送完晚間單,正一人一罐啤酒,坐在“螢間”外面的長凳上休息,正好碰上了預備打烊的秦溯和阿萍。

“螢間”主打一個新鮮安全,成品菜決不過夜,當天賣不完的成品菜都會讓阿東和阿萍帶回家去。那晚阿萍正在裝蘋果派,一邊裝一邊嘟囔着今天又做多了,賣不掉,讓阿東明天少做些。這話被坐在門口的騎手小哥聽了去,于是開玩笑說,“要不半價賣給我們吧,蘋果派當下酒菜,咱也整個洋玩意兒。”

“秦老板人挺好的,當即就把剩下的蘋果派都給我們端來了,還給了兩杯沒賣完要倒掉的果汁。”江柳青說,“他跟我們說,每晚店裏都會有賣不完的菜和點心,要是我們去就免費送給我們,不過不太多,先到先得。”

“那挺好,免得浪費了。這條街上的餐館都值得普及一下。”我心不在焉地應付道。

“那是。螢間的飯,我那些同事好多吃不慣。”江柳青說。

“嗯?”我震驚了。秦溯那個二百五,不會真的為了引起江柳青的注意,而自己親自下廚開給騎手小哥們小竈吧?就他那個廚藝,當真是做出來的東西白給都沒人要。

“螢間這個調性也蠻怪的,說是融合菜,我看也是五花八門啥都賣。到晚上,剩得最多的就是什麽蛋糕啊,派啊,還有上午brunch賣剩下的配餐。”江柳青說,“我們這幫兄弟哪吃得慣這些,大家跑一天,最需要的就是重油重鹽高碳水,再來瓶啤酒,那就心滿意足了。”

說到這兒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嘲地解釋道,“嗨,還挑三揀四上了。我不是那個意思,有免費的宵夜就不錯了。只不過啊,我有個同事,連吃了三塊法芙娜蛋糕,生生給自己頂得胃酸了。”

他突然住了口。綠燈亮起,我倆便過馬路,默契地換了話題。又是brunch又是法芙娜的,我倆謹慎地掩蓋住了,他言語間不經意提起的,關于往昔的中産生活細節。

作者有話說:

說起餐廳賣不完的東西怎麽處理,最近不是興起那個剩菜盲盒嘛,各種面包店包子店每到打烊前就各種盲盒促銷,超便宜。我玩的特別上頭,每天定好時間搶,從早搶到晚,把家附近的店全掃了一遍,着實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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